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城主府的廣場上滿是笑的前合後仰的姑娘和漢子們,沒有嚴明的奴隸和等級,就連城主和首領,還有一些貴族都是這樣隨性自在的和大家一起唱歌跳舞吃肉飲酒。


    張某人看著火堆,嘴裏大口喝了一口本地特產的烈酒,喉嚨似有火燒,咽下去之後,卻滿身大汗。


    他聽著音樂,各種喧囂聲,暈乎乎倒在了地麵上,看著天上格外明亮的星空,覺得自己如在神仙在天界遨遊,心裏暢快淋漓。


    這是夢吧?如果這是夢,他真的好想在這裏將這個能繼續下去啊。


    他要將這裏特產的果醬用特製的純淨玻璃瓶給帶迴去;還有各種各樣的的香辛料,就是這種火鍋的料,要多多的帶迴去;種子,還有各種配方……


    他統統要帶迴家鄉,然後重新家裏家裏的基業搶迴來!


    他要……他要什麽來著?張某人眼睛越來越迷糊,就連有人拍他的臉都沒有了任何反應,直接就進入了夢想。


    “唉,這些晉國人就是如此,他們啊,酒量還不如咱們這裏的姑娘!”庫裏給張某人披上一個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毯子,準備等下散了再給送迴驛站去。


    “你說甚呢?我也是晉國人,但是我也能喝!我說你可別瞧不起我,聖人有言:天地君親師!我是……你兒子的師傅,教他讀書寫……唔,好吃!”周辰晃晃悠悠的再往自己的嘴裏塞一塊肉,嘴裏滿是煮好的牛肉的香味。


    庫裏看他這樣,搖了搖頭,又去旁邊借了個毯子,給他也蓋上。


    火堆還在燃燒著,酒桶裏的酒還在如流水般被人一瓶子一瓶子的接走,火焰在夜風中伴著人影歡快的起舞。


    庫裏的目光炯炯的看著那位正全神貫注地啃著排骨的紅衣女子,或許是一個不小心嗆到了,她猛地咳嗽了幾下,一旁的老太太連忙遞上一杯果汁,然後慈祥的看著她,不知道說了什麽,她的表情猛地皺成一團,然後哈哈大笑起來。


    或是突然感受到他的目光,紅衣女子正說著什麽,眼神卻往他這裏一掃,庫裏的目光和她輕輕一匯,連忙狼狽避開。


    縱然已經過了這麽久,他還是無法麵對那樣的眼神,就如當天,她身後的那些洪家村的漢子,一個個害怕的往後跑,而她還是拿著一把刀直直地衝過來一般。


    她在戰場上的眼神,一往無前。


    作為一個在沙域裏橫行的強盜,他見過許多的眼神,尤其是在殺人的時候。有拚盡全力的,有瘋狂的,有恐懼的,也有滿是痛苦,愛恨情仇,人性的發光點和卑劣點都會在絕境中展現的一覽無餘。


    可是那次的偶然相遇,他第一次看見那樣平淡無波的眼睛,裏麵什麽都沒有,好像見慣了這樣的場麵,見慣了殺人,見慣了人情冷暖,再沒什麽可以入了她的眼。


    顧卿:放屁,當時她明明是困得不行了,眼睛都睜不開,想早點打完迴去睡覺。什麽平淡無波,什麽目空一切,不入法眼,你換上金磚試試!


    庫裏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個飛速衝向他們的身影,起初和他同行的一些人,還笑話那些沒用的男人都跑了,隻留這麽個娘們兒給他們當見麵禮,一群窩囊廢。


    誰會知道,這一個女人,一把刀,就能勝過千軍萬馬呢?


    庫裏在她手上一刀都沒有走過,直接被她一腳踹到老遠,連反抗的力量都沒有。


    那時候,她沒有動手殺了他們,他還覺得這個女人婦人之仁,他們遲早有機會找到她的綠洲,屠盡那裏的子民。


    可誰知道那些本來走遠的漢子,一個個拿著繩子跑迴來,手腳麻利的將他們捆起來。


    之後他們的“英雄偉績”,曾經的罪行就被這個女人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她給他們兩個選擇:一個是送往生極樂,去長生淨土中為自己的過往贖罪;另一個是將他們躲藏的地方說出來,帶著家人孩子一起去庫哈新城贖罪。


    像庫哈原本是打算不說的,可是他隊伍裏有些卑劣的家夥,要是他死了,那些人活著,自己的妻兒老小一樣活不了。隻可惜那些為了保護妻兒老小,毅然決然自盡的血性兄弟。


    強盜嘛,都是刀口tian血的人,有些這樣的日子過久了,難免是會無法無天,所以就是想霸占死去兄弟的妻兒也不奇怪。


    誰都不知道被這群人帶到這個陌生的地方之後,還能不能活著見到明天早上的太陽,又沒有辦法逃跑,所以都想在這僅剩下的時間裏,做最瘋狂的事。


    庫裏的原本不想管太多,他的妻兒在自己身邊,可是他死去兄弟妻兒卻發出驚恐的唿喊。


    他讓妻子將家門堵住,叮囑不是他絕對不可以開門後,他提著自己的刀就往叫聲的方向摸過去。


    他不是一個好人,沙域的強盜個個手上沾滿了血,搶食物,搶地盤,搶財務,搶女人,各個都知道自己不得好死。


    但大家曾經歃血盟誓,絕不動已死兄弟的妻兒老小,有條件,可以幫忙照顧一下。


    如今,有人違背誓言了。


    當天的夜裏,月色正好,幽幽的白光將一抹衝天的血色照得清清楚楚,庫裏甚至能夠聽到血液濺落到一旁的枯樹幹上,然後順著樹幹紋理向下流動的聲音。


    他拿著自己的刀,殺了一個違背誓言的人,然後救了一個可憐的女人。


    既然人已經殺了,那其他幾個敢對盟誓的兄弟的妻兒動手的人,也一樣要死。


    可這一次等他趕到,那裏就隻剩下了一身淩亂、驚恐尖叫的女人,而她的身上倒著一具被一劈兩半的屍體。


    一個,兩個都是如此。


    整個寨子幾乎在很短的時間裏,點起了無數的火把,將寨子的廣場照得如白天一樣的亮堂。


    七八具屍體被隨意擺在中間的地上,而那個紅衣的女人卻神色坦然地坐在那裏,有一下沒一下的擦著刀。


    “沒想到,你們強盜竟然真的還有人守著這沙域的盟誓。原本我想著,要是一直沒有站出來去阻止這場荒謬的事情,我會將所有成年的漢子全部殺死。你救了他們一命!”


    庫裏當時沒有說話,他也沒有去看自己妻兒驚恐的麵容,他隻是將自己的眼神放在了那把平淡無奇的刀上。


    在月光和血色的浸染下,刀身散發著銳利的光芒,絲絲的殺氣若隱若現,布帛擦過刀身,好像能聽到微微的鏗鳴聲。


    “好刀!”庫裏讚歎道。


    “它確實是把好刀,你也一樣。今日既然是你救了這些人,那麽以後這些人也在你的管轄範圍內。


    我這個人不喜歡太鬧騰的人和事物,尤其是不聽話的,以後膽敢在城裏不受法紀,殺無赦。


    庫哈新城將會給你們撥一塊地,也會給你們相應的圖紙和方法,你們在這塊地上搭建要求的房屋,以後這些房子可以分給你們一部分。表現良好的還可以得到土地及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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