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焱登時會意,掃了眼場外的眾孩童,笑道:“他倆從今往後,便是你們的大哥了。隨他們去吧!”李自成往左邊離去,把手一招,道:“隨我來!”張獻忠卻是往右,喝道:“跟我走!”


    其餘男孩不僅武功與二人相差太遠,氣勢更輸了十萬八千裏,當下無不欽服,散成兩撥,一撥跟著李自成,一撥跟著張獻忠,沒一會兒都離場而去,在嘍囉們的指引下,下峰歇息去了。


    武焱走迴座位,端起杯酒喝了,笑道:“老大,何不就地叫他二人拜師?咱們眾兄弟,也好做個見證嘛!如今這空蕩蕩的要幹嘛?是想叫兄弟們下場,切磋幾招,給你助助興?”


    總寨主笑罵道:“你們的破把式,我瞧了就煩,能助興麽?都該忘幹淨了,隻準學我的刀法!”群盜聞言一驚,均愁眉苦臉地道:“莫非要逼我們練刀?老大,我們又不是孩子,學了幾十年的功夫,哪忘得了?”


    總寨主擺了擺手,道:“一幫沒出息的,愛練不練,罷了!你們瞧那兩個孩子,多羨慕我的武功!”群盜一聽“愛練不練”四字,個個眉開眼笑,道:“他倆和老大性子相投,是老天送來給你當徒弟的,自然與咱們不同。”


    總寨主端起碗酒喝了,卻不說話。武焱見總寨主不令眾人解散,稍感奇怪,問道:“老大,大夥兒就這樣坐著?”總寨主目光一抬,笑道:“有貴客造訪,咱們不得坐好了待客麽?”


    許清濁等人觀看眾孩童比武,又聽張獻忠、李自成與那總寨主石破天驚一番對答,尚是意猶未盡,藏在嘍囉們後麵,靜觀其變。冷不防那總寨主突然瞧過來,冒出這麽一句話,許清濁大驚失色,不自覺將手握住劍柄。


    總寨主笑道:“仇碩,黃二,你們縮在角落裏幹嘛?貴客是誰,怎麽不替咱們引見?”仇碩不敢亂動,瞧了眼許清濁,見他點了點頭,便走出人群,來到場中。許清濁跟隨在後,陸丸子自知不會武功,仍藏在一邊。


    三人為群盜眾匪目光攢射,都有些不自在。許清濁之所以敢現身,那是藝高人膽大,加上瞧出那總寨主的刀法裏紕漏極多,並不放在眼裏。料想其餘寨主武功與仇碩半斤八兩,圍攻上來,也非他及二女的對手。


    武焱起身拱手,問道:“幾位是何來曆,為何造訪敝寨?”許清濁實話實說,道:“我們是尋神醫來的。聽聞貴寨總寨主找神醫有事相商,若商議完了,請讓神醫隨我們下山。”


    武焱點了點頭,道:“老大,他們是來找神醫的。”至今未聞總寨主言語,迴頭瞧去,隻見總寨主托著下巴,撥著胡須,目不轉睛盯著三人,口中念叨:“這樣標致的姑娘,平常可不多見......”


    武焱暗想:“嘿,老大的老毛病又犯了!”他是山寨二把手,還較為持重。但其餘寨主就沒那麽正經了,見狀嬉笑不已,起哄道:“老大,你看中哪一個了?”


    許清濁等人一愣,風倦月、莫忘竹這才意識到,那總寨主盯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透著一股下流意味,紛紛臉紅暗惱。再聽聞群盜的笑言,幾乎柳眉倒豎,捏緊了拳頭。


    許清濁方才見這人雖不安分,倒也有幾分首領的風度,不想此刻色眼迷迷,直是個貪花好色之徒。許清濁心想風倦月可不能給這人亂瞧,忙攔在她麵前,急道:“總寨主,你往哪裏看呢?”


    總寨主不答,往旁移了一步,目光又鎖住了風倦月。許清濁大惱,再次擋在她身前。群盜忍俊不禁,均笑道:“她給咱們總寨主瞧上了,你怎麽護著都沒用!”


    總寨主眼神一收,大笑道:“這叫什麽話?說得我好像要橫刀奪愛一般!我如今不近女色,可謂以身作則,又豈能為她們所動?”群盜搖頭笑道:“口是心非!老大見了漂亮娘們,向來走不了路!”


    總寨主笑道:“我怎麽口是心非,走不了路了?”一個寨主叫道:“老大,你慧眼能識美女,我顧大皮向來佩服你。咱們都是嫖完院子拉倒,就你一見著女人,能評得頭頭是道。這份本事,幾時也教教我?”


    另一人笑道:“你這木疙瘩腦袋,教得會麽?”轉頭叫道:“老大,何不將眼前的美人兒點評一番,讓咱們長長見識?”其餘人叫道:“是極,老大,你喜歡哪個?也說說道理嘛!”


    總寨主搖頭道:“她們都不合我意。”群盜笑道:“胡說八道!這幾個,連我們也曉得是難得一見的美女!”總寨主笑道:“美則美矣,也美中不足。”群盜問道:“什麽美中不足?”


    總寨主一指莫忘竹,笑道:“這穿青色衣裳的姑娘,婀娜秀麗,顰笑天然,的確是個美人胚子,可惜年紀太小。什麽‘豆蔻梢頭二月初’,我不好這一口兒!她若在我這兒再住幾年,長大了些,或許我才心動幾分。”


    莫忘竹給他一頓評論,羞得麵紅耳赤,羞澀裏夾著一絲慍怒。群盜哈哈大笑,道:“其他的呢?那一位穿補丁衣裳的呢?她年紀可是正好!”總寨主道:“什麽補丁衣裳?這叫水田衣!”


    他再度打量風倦月,笑道:“這位姑娘嘛,十分標致!就是膚色偏黃,略煞風景。其實平常黃些,倒也無妨,不過一到收成天,抱著她往麥田裏一滾,豈不就再找不著人啦?”群盜聞言,笑得東倒西歪。


    風倦月惱道:“藏羚兒,我要打死他,你陪我來!”許清濁猶豫道:“......這不太好吧?”總寨主笑道:“最右邊那個,方方麵麵俱佳,卻為何作男人打扮?若換身裙子來,本寨主就讓你香一口,如何?”


    許清濁大怒,道:“走,我們上!”群盜一陣哄笑,都道:“還說什麽以身作則,不挨女色,現下竟連男的都不放過!老大,你憋壞了麽?”有人叫道:“老大今日幹脆做嬌客,一次娶三美,神仙也得流口水!”


    總寨主任屬下調笑,不以為意。要知他生平最愛美女,風流自詡,離不得男歡女愛,隻是近年來因一件慘禍,有心無力,不得不收斂自身,莫說結交新歡,連以前的舊情人都躲著不見。


    前日,剛有一名昔日情人跟迴山寨,已叫他有些意動。許清濁三人主動到臨,二女姿容出眾,更令他重露本性,給眾寨主一捧,直是得意忘形,越說越興起,餘事盡皆拋之腦後。


    許清濁原不想鬥毆,可見這群人流裏流氣,實在太過惱火,雙拳一展,同風倦月一起攻去。群盜更笑道:“三美要爭寵,老大,你怎麽辦?”大笑聲中,一一離座,擋在了高台前,叫道:“可不許謀殺親夫!”


    風倦月跨上一步,一拳擊出,對麵一漢子冷不防給她打歪了鼻梁,鼻血飛濺。這人被打得暈暈乎乎,猶自笑道:“他媽的,新娘子好厲害!”旁邊兩個寨主將他扶住,笑道:“不得了,鬧起洞房了!大夥兒舍命陪美人啊!”


    言語間,十幾個寨主捋起袖子,包圍住了二人。這群大盜均是憊懶無賴,沒心沒肺的,但身手竟都不俗。風倦月拳打腳踢,雖都打中了,對方仗著皮糙肉厚,吃了些痛,退不片刻,又嬉皮笑臉地聚攏上來。


    許清濁以橫字訣甩開數人,拳路一變,鑽劈炮崩四拳輪換,靠近者無不仰麵倒下。兩人聯手,頃刻占得上風。一個寨主笑容稍斂,叫道:“大夥兒,亮青子!”群盜齊口稱是,各自拔出腰間、背後兵刃,一時乒乒聲不絕,


    總寨主在高處端坐著,笑盈盈地觀戰,望見此景,笑道:“弟兄們,切記憐香惜玉,刀下留情啊!”群盜都笑道:“謹遵總寨主之令!”他們取刀在手,似乎不願仗勢欺人。隻有兩人越眾而出,揮刀朝風倦月、許清濁砍去。


    許清濁瞧二人刀法了得,忙道:“月娃!”風倦月一點頭,收起小視之心,閃開砍擊,側步一招“新月隱現”,虛實互掩,幾拳打過,逼得對麵二人刀法施展不出,不住退後。


    許清濁拔出秋霜劍,左手捏個劍訣,驀地飄至餘人麵前,右手揮劍一斬,便將三四人單刀切斷,刀身叮叮落地。他還要繼續,群盜卻也反應過來了,瞧他劍法高明,不再留手,一時刀招鋪天而至。


    他們起初亂糟糟地進攻,許清濁尚且遊刃有餘,輕身躲閃,長劍遞出,個個擊破。但對方並非凡俗,曾經都是黑道上有數的好手,漸漸配合無縫,組成一套陣法,將許、風二人困在其內。


    莫忘竹一直不願出手,望見這刀陣厲害,怕二人有失,這才提氣躍入站圈,竹棒一掃,內力淩空而出,將幾人彈倒。群盜見同伴身子未觸,莫名其妙就給她擊飛,驚疑不定,紛紛避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麵上掛滿疑惑。


    高台之上,總寨主臉色一變,忙道:“弟兄們,這少女內力極強,小心點!”說著,大步往台下邁來,身邊的隨從捧著一件長物,通體給白布卷裹,緊緊跟在總寨主身後。


    群盜難以辨清莫忘竹的無形真氣,稍稍後撤,包圍的圈子張開了些許,莫忘竹內力便夠不到了。但她性格溫順,本也不主動出擊,與風、許二人互相背靠,竹棒輕輕的抬著,擺出防守的架勢。


    許清濁見總寨主已走到台下,站在包圍之後,暗想:“這群寨主身手不凡,我三人要取勝,還得費一番工夫,何不抓了他們老大?就地逼他交出神醫,放我們下山去。”


    這念頭一動,往北麵一衝,使招“絕色劍”裏的“百花朝尊”,勢頭猶如花中王者,睥睨天下。群盜凜然,幾人禁不住他的氣勢,連連退縮。其餘人穩住心神,使出絕招相抗。


    不料許清濁氣韻一變,劍法轉為“幽風劍”,無聲無息地騰起,從眾人頭頂輕躍而過。他招式連貫,隻是劍意更換,群盜還當他要突破,全沒防到這一手,人影打頭上過去了,這才迴過神來,暗叫不妙。


    許清濁自忖這一變化,在場無人能瞧得出,微感得意,卻見總寨主目光盯著自己落處,似是早料到如此。他一怔之下,並未覺對方抵抗,秋霜劍輕抖之間,仍是抵在了總寨主的胸口。


    群盜急叫:“不可!”許清濁腳步一擰,繞到總寨主身後,劍刃橫在其頸前,叫道:“不許靠近!”群盜不敢輕舉妄動,紛紛退開。風倦月、莫忘竹趁機從讓出的空道裏穿過,來到許清濁身側。


    仇碩叫道:“大俠,你何必如此?快放了我們老大,有話好說。”許清濁一路上山,除卻楊榮殘忍兇惡、總寨主好色無行,對這群匪盜還真沒什麽惡感,此刻挾製總寨主,心中也微感歉疚。


    總寨主利刃貼肉,毫不在意,笑道:“你們三個,到我寨子裏來做客,倒挾持起主人了,有沒有道理?”許清濁見他不惱,不知為何鬆了口氣,道:“快交出神醫和夏姑娘,我們即刻放了你,就此下山,絕不再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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