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顧卿迴過神來,她已經在交戰的兩軍包圍當中進退不得。


    她一邊擋住北人將領不斷的圍攻,一邊不斷地拖住更多的對手。


    北人後方的戰車上一位衣著華貴的男人遙望著前麵的戰場,他指著被圍住的顧卿和她後麵戰鬥力明顯較強的一隊士兵說道:“沒想到,薑國也有這樣勇武的士兵和將領,看他的衣著還是個很小的小將,新麵孔,以前也沒見過,可就是他,在鎮北關前阻了我們半個月。”


    他身旁一位拿著權杖的頭發花白的老人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像是看見了什麽可怕的事情:“殿下,那人身上隱隱有衝天的金色光芒,請在那人還未成長的時候,殺了他吧。恐怕咱們與薑國之間的運道變數就在他的身上了!”


    聽到老薩滿的話,唿延剛毅的臉龐露出一絲笑容:“是嗎,那確實是要及時處理了。”他向著身邊的副手揮了揮手,副手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好似過了很久,又好似轉眼間,顧卿發現圍著她的敵人攻勢越來越猛,人也越來越多。


    她不斷地揮舞著手裏的樸刀,每一下都帶起一道血線,不斷有人倒下,又不斷有人湧過來。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原本該天黑後收兵的敵人一點沒有停下來的趨勢,她和身後的士兵隻能硬抗著對方一輪又一輪的進攻。


    過了多久,顧卿也不知道,她隻是機械的拚殺著。


    這一次她實在抽不出身去管背後的人了,她也抽不出身來躲開所有射向她的箭。顧卿奮力揮開又一把砍向她的刀時,一支利箭劃傷了她的胳膊。


    可是顧卿管不了自己身上的傷了,她後麵和她一起戰鬥的身影越來越少了。她想迴到他們的身邊,替他們擋住落在身上的刀劍武器,以及滿身的傷痕!可是明明就平常一點點的路,她就是過不去!


    顧卿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隊伍裏的人也在一個接一個地倒下,那些想要帶著戰友衣袍口信迴去的老兵們一個接一個倒下,然後是她的同期一個一個的奮力廝殺,然後倒下。


    可是她過不去!隻有親身在上了戰場她才明白,為什麽那些老兵們都無比懊悔,她有能力救他們,可是她過不去!就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倒下的無力感和憤怒。


    在她分神迴頭的時候,兩把刀快速劃過了她身體,頓時血流如注。


    滾開!滾開!都給我滾開啊!!!


    顧卿運起體內的星輝之力,瘋狂的運轉,打向那些瘋狂向她撲過來的敵人。


    超出身體負荷的力量在傷害別人的同時,也在破壞著顧卿的身體。此時的她已經完全成為了一個血人了,和泡在血水裏剛出來的差不多,衣服下擺滴滴答答的流著,眼睛睜開也是一片血紅。


    當顧卿又一次將力量送出時,天邊突然烏雲滾滾,如山海崩塌般雷鳴而來。


    轟隆!


    隨著顧卿將力量打在周圍的敵人身上時,天上的閃電也忽閃一下擊中了顧卿。頓時巨大的電流將顧卿劈的渾身抽搐,身體焦黑摔倒在地。


    北人的薩滿巫師看到這個情景,高興地直催促:“快,快些衝過去,殺了城牆下的那人!”


    一道巨大的閃電造成顧卿倒下的地方一片空白,沒人敢往這邊過來,接到老巫師的命令,所有北人又繼續靠近。


    突然,那個焦黑的身影動了動,然後手裏拿著一把破舊的樸刀慢慢地站了起來。本來靠近她這裏的敵人也悉數後退幾步。


    顧卿並沒有死,她掙紮著爬了起來,想要去看一眼魏蒼有沒有死,她的隊友還有幾人活著。


    她的眼睛已經有些看不清了,所以她不知道自己的方向錯了。每走一步,那些人就後退一步就明白了,後來幹脆她直接拿刀撐在地麵上,站立著,釋放著體內的能量,將對麵每一個主動踏過那道無形線的敵人攪碎。


    天上的烏雲一隻在醞釀著,好似隻要顧卿敢主動釋放大招,它立馬劈下來。


    嗬~


    她走不了啦,走不動啦……


    顧卿胸口起伏,大口喘著粗氣,試著動了動體內的力量,卻發現已經不能再過多的動彈了。接連不斷地戰鬥,兩天的功夫,已經讓她耗盡了本就不多的修為,她現在這樣子,完全是在越難過生命力在支持。


    顧卿立在滿地屍骸斷肢當中,對著前麵烏壓壓的一片笑了起來,她的身後是不多的士兵和早已關閉的城門。就這樣,對方不敢過來,甚至一支箭都過不來的僵持著。


    天空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飄起了大片大片的雪花,慢慢給躺在地上的人蓋上了白色的棉被。


    顧卿站在這漫天大雪裏,她的灰蒙蒙的視線所及之處是一道生命線,護著身後不知道還在不在的邊疆士卒。


    城牆之上,一名白發的老將軍和那個顧卿曾聽到過對話的貴人直愣愣的看著城下那個身影,邊境一個無名小卒竟然有著這麽大的毅力嗎?他生怕那個像是這士卒脊梁的人倒下,也對自己製定的計劃有一瞬的後悔。


    “趙將軍,本宮有些後悔了,這般多的將士,這般英勇的將士就這樣死在這裏,這一戰是否值得?若此番那人能活下來,本宮定給他記一大功!”


    他死死盯著那道身影,他要將那些身影都牢牢記住,這是他的罪孽。


    趙老將軍在這邊境見慣了生死,顧卿的功勞確實值得表功,但這些犧牲,換取北人王庭摧毀,近七成的成年男子埋骨於鎮北關前,至少能有二三十載的北境安寧,這一些犧牲自然都是值得的。


    “殿下,咱們隻有將這些北人悉數留下,才對的起那些為薑國埋骨異鄉的將士們。”


    在城外的北人也同樣不能再耗下去了,這城外的殺完,還得攻城,如果順利拿下這座城,那他們南下就再無阻擋,他們的後代也就不必世世代代忍受饑寒困苦了,他們也會有肥沃的土地,也可以生產出食之不盡的糧食。


    “下雪了,不能再等了,速戰速決吧。”北人那華衣男子再度下達命令。


    本來後退一些的北人士兵又開始不斷向顧卿逼過來。


    轟隆隆,顧卿聽到了萬馬奔騰的聲音,慢慢地越來越近。


    她這是要死了嗎,為什麽看到了很多同伴從後麵不斷往敵人的方向去了。顧卿把眼睛睜的大大的,可她現在隻能看見一片模糊的身影了。是前麵的敵人太多了嗎?還是說城裏打算背水一戰了?


    那她得一起去啊……


    “魏五……魏五……”


    “魏大哥!”


    好像有人來到了顧卿的身邊,她聽見有人喊她,是魏蒼和鄭羊。


    還活著啊,真好!


    “魏五,來救兵了,去王庭的那一支隊伍也迴來了!


    魏五,你給我醒醒,不許閉眼睛!


    魏五!你他麽動一動,不許睡!!!


    醒醒……醒醒啊!!!”


    不可以睡啊,這眼睛閉了,就再也睜不開了……


    “魏大哥!魏大哥!醒醒!!!”


    顧卿的手裏握著那把破舊的樸刀,身上雪花已經堆積了厚厚一層,她的身體已經僵硬了。


    魏蒼一瘸一拐走到顧卿身邊,手剛搭在她身上,她的身體就筆直的倒了下去……


    意識徹底消失前,顧卿停到兩人撕心裂肺的喊聲。


    “魏五!!!”


    “魏大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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