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治看到碩塞,輕聲問道:“皇叔,聽信郡王說,你想造反?”


    碩塞顫聲道:“臣不敢。”他隻說不敢,卻沒說不是,更不喊冤說多尼冤枉他。


    順治望向多尼,又問:“信郡王,你的證據呢?”


    多尼擲地有聲道:“碩塞大軍本該南下,他卻故意拖慢了行軍速度,其心叵測,至於證據嘛......其實找一個人出來,就可知真相了。”


    順治眼中閃過了一絲猶豫,緩步來到碩塞的麵前,低聲道:“皇叔,朕再問你一句,你真的想造反嗎?”


    碩塞雙眼通紅,泣聲道:“皇上,臣是為了你好,所以......”


    話到一半,順治語氣生硬的打斷道:“皇叔,你令朕很失望。”他轉身坐了迴去,神色暗淡中透著無奈,別人反對他也就算了,可碩塞也是愛新覺羅的子孫,他不該這樣!


    碩塞嘶聲喊道:“皇上,臣沒有造反,真的沒有!”他剛才的話顯然已經承認造反,可是現在又矢口否認,真不知道他是糊塗了,還是分不清造反是個什麽意思。


    多尼嘴角露出了憤恨的冷笑,怒哼道:“你不承認沒關係,有人承認就行了,何況那人還是你的兒子博果鐸。”


    李國英聽了微驚,舉目望過去,隻見博果鐸被押了進來,渾身是血,悲憤的看著父親。


    碩塞已不敢抬頭,失去了去看兒子的勇氣。博果鐸依舊一眨不眨的望著父親,目如刀鋒,可鋒芒之內,藏著無盡的悲涼和憤怒。


    房內響起了一聲輕笑,笑聲從顧先生嘴裏發出,他喃喃道:“有點意思。”他一直沉默少語,此刻似乎也來了興趣。


    博果鐸終於開口道:“你不是我的阿瑪!”


    碩塞羞愧難抑道:“博果鐸……我……”


    博果鐸嘴角溢血,恨聲道:“當你秘密聯係軍中將領,打算返迴京城作亂的時候,我的阿瑪就已經死了。他不會如此懦弱,愛新覺羅的子孫永遠不會屈服!”


    碩塞衣袂無風自動,已不能言。


    博果鐸見碩塞不語,突然撕心裂肺的叫喊:“你是誰,你為什麽要冒充我的阿瑪?”他被兩個兵士擒住手臂,衝動的想要上前扼住碩塞,卻被身後的兵士死死的拉住。


    碩塞抬起頭來,雙眸滿是淚水,嘶聲道:“我確實不配做你的阿瑪,可是你……為何這麽傻?”他抖的和秋風中的落葉一樣,誰都看出,碩塞不想兒子死,但事到如今,這父子就算不死,命運隻有更加的悲慘。


    博果鐸見碩塞如此,反倒放聲長笑起來,可笑中帶淚,滿是悲戚。


    多尼臉色隱有動容,說道:“碩塞,你放心,博果鐸不會死,他現在之所以被押著,並非他有什麽罪過,而是因為他想自殺,我才不得不製住他。”


    博果鐸狂吼道:“放開我,讓我去死,我的阿瑪一定已經被害了,我要去地府見他,聽他在我小時候說過的話,男兒寧可死的粉身碎骨,也不能苟且的活著!”


    房內隻餘博果鐸淒厲如狼的嚎叫,眾人皆靜。


    顧先生的手指又開始輕動有力的敲擊著桌麵,似乎這慘絕人寰的叫聲,也無法打動他的鐵石心腸。


    博果鐸怒視著碩塞,痛斥道:“你這個混蛋,你為什麽要害我阿瑪?快點告訴我,到底是為什麽?你還我阿瑪!”他雙目紅赤,幾欲滴血。


    碩塞晃動著身子,搖搖欲墜,失魂落魄道:“我……我……”


    博果鐸見父親仍是懦弱,大喊道:“你到現在,還要自甘懦弱嗎?”他自殺不成,心卻已死,可見父親表現出前所未有的卑懦,一顆死掉的心還是能感受到如刀割般的疼痛,不知從哪裏來的氣力,博果鐸用力一掙,竟掙脫身後那兩人的束縛,從一人腰旁拔出單刀來。


    房內的兩個血旗衛一聲怒喝,兵甲鏗鏘,就要上前。


    順治擺擺手,兩個血旗衛止住了腳步。在這房間裏,順治無疑有著至高無上的權利。


    博果鐸單刀在手,臉色鐵青,那森然的刀光中似乎也帶著淒涼心酸之意。


    多尼急道:“博果鐸,你要幹什麽?皇上麵前,你怎敢如此造次,還不快點放下刀來。”


    博果鐸突然笑了,笑容中帶種解脫,淡淡道:“我要去見阿瑪......沒有人可以再阻止了。”他舉刀,勁刺,鮮血飛濺而出,濺了前方的碩塞一身一臉。


    碩塞撕心裂肺的叫了聲,在博果鐸揮刀時,他已撲了上去。博果鐸一刀沒有刺向旁人,他也不想刺向旁人,他刺的是自己!


    長刀入腹,博果鐸軟軟的倒下去,跌在碩塞的懷中。


    碩塞傷痛欲絕,淚流滿麵,緊緊抱著兒子,嗄聲道:“你……你為什麽……”


    博果鐸流血的嘴角帶分渴求,低聲道:“阿瑪,不要錯下去了,我們愛新覺羅的子孫不能是懦夫,我們已經失去太多了,現在是時候奪迴來了。”


    碩塞抱著兒子的身體,淚流滿麵道:“阿瑪……對不起你。”


    博果鐸眼中光彩漸散,喃喃道:“阿瑪,太祖,太宗......他們雖然死了,但都試圖反抗過,現在皇上也有反抗的決心,你作為愛新覺羅的子孫,難道不應該同心同仇嗎?我聽信郡王說了,眼下就有機會,一雪前恥的機會......”


    他話音漸弱,身軀陡挺,腦袋卻已垂落下去,隻是那雙眼還睜著,盯著虛無的前方。


    博果鐸死了,屍體冷下去,隻餘兩滴淚水順著眼角流淌,不甘的滑落。


    無人上前,房內沒有一絲聲響,在場的人都看過太多的生死,卻也被博果鐸的悲烈所震撼,木訥不能動。


    碩塞抱著兒子的屍體,感受懷中的兒子一點點冷卻,也像死了一樣。沒有人看他,也沒有人忍心去看他,誰都知道,碩塞還活著,但也死了。


    順治看著碩塞,突然道:“朕一直以為造反的隻會是漢人,沒想到自己的族人也和朕不同心,博果鐸是個勇士,可惜他死的不值。”


    多尼厲聲道:“皇上,碩塞隻是個例,不過那些漢臣絕不可信,暗地裏不知有多少人心懷叵測,他們貪生怕死,賣主求榮,又有何忠誠可言,其實個個都該殺!”


    說完,多尼惡狠狠的瞪了眼李國英。


    順治目光一閃,卻沒有去看惶惶不安的李國英,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顧先生身上,緩緩說道:“顧先生,你們漢人都會反朕嗎?”


    這句話說出來,極為突兀,順治好似在質疑顧先生一般。


    多尼聽了心驚不已,暗罵自己口不擇言,剛才說漢人不忠,隻是為了逼迫李國英屈服,卻忘了顧先生也是一個漢人,而對於顧先生,多尼不僅有尊敬,更有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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