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興和李世前去的最後一個大隊,就是新利大隊,它在東北邊與米積台交界。雖然關興他們去的時候,許茂富也給新利大隊部打了電話,可是等關興他們到了大隊部,卻找不到大隊幹部的人。問了旁邊的住戶,大家也說不知道。


    關興就隻好帶著李世前找人打聽各生產隊的分布情況了,還好在路上遇到了一個走鄉串戶修理農具的手藝人,關興才慢慢與他套近乎,跟著他朝前走。


    關興問:“您這是要去哪裏做事呢?我們現在經過的這裏是新利大隊的哪個生產隊?”


    手藝人說:“我也沒有一定之規的去處,走到哪裏隻要有人需要找我修理,我就幫人家的忙,反正在家裏也是閑著,出來走走找點事做,也算是沒白費時光吧。”手藝人好像覺得把話沒有說好,就補充說,“我就是這樣瞎說的,您不要當迴事,我們現今走過的是新利4隊,我住在2隊。”


    關興說:“我怎麽會說您的話沒有說好呢?像您這樣子,就是真正的老農民呐!晴天有晴天的事做,雨天有雨天的活路,一年360天都有自己的打算,那才算是活的值得呐。”接著又問,“那您看新利大隊的生產隊,哪幾個隊好一些,哪幾個隊差一點呢?”


    手藝人說:“我這一年農閑的時候,每個隊都要轉轉的。恐怕最好的就是我們眼目前走得這個4隊了,聽說他們年底每個工分的分紅是5毛多錢呐。”


    “那不好的生產隊分紅是多少錢一個工分?”關興問。


    “我們2隊就不行啊,最少的一年勞動力多的家裏,也隻分了十多塊錢,而且還是記賬,說是記在賬上,等來年賣了春季才能兌現。”手藝人說得有些憤憤的。


    關興就問:“看來這裏的田地也還是很好的啊,怎麽集體的經濟就發不了呢?”


    “我是個隻知道種田、修理農具的人,不知道是怎麽迴事呢!反正我就看到幹部的心事沒有在當家理事上吧。”手藝人說。


    李世前就說:“去年好像大隊的趙支書還在公社受了表揚的呐,說是新利大隊的多種經營搞得好。”


    “哎呀,你可品他娘(‘品他娘’是荊州的方言俗語,意思是不要相信他的話)去了,那是搞什麽多種經營呢?就是帶領一些人搞歪門邪道呐!”手藝人說得更加有氣了。


    關興就問:“隻要是對集體有益、能賺錢的事,那不就行了嗎?”


    這時,就聽到路邊有一戶叫著:“老鐵,你是不是出來修理農具的?有時間來幫我把這個衝擔(挑草頭專用的像扁擔一樣的)重新包一下鐵哦。”手藝人就邊答應著,邊與關興他們告別。


    關興他們卻說:“正好我們也想休息一下,就跟著去他家裏坐會兒,也見見廣,看看你的手藝吧。”李世前就緊跟著手藝人往那家人門前走。


    那家裏的男人看到老鐵的後麵還跟著兩個不熟悉的人,而且還推著自行車,就問:“老鐵,你這是帶了外鄉的人來了?”


    老鐵沒有迴答,就說:“你把要修理的農具拿出來吧,別耽誤時間了。”


    那家的男人就找出了一條要修的衝擔,老鐵說:“你這條衝擔要到鐵匠鋪去重新包鐵尖了。”


    男人說:“我知道啊,這不就是為了少跑路、省點錢嗎?哪個不知道你老鐵的手藝呐!”


    老鐵就從背著的小木箱子裏找出打鐵的大鉗子,要男人燒起一盆劈柴火來,先把那條衝擔壞了的鐵尖抓出來,再放到劈柴火上燒,等到鐵尖燒到通紅的時候,他就用那大鉗子夾著鐵尖,放在門前的一塊石頭上,用自己帶的錘子敲打。眼看鐵尖的爪子伸長了,老鐵再把鐵尖有放到劈柴火上燒,這次鐵尖很快就燒紅了。隻見老鐵就把鐵尖夾出來,直接套在衝擔的木尖頭上,再把衝擔放在門前的石頭上,一錘一錘的把燒紅的部分敲進了衝擔眼裏麵迴了頭,接著就放到盆裏的冷水裏麵冷卻去了。


    關興和李世前看得真實,就像進了鐵匠鋪一樣。手藝人就說:“他這條衝擔拿到鐵匠鋪去,重新包鐵尖的話,怎麽也得要五六塊錢呐。”


    那個男人也對關興他們說:“他以前就是打過鐵的,也能做木匠活,所以我們都叫他老鐵。”說完又從屋裏找來了一把缺了一根齒的齒抄子(北方人叫‘木篦子’,就是用來把散落的小土塊收到田壟上的)。


    老鐵說:“你去找快硬一點的木料來吧,我得要歇會兒喝口茶呐。”又指著旁邊的關興他們說,“人家也是客,你這茶不煙火的,現今還在過年呢?哪像個待客的樣兒呐!”男人被說得有些臉紅了,就招唿屋裏的婆娘出來倒茶水。


    婆娘出來一看,就埋怨男人說:“來了客,你怎麽不早說呢?這都到了快吃中飯的時候,我還是去弄個過中吧。”女人的主動熱情,把個男人搞得更加難為情了。


    關興他們喝了茶水,就提出來要走,說還要到其他幾個生產隊去看看。女人一看外麵還有兩輛自行車停著,就猜想是公社來的人,就更加熱情地挽留,李世前就說:“既然您這樣熱情留我們,那我也就搭了老鐵的巴(‘搭巴’是荊州的方言,就是厚起臉皮巴著人家占便宜的意思),吃了過中再走吧。”


    老鐵剛好把缺了齒的齒抄子修好了,家裏的女人也把過中弄好了。每人煮的是一碗陰米子粥,上麵還翻著豬油花子呐。吃完過中,男人要給老鐵付工錢,老鐵說:“他們兩人是我帶來的,那就兩不找了吧。”


    關興說:“那不行,你的工錢還照樣算,我們吃了過中還是要付錢的。”說完李世前就拿出糧票和錢,遞給了家裏的女人,男人就看著,希望女人把錢收了,這樣一進一出,結果還是兩不找嘛。可是他的婆娘卻是把眼睛一瞪,說:“你也是個大男人哦,你也有外出辦事的時候阿,如果人家留你吃了東西,你還付錢嗎?真是個褲子不通(荊州人故意把‘固執不通’變了音,說成‘褲子不通’,意思就是指責人小氣、不願意和人交往的意思)的人!”


    老鐵看到那家的男人有些下不了台了,就說:“好了,既然你的婆娘不願意收他們的錢和票,那我就權當我的工錢收下了。”說著就接過李世前手裏的錢和票,收了修理工具和關興他們出了門,繼續往前麵的生產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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