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舅老爺一進到黃家的大門,劈頭蓋臉的就逮著黃老大一頓臭罵:“你就本事生個兒子,怎麽就沒本事管教?一味寵著他縱著他叫他在外麵賭錢闖禍,可就是你的意思了?你既然管教不好他,便給官府送去些銀子,把他連那賭坊一窩送到牢房裏關了。我就不信,吃了那等苦頭以後還敢來賭錢。”


    這黃老大本就沒什麽氣『性』,碰見舅老爺這等一身正氣的人屁也不敢放一個,又見有小輩在旁,不肯丟了麵子,強硬著聲爭辯道:“我何嚐沒想過這法子呢,隻因把他送去官府倒叫旁人看了笑話,丟我們的親戚的臉,辱沒我們的門楣。”


    王貴川被氣得笑出了聲,道:“你還有什麽門楣?你放印子錢才不說丟我們的臉麵呢?老子狗仗人勢放印子錢,兒子這般不長進,還有什麽臉麵?你這等出奇的心腸難怪養出這樣的好兒子!虧你也活的這麽一大把年紀了?飯菜都吃到狗肚子裏去了?”


    舅老爺說話這樣不中聽,簡直就是破口大罵,黃老大本有心迴嘴,又想到兒子臉老子娘的褲子,老子的被子都偷出去典當,當真不是個人養的,倒像是狗娘養的多一點,也便做了個萬年的王八千年的鱉,死活不出聲,紅著臉站在一旁請舅老爺坐下。


    王貴川見妹夫這般不上道,分不清輕重緩急,不由得想一甩袖子就走,又念及女兒是來看她姑母的,也隻得憋了一肚子的氣,重新坐下,罵了半晌有點口渴,抬手想喝茶,卻恍然想起來這黃家一口水都討不到。不由得又站了起來,黑著臉瞪了黃老大一眼,轉身看著站在身後嬌滴滴似弱柳扶風的女兒道:“二娘,還不給你姑父和表哥行禮!”


    徐晚行了個禮,道:“二娘見過姑父和表哥,望姑父表哥安好。”


    那黃寬早看的癡『迷』了去,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迴禮都忘了。


    徐晚示意『乳』娘把出門時備下的羊『乳』拿了出來,斟了滿滿一大杯遞給了王貴川。王貴川一飲而盡,滿意的看著自己知禮懂進退的女兒,臉『色』稍霽,道:“二娘掛心她姑母,便來看看。”


    黃老大得了個台階,忙領著王二娘過去看尚在病中的王氏。


    剩下王貴川和黃寬大眼瞪小眼,眼看自己的外甥這般不中用,他娘和他爹也不是個知事的,便氣又湧上了頭,罵道:“今日你可看清楚了?這賭贏了道不能得,還要挨一頓打,輸了便是白白的送與他們去,既送了不說,還被別人當成個猴子戲耍,你當你是個『毛』多的呢!這個拔一根那個薅一根,總是金山銀山也叫你空空如也,連個朋友也結交不到,如今你可知錯了?”


    黃寬隻見自己舅舅的嘴巴一張一合也不知說些什麽,腦子轉不動了,滿心滿眼都是剛剛那小嬌娘的一顰一笑,魂都丟完了,見舅舅嘴巴闔上,方才認錯道:“我都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多謝舅舅教誨,外甥再不敢忘了。”


    王貴川見到平日裏忤逆的九頭牛都拉不迴來的畜生今日這般順『毛』,隻當是剛剛糟了頓打,腦子清明了,便道:“你輸這千兩的銀子開個鋪子,日有進賬,手下管著點人手,把這家業做起來,豈不體麵?何苦要做那賭賊呢?”


    黃寬連聲應是,又憤憤道:“若是父親舍得拿出些銀子與我做本錢開個鋪子,外甥豈會幹這個營生?”


    想起自己妹妹,妹夫的『性』子,便料想這黃寬說的是真的,隻得壓下笑意,語重心長的又勸了幾句。


    王貴川哪裏知道,天下父母哪有不疼孩子的,這黃老大與王氏巴不得黃寬金盆洗手再也不賭了,隻好好的幹些正經營生,他們百年之後,黃寬也能過上個好日子,隻是這黃寬一再不肯,隻和家裏人忤逆著來。


    那邊王二娘已經和王氏契闊了幾句,王氏無非和她抱怨黃寬是如何的不成器,如何的敗壞她的家產,她是如何的慈母心腸打不得罵不得,又是如何的心疼之類的,徐晚隻得忍著笑一一應了,隻聽著,並不多說話。


    卻隻是憋笑憋得難受,越看王氏越覺得好笑,想著那般吝嗇的人如今要為兒孫貼補無盡的家產,看著王氏那心疼的跟剜走了她心頭肉的樣子,徐晚就覺得心情愉悅,實在是太有趣了。


    時近中午了,黃老大與王氏假意留她們父女二人午飯,可王貴川是吃過無數次的虧的,如今斷不肯再委屈自己,推說自己有事,便帶著女兒迴了家。


    舅老爺一走,黃老大便把心頭的火一並發了出來,朝著黃寬喝道:“你個不知死活的小孽障,看著你舅舅那樣把我臭罵一頓你心裏便過意的去了?往後再去賭不賭了?”


    黃寬隻念著那半張勾魂的麵孔與王二娘那通身的氣度,隻覺得竟不像是他們小戶人家將養出來的人兒,倒像是皇宮裏與皇帝做妃子的模樣。與父親說話便也沒那麽硬氣了:“父親,你若肯與我些銀子做生意,我還會這般好賭成『性』嗎?還不是你舍不得銀子,才誤了我的事業!”


    黃老大不曾想今生還能聽到黃寬說出這樣的話,當下就感動的淚流滿麵,摟著黃寬叫了一陣子的心肝寶貝,心道兒子如今終於開竅了,可見老天開了眼,便道:“這可是你說的,若我與你了本錢開了鋪子,你還去賭呢?”


    “那我便是那豬狗,父親母親但可把兒子扭去見官!”黃寬說的擲地有聲。


    二老問道:“那你想做個什麽生意?”


    “小生意丟父親與族叔和舅舅的臉麵,我是不做他的,做大的生意您定然是舍不得本錢,那我便開個菜館子吧。”黃寬道。


    天下但凡做父母的,哪裏不是望子成龍的,因此,這黃老大與王氏喜滋滋的,也顧不得吝嗇自己的家私,拿出了五百兩銀子,黃寬選了個店鋪,租了下來,黃老大又親自招了一個賬房先生來記賬,算些進出,看買賣是否劃算,又讓族叔推薦了兩個頂好的廚子過來,招了兩個跑堂的過來,選了就近的一個吉日,開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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