伴隨著第一縷陽光活蹦亂跳進入我的房間,一個黑色的身影也出現在門口,皮鞋領帶、紫色西裝、油頭粉麵,如果這是個做銷售的,業績應該差不到哪裏去,可惜,這是個催命的。


    “你又不是去相親,擺這麽一出幹什麽?上次去天皇老頭兒那兒也沒見你這麽正式!”


    土地公像突然得了潔癖,看哪兒都不順眼。


    “你不知道,英子最討厭邋遢的人,我之前對她窮追猛打已經讓她心生厭倦,我要是還想以前那樣隨隨便便,豈不是雪上加霜?快點吧,掏出來吧?”


    掏出來?


    “掏什麽?我渾身上下能掏的東西可就一樣,你又不是沒有,怎麽,要比大小?”


    “別揣著明白裝糊塗,把你窩在心裏的鬼點子掏出來!”


    “人家已經把你忘了,甚至對你心生厭倦,你就不能選擇別的歪脖樹嗎?”


    土地公擺擺手,“這不在我們的討論範圍之內!”


    我就知道想讓土地公放棄是癡人說夢。


    “好,我重複一遍劇情,你看看哪裏有需要補充的……你和英子兩小無猜、青梅竹馬、活潑可愛好兒郎,是隻羨鴛鴦不羨仙的鴛鴦,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的翻雲覆雨,簡直是男才女貌、男上女下、男盜女娼,可世上哪有盡如意,陰晴圓缺總不定,可謂棒打鴛鴦、雷劈蝴蝶,英子有命中大劫,出了交通事故,事後,她什麽都沒忘,除了她這一生非他不嫁的那個男人,對他毫無印象、行同路人,該男子也是癡情人,裝傻充愣、裝瘋賣傻、哭爹喊娘,用盡各種手段、掏空各種心思,卻於事無補甚至事與願違,可以說以前是比翼雙飛鳥,現在是剃頭挑子一頭熱,萬般無奈之下,天降神勇,他遇到了智慧與美貌並存、英雄與俠義化身的淩淩發,此人堂堂八尺男兒,嗯……你還有要補充的嗎?”


    我誠懇盯著土地公,他搖搖頭,“沒有一絲出入,完全準確!就是缺了一副三弦兒,要不然你唱的比說的好聽!”


    “閑言碎語不要講,先聽聽我的想法,自古套路皆由威逼利誘幻化而生,利誘無效已被你驗證過,至於色誘,我又不好意思親自出馬,所以也可以排除,即使你點頭我也不會同意……”


    “難為你了,兄弟!”


    土地公大拇指與食指相扣,鑲嵌進我的大腿裏。


    “所以隻剩刑訊逼供了!”


    “打?”


    “不!是騙!騙一個女人愛上一個喜歡她的男人!”


    “騙?聽起來……感情沒那麽純粹!”


    “那你就隻能讓英子純粹地把你扔掉了!大哥,都這個時候了,要什麽自行車啊,能融化她的心就行,誰管你手裏捧著太陽還是煤油燈啊!”


    土地公點點頭,“接著說!”


    “傳統打法,你肯定也聽說過,我假扮搶劫的,你英雄救美,感化她,帶色的金屬能有命值錢?等好吧,一準兒哭的稀裏嘩啦,除非她吃了秤砣!”


    土地公看我的眼神有點遲疑,有兩股力量在他心中作祟,一是我以前的“豐功偉績”,二是我當前小兒科般的出謀劃策。


    “大巧若拙?”


    土地公試著詢問我,我趕緊點頭,我怎麽就沒想到用這個詞來搪塞他呢!


    “我們是劫財還是劫色?”


    “有什麽不一樣嗎?”


    “劫色的話,我可能得親她一口!”


    “你再說一遍,我沒聽清楚!”


    “我說,劫色和劫財有什麽不一樣嘛,都不能碰她分毫!”


    土地公點點頭,收迴他防身的小彈簧刀。


    “道具也簡單,絲襪和管製刀具,管製刀具就用你隨身帶的這個小彈簧刀吧,至於絲襪……”


    “一番街我有熟人,給你借一雙!”


    “滾!我怕染上病!你真是被愛情衝昏了頭,誰說絲襪必須是穿過的啊,買雙新的不行嘛!”


    “誰去買?”


    “你說呢?誰泡妞誰去!”


    這是一個誰買誰尷尬的問題,見多識廣的售貨員不把你當變態才怪呢,尤其是在日本。


    “有什麽要求嗎?”


    “什麽要求?”


    “戴頭上的……絲襪。”


    “能有什麽要求!”我簡直無語了,“有最基本的功能就行!”


    “基本功能?”


    簡直是潮流的白癡,這點常識都沒有。


    “絲襪三大基本功能,薄、透、性感!性不性感無所謂了,你得能讓我看得見、透口氣吧!”


    “明白了!瞧好吧,您嘞!”


    媽的,傳統藝術的腔調怎麽都用上了。


    土地公連蹦帶跳出了門,阿雅的早飯剛準備齊全。


    “不吃了?”


    “他吃不下,英子迴來了,他去買絲……絲綢去了。”


    “英子迴來了?”


    阿雅看上去有些驚訝。


    “唉!好好的一對,鬧成這樣!老天爺不開眼啊!”


    “英子這毛病也真是邪乎,全世界都能記住,偏偏把她最重要的男人給忘了,難得富且貴的土地公沒移情別戀。”


    “他是個好孩子!”


    阿雅將一碗皮蛋瘦肉端到我麵前。


    “小發,你來日本就是為了幫*追迴英子,對不對?”


    “是!沒想到碰到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本以為這是一場如夢之旅,哪想一出出的噩夢!”


    “幫完*你就要迴去了?”


    “一刻也不想待了,我的老父親還站在村口等著我呢,我家譜上的列祖列宗還等著我迴去磕頭呢,這個年是懸了,過了年迴去補上吧!”


    我將一口粥咽下去,有滋有味,阿雅看著我,麵露難色。


    “怎麽了,有什麽事?”


    阿雅愣了一下,搖搖頭,重新恢複到以往的樣子。


    “沒事,就是有點不舍!”


    月黑風高夜,偷雞摸狗時,據土地公說英子是個十足的工作狂,即使昨晚飛機剛落地,也擋不住她奮發向上的工作狀態,所以土地公斷定,今晚英子會出現在她從公司迴家的必經之路上。


    我將土地公買的絲襪和彈簧刀揣進口袋,擇日不如撞日,那就今晚吧!


    在去伏擊的路上,土地公讓我小心點,可別傷著人。


    “放心吧,我心裏有數,劃不著英子的花容月貌。”


    我將彈簧刀耍的遊刃有餘,這幾招是初中時我和陳浩南學的,那是一個“上學苦上學累,不如參加黑社會,有錢有勢有地位”的口號年代。


    “我是擔心你,英子學過柔術,當然,業餘水平。”


    “功夫再高也怕菜刀,我一個持刀的大老爺們能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打趴下嘍?開玩笑!我可是來自功夫的國度,大學也選修過武術,像你這種身板的人,三五個人近不了我的身,信不信?”


    “那我就放心了!”


    顯然,土地公不信,顯然,我的話比眼前的黑夜還瞎,但作為中國男人,不能丟了吹牛皮的優良傳統。


    “你確定英子隻是業餘水平?”


    我再三確認。


    “三招兩式,花拳繡腿,我隻是給你提個醒,對了,你衝我動刀的時候可別下死手!”


    “放心吧,我就在你肚子上輕輕劃一道,如果不抓緊去醫院都能自愈的那種,這麽短的彈簧刀,就算插進去也頂多在你肚子裏露個刀尖,再說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這點犧牲精神都沒有,怎麽感動人家英子。”


    由以上談話可見,都是第一次“行兇”,難免有露怯之意。


    我和土地公的套路是我攔路搶劫,土地公英雄救美,我傷他一刀,他隨即倒地,我擇路而逃,他被英子送進醫院,救命之恩,英子怎麽不得床前床後伺候著,加之日久生情,還有什麽理由拒絕一個愛自己救自己而且還是高富帥的男人呢?


    我想不到理由,電影劇本可都是這麽拍的!


    我和土地公來到英子的必經之路,一條不算寬敞的小巷子,隻有幾盞昏暗不明的路燈,觀察了幾分鍾,幾乎沒人經過,從公司到英子家大概二十來分鍾,算一條小道。


    “這條路真是專門為你今天開辟的啊!”


    天時地利人和,上哪找不成功的理由去!


    我和土地公走了兩邊小巷子,將搶劫現場定在中間位置,首先,這是巷子的深處,周圍環境嘈雜,即使聲嘶力竭也能掩蓋過去,其次,這個地方的路燈壞掉了,地麵高低起伏,英子想跑很容易跌倒,即使跑出一段距離,我也有餘地追上她,最後,這裏有個比較大的垃圾桶,土地公完全可以躲起來,伺機而動。


    是的,成功的前提是英子必須不能跑掉,如果英子跑了,再報了警,那後果可夠我和土地公喝一壺的了。


    “為了你,哥們兒我都要攔路搶劫了!”


    我隨地小便了一泡。


    “大恩不言謝!事成之後,必有重謝!”


    媽的,真像尋狗啟事的小廣告。


    “十點了,英子快下班了!”


    土地公看了看手表。


    “快把絲襪給我,我先試試大小!”


    “絲襪不是在你口袋裏了嘛!”


    “第一次搶劫沒經驗,見笑了!”


    我掏出絲襪,包裝完好,一個性感的封麵女郎吐著舌頭。


    發明絲襪的那位不知道有沒有想到自己的發明居然在搶劫犯罪領域被發揚光大、頻頻登報。


    撕掉包裝,我的天,居然這麽透明,如果不是黑燈瞎火,英子非記住我的模樣不可。


    我的頭顯然不適合絲襪的小腿部位,換到大腿根也不行,還是偏小,幹脆把屁股部位套頭上吧!


    我將屁股部位往頭上一套、一扯,一點黑絲的影子都沒有!是的,我與眼前的空氣毫無隔閡。


    什麽情況?


    我扯掉絲襪,大爺的,這絲襪怎麽還開襠呢!


    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大哥,你這絲襪幹什麽用你不知道啊?是讓你攔路搶劫的,不是讓你上床的,這玩意戴和不戴有什麽區別,戴上就為了讓受害者笑話我們?”


    “這可是最貴的……”


    “便宜的還沒這種款式的呢!”


    媽的,我怎麽知道這麽多女士用品的事!


    行了,事到如今破口大罵也於事無補,我隻好將大腿根部位往自己頭上硬套,勒得我臉紅脖子粗,而後,我將剩餘的部位往脖子上一纏。


    “怎麽樣?”


    “夠騷氣!”


    你奶奶個腿!


    想我淩淩發也有頭套絲襪的一天!


    “有動靜!”


    土地公豎起他的狗耳朵,“咯噠”“咯噠”高跟鞋的聲音由遠及近。


    “是她嗎?”


    “是,這聲音肯定是五十公斤的重量才會發出來的。”


    我去,還會這招?


    事不宜遲,我和土地公躲到垃圾桶後麵,靜觀其變。


    一個模糊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的路燈下,長發披肩、身材苗條,一舉一動沒有傳統日本女人的溫婉爾雅,更多的是歐美女人的自由開放,果然是土地公的女人!


    “眼光毒辣啊!”


    我瞧了一眼土地公,他含情脈脈、眉目傳情,眼睛裏的愛意都快溢出來了。


    對一個人有如此般濃濃的愛情,何嚐不是一種幸福,有的人終其一生都不曾得到過這種意義。


    “我要上了啊!”


    我扯了扯頭上的絲襪,我臉上的勒痕早已千絲萬縷。


    土地公一把扯住我,“別傷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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