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了,城西的清軍動了,朝著城東而去。


    秦風心潮澎湃,卻不失謹慎,沉聲問道:“可探查清楚,清軍還留下多少人馬?”


    鄧飛一臉肅然,說道:“卑職可以確定,清軍主力已經離開了城西,他們走的十分匆忙,不少清兵連衣甲都未穿戴整齊,絕對做不了假。”


    他頓了頓,沉思片刻道:“城西清軍的軍營寂靜無聲,除了還未熄滅的火把外,看不到一個人影,不過卑職不敢太過靠近,因此無法斷定留守清軍的具體人數。”


    就算是十萬火急,清軍也不可能放任後勤輜重不管,必定會有兵馬留守。


    一百,二百,還是五百人?


    秦風手上算上他自己也不過二十人,清軍留守的人數一旦過百,那麽就算奇襲攻之不備,恐怕也難以把留守清軍全部消滅,隻有渾水摸魚,攻勢要猛,把清軍嚇住,這樣才有趁亂銷毀清軍輜重的機會。


    能成功嗎?


    秦風不知道,可他必需去試,隻有試了才有機會。


    街麵上混亂不堪,百姓們奪路奔逃,秦風一行人沒有走大路,而是暗夜潛行,沒有火把,沒有聲響,隻有踏行過後的煙塵,送別著那一個個矯健的身影。


    除了鄧飛以外,當初跟隨秦風入城的共有十八人,其中十三人是從蒙山軍中挑選而出,另外五人是廣西當地的豪傑義士,他們無一不是精銳好手,人數雖少,在軍陣之上或許起不到多大作用,可用於突襲再好不過。


    沒一會兒,秦風等人就到了清軍大營外麵。


    正如鄧飛說的那樣,清軍軍營裏沒有一點動靜,確實像是沒人了一般,秦風輕輕吸了一口氣,事已至此再也無需猶豫,他單臂一揮,示意衝營。


    眾人紛紛抽出兵刃,快速朝大營移動。


    忽然,隻見秦風身形一滯,舉起手臂做了個下壓的動作,其餘人見到立刻停住腳步,彎下身子警惕的注意著四周。


    鄧飛小心翼翼的靠了過去,低聲問道:“將軍,怎麽了?”


    秦風臉色微變,伸出手指朝前方點了點。


    鄧飛轉頭望去,雙目豁然睜大,清軍大營的入口處竟然躺著兩個人,而之前探查時,他可以保證那裏絕對沒有人。


    秦風眼中多了分深邃,幽幽道:“今夜的謎團,似乎可以解開了。”


    鄧飛聽了雲裏霧裏,張口欲問,就見秦風已經飛躍而起,直奔清軍大營,其他人緊隨其後,毫不猶豫。


    等經過地上躺的那二人時,除了秦風以外,所有人的眼中都顯出詫異之色。


    明明還沒有動手,留守的清兵怎麽就被殺了呢?


    地上躺著的是兩個被割斷喉嚨的清兵,從裝束上來看,這兩個清兵除了製式佩刀之外,腿間還綁有匕首,身上披的是精致的麟甲,顯然不是普通的小卒。


    何人殺了他們?


    眾人心中疑惑,秦風則繼續向前急進,大營裏四處散落著雜物,甚至還有兵器旗幟,可見清軍離去時十分匆忙。


    隨著不斷深入,秦風等人逐漸放慢了腳步,呈品字形四散了開來,相互之間同時保持著可以照應,掩護的距離,時刻準備與留守的清軍遭遇。


    城中雜聲起伏不斷,軍營裏似乎與外界隔絕,聽不見一絲響動。


    秦風等人來到了一處帳篷旁,把帳簾掀開一看,裏麵是一堆堆擺放整齊的貨物,同時一股刺鼻的味道撲麵而來。


    鄧飛聳了下鼻子,驚道:“將軍,是火油!”


    秦風雙眸微閃,走到帳外轉頭環視了一眼周遭的黑暗,隨即在鄧飛等人詫異的注視下,昂首大聲道:“蒙山軍秦風,還請諸位出來一見!”


    話音落下,空氣中再次恢複了平靜,隻餘鄧飛等人粗重的喘氣聲。


    營中有人,應該還不止一個,他們殺了營外的兩個清兵,又在輜重上灑滿了火油,擺明是要縱火燒毀。


    在這桂林城中,還有人想著對付清軍。


    進入清軍大營時,鄧飛等人再勇悍無畏,心中總是免不了一絲緊張,可現在他們的神色中滿是驚訝,以及期待之色。


    火油味逐漸濃鬱,此時隻要一點火星,用不了片刻清軍大營便會化作一片火海。


    秦風不為所動,再一次大聲道:“蒙山軍秦風,希望能與諸位見上一麵。”說著,拳掌相碰,滿臉真摯的遙拜四周。


    沒一會兒,一陣爽朗的笑聲由遠及近,隻見一個壯實的大漢從黑暗中走來,衝著秦風拱手道:“好一個蒙山軍秦風,果然名不虛傳。”


    大漢的身後還有四人,全都黑衣勁裝,手握鋼刀,神色肅然淩厲。


    秦風隻看了一眼,便由衷的讚了一句:“好漢子!”無論是何身份,五個人就敢闖請軍大營,這份膽魄就足夠讓人佩服。


    為首那大漢也不謙虛,咧開大嘴道:“男兒在世,做不了好漢,豈不是白活一輩子。”簡單一句話,似有山嶽般雄壯,豪情萬丈。


    秦風點頭稱是,鄧飛踏步上前,掙紅著臉道:“說得好,我鄧飛願交你這個朋友。”


    大漢拍了拍胸脯,聲如洪鍾:“朋友沒啥子意思,做兄弟還差不多。”說著,他臉色一變,莊嚴中透著幾分傲氣道:“錦衣衛百戶牛莽,見過各位了。”


    另外四人也都自報家門,竟然同樣是錦衣衛百戶。


    秦風心中震驚,沒想到今夜之亂是錦衣衛所為,更想不到錦衣衛在這桂林城中的勢力如此之大,僅僅百戶就有五個,難道說城裏有數百錦衣衛?


    既然有五個百戶,那麽他們手下的人馬呢?躲在暗處沒有現身?


    牛莽似乎看出了秦風心中的疑惑,苦笑一聲道:“我們雖然都是百戶,可這些年來,手下非死即逃,差不多快成孤家寡人了,城中算上千戶大人在內,一共才二十七人。”


    秦風歎了一聲,對牛莽五人更加敬重,如此勢微還敢作亂抗清,當真是忠義之士。


    牛莽臉上也有些許傷感,可很快恢複如常,說道:“清軍屠城在即,趁著東門被守軍打開,你們趕快離城,切莫再耽誤了。”他從懷裏拿出一個火折子,嘿的一聲怪笑:“你們放心,清軍的輜重會被燒的一幹二淨。”


    能在此地相遇,必定都是衝著銷毀清軍輜重而來,這點雙方已無需多問,不過對於清軍屠城,他還是報以一絲懷疑,出聲問道:“你們如何得知清軍會屠城?”


    牛莽知道的很詳細,也是知無不言。


    秦風聽完後,心中五味雜陳,大感僥幸之時,也不得不感歎一聲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趙布泰的毒計成功瞞騙過了敵人,結果卻壞在了一個卑微的廚子手中,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而那個廚子帶來的各種連鎖反應,還在繼續進行著。


    城外的大火已經熄滅,天空卻又被染上了一片耀眼的紅芒,大火燃遍了城西的清軍大營,數萬大軍的輜重在火焰中化為灰燼。


    當然,並非全部,有一小部分得以幸免,隻不過成了秦風的戰利品。


    在清軍的輜重裏,優良的裝備不計其數,其中最有價值的不是削鐵如泥的寶刀寶劍,而是二百副嶄新的精鐵重甲。


    早在春秋戰國時期,重甲就已經出現在了軍隊之中,隻是局限於煉鐵技術,一副能夠抵抗刀劍劈砍的合格重甲必定分量極重,普通士兵根本無法穿戴,就算有體格魁梧的士兵能夠穿上,恐怕也難以長時間進行戰鬥。


    另外重甲價值昂貴,打造耗時,一副重甲所需付出的代價太過沉重,使得重甲很少在軍中成建製的裝備,哪怕盛唐富宋時期,重甲也隻是小規模裝備。


    等到了大明,雖然煉鐵技術有了很大的提高,可重甲還是屬於稀有品,而且大明的財政遠不如唐宋,普通的輕甲都無法滿足士卒的需求,更別說是重甲了。


    整整二百副重甲,這代表的不僅僅是一筆巨大的財富,還是可以左右戰場勝負的力量。


    牛莽乃錦衣衛百戶,不是普通小民,自然懂得重甲的價值,因此在放火燒毀清軍輜重之前,他把二百副重甲挑了出來。


    清軍營地裏雖然沒有戰馬,馱馬倒是有好幾十匹,而且還有牽引齊備的馬車,完全可以把二百副重甲帶出城去。


    而既然有了馬車,秦風自然不僅滿足於二百副重甲,他身邊算上自己和牛莽五人,一共是有二十五人,每人都可以駕駛一輛馬車。


    於是在離開清軍營地時,和秦風一起離開的還有整整二十五輛裝滿貨物的馬車。


    二百副重甲用去了十五輛馬車,其餘十輛馬車上麵裝的全都是破甲箭。


    破甲箭的三棱箭頭是由精鐵打造,價值是普通箭矢的十倍以上,秦風能帶走的裝備有限,在選擇上肯定盡可能的利益最大化,一輛馬車裝滿破甲箭的價值要遠超其它裝備。


    當然,在準備逃離桂林城之前,秦風把二十五輛馬車上麵都淋了火油,萬一出城前遭到清軍攔截,那就把重甲和破甲箭付之一炬。


    清軍大營外的兩具屍體,確實不是普通清兵,而是趙布泰的貼身侍衛,牛莽五人入營時正巧碰到那兩個侍衛,於是出手殺之。


    趙布泰的貼身侍衛怎麽會出現在軍營外?


    牛莽五人十分疑惑,然而當他們小心翼翼的走進軍營時,心中更加疑惑,因為裏麵連一個清兵都沒有。


    秦風同樣是一頭霧水,卻也顧不得這些。


    現在大火燒起,趙布泰總該知道有人打上了他輜重的主意,必定會派兵救援,秦風馬車疾行速度不慢,可還是有很大概率與清軍遭遇。


    事實也正如秦風所預料,他的車隊與清軍遭遇了。


    很不幸嗎?


    不,是很幸運!


    因為有一種相遇叫做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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