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大榮身材魁梧,腳步卻不夠輕快,這時才追上角和尚和桃舞。隻是來的早不如來的巧,桃舞剛被鉗住長劍,又遭宮大榮蓄力極猛的掌擊,絕難躲避,暗叫:“糟了!”


    就是棄劍遁逃,她手中無劍,勢必落在下風,一旦失勢,用不著幾招,便會給這兩個高手打死。正自惶急,忽地嬌喝入耳,一柄單刀從她肩上遞出,刀尖瞄準了宮大榮掌心,隻待其自個兒撞上。


    這一刀位置甚佳,極盡解圍之巧,宮大榮一掌無論是進是退,都已傷不到桃舞半分。桃舞暗唿僥幸,飛起一腳,踢中角和尚前臂的穴道。便覺角和尚雙手一鬆,長劍趁機脫離。


    “紅雨劍”既不受製,攻勢如潮,幾個唿吸之間,便將角和尚逼退數步。桃舞餘光一掃,隻見菊清揮舞一柄單刀,與宮大榮鬥在了一起。


    桃舞心道:“多虧有她!”想來是菊清瞧自己遇險,撿了之前敵人所用的兵刃,加入戰團,替自己分擔了一個強敵。再看東麵,蘭韻與羅飛鵬也正鬥得激烈。


    那少女旁觀不動,鼓掌笑道:“不錯,不錯,你們花苑三婢,竟能與本姑娘這三個仆人打得旗鼓相當,看來花如何調教有方,劍仙名不虛傳!”


    三芳聞聲都有些緊張,暗想:“這女子能收三惡為仆,本事更高。若不盡快擊敗這三人,給他們以四敵三,情勢就不容樂觀了!”想及此處,攻勢均強了幾分。


    那少女嘻嘻嬌笑,道:“不用擔心,本姑娘的對頭是花如何,又怎麽會自降身份,與你們三個婢子糾纏?”桃舞聽得大惱,長劍輕顫,在角和尚身上劃了幾道傷口,朗聲喊道:“妖女,你要怎地?”


    那少女笑道:“沒什麽,花如何既然不在,我就擒了你們三個,再燒了她的莊子,逼她現身。”三芳大驚,抬眼看去,見那少女立在門口,背後火光耀耀,始知對方在莊外引燃的大火,已經燒掉了莊前的桃樹,火勢即將躥入莊內。


    蘭韻麵現怒容,眼神一定,喝道:“桃舞,菊清,擺劍陣!”桃舞、菊清應聲,揮招逼開強敵,背心向內靠攏,好像一朵綻放的花朵逆轉成苞,緩緩收起花瓣。


    三女且戰且退,終於六肩相觸,形成一個三角小圈。三芳每退一分,三惡就逼近一分。待覺三芳退勢停止,角和尚率先發招,使出“邪佛十三打”裏的“火燒蓮台”,雙掌凝成火焰狀,猛擊桃舞下盤。


    桃舞長劍一抖,一招“春燕銜桃”,直刺他鎖骨。角和尚低頭躲避,攻勢不減,不料眼前由粉轉白,接著麵頰上一痛,左邊嘴角至右邊眉端,已給長劍劃了道細長的口子。


    幾乎同時,羅飛鵬與宮大榮也都慘唿,一個仰麵摔倒,一個捂胸急退。原來花苑三芳背靠而轉,眨眼間就換了對手,桃舞擊中了宮大榮,蘭韻擊中了角和尚,菊清擊中了羅飛鵬。


    向著三女發出的攻擊,也因為這一轉,盡皆撲空,三女無恙,羅飛鵬等卻受傷不淺。但羅飛鵬三人神智不複,性子癲狂,僅以吼叫發泄出痛楚,又飛撲而上,朝花苑三芳攻去。


    三個惡人也不挑敵人,麵向是誰,即朝誰出招。哪知又是拳腳將觸之時,眼前一花,對手再易,羅飛鵬給桃舞刺中了數劍,鮮血狂流,角和尚給菊清一刀擊退,宮大榮則給蘭韻一劍刺穿了肩膀。


    羅飛鵬三人屢擊屢敗,反而愈攻愈烈,隻是身上帶的傷越來越重,招式之間,力道弱了大半。花苑三芳勝券在握,神色都波瀾不驚,轉身時偶爾對麵,各自微微一笑。


    “十二芳華劍”的厲害之處,就是十二劍同源,即便劍意隨時更易,變化後的劍招仍能流暢不斷。在敵人看來,等同是劍招不遵武理,有悖常識,根本無從破解,焉能與之對敵?


    這門劍術固然威力極強,但也十分難練。花苑三芳資質遠遜花如何,因此桃舞隻練一劍,蘭韻、菊清學會了十二劍,卻無法隨心所欲演變,到頭來不足與頂尖高手爭鋒。


    是以三芳僅將各自那一劍練到了甚高境界,花如何仍嫌不夠,就傳了她們這套三人共使的劍陣,依靠站位和步法,能在“紅雨”、“幽風”、“傲霜”三劍之間來迴轉換。


    要給這套劍陣起個名字,可以稱為“三芳劍”,遠不及“十二芳華劍”的神奇。縱然如此,三人使將出來,威力徒增一倍不止,對付羅飛鵬等人,幾乎算得上是以六敵三,甚至以九敵三了。


    三人運使這套劍陣,須以背靠攏,身法受限,要主動出擊時,十分不便。羅飛鵬三人現下形同瘋癲,受傷而不知退縮,一次次受挫,又一次次迎上,倒讓這劍陣的威力發揮到了極處。


    那少女眼見這般情狀,心下也甚焦急:“我抹去這三人神智,激發他們兇性,追殺敵人,至死方休,比清醒時還厲害。但他們飛蛾撲火,我可沒法子令他們停下!”


    她雖自傲得很,見劍陣神妙,心底也不禁有些膽怯,又知不消片刻,三芳就能擊敗羅飛鵬三人,過來對付自己。先前所謂擒拿三芳、逼出花如何的計策,也都成了空談。


    她自信滿滿而來,原要與花如何大戰一場,此時發覺連其三個婢子都似乎不敵,心中落差可想而知。念頭數轉,顧不得顏麵,右手兩指放到唇邊,唿哨了一聲。


    不想一哨之後,卻無迴應,她心裏一急,喊道:“阿蜈!你去哪了,還不動手?”那阿蜈是她特意向師兄借來的一名使毒好手,擅長飼養劇毒蜈蚣,並驅之毒殺敵人。


    她入莊之前,即命阿蜈潛進花苑,躲在暗處,要是見勢不對,就吹哨子,喚其放出蜈蚣傷敵。她傳訊無效,又等了一會兒,瞧羅飛鵬三人連滾帶爬,傷痕累累,咬了咬牙,手朝懷中伸去,驀地往前方甩出數道綠光。


    這些綠光實是暗器,稱為“綠蜈卵”,乃一種奇特毒蜈蚣的蟲卵製成,受熱便會爆開,噴出毒霧,叫敵人防不勝防。這“綠蜈卵”表麵泛著綠色淡芒,急速射出,就如拖著一條長長的尾跡,望去十分詭異。


    “綠蜈卵”量少而珍,那少女攜帶十來顆在身,如今為擊殺三芳,忽然出手偷襲,已將餘下的“綠蜈卵”全部打出。三芳布陣迎敵,甚是專注,暗器飛至半途,仍未察大禍臨頭。


    那少女大喜,心知“綠蜈卵”到了近前,爆炸開來,三芳要躲卻是來不及了。羅飛鵬三人早就被傷得半死不活,她留下也沒用處,正好送給花苑三芳陪葬。


    她凝神欲動,隻待三芳中有誰給炸得重傷未死,即刻上前補上一鞭。卻聽嗡嗡風聲,一團黑影不知從哪衝來,擋在“綠蜈卵”的去路上,兩者在半空中一撞,“砰砰”、“嘩啦”數響,火光一現而滅,無數道綠霧騰起。


    那少女瞪大了眼睛,失聲道:“是誰?”眼前綠霧陣陣,不能視物,不明三芳與羅飛鵬等人是否被炸傷,一急之下,不退反進,往前疾步走去。


    剛走兩步,一團濕滑的物事“啪”一聲砸在自己腿根。那少女一怔,低頭查看,臉色瞬轉蒼白,嘶聲尖叫起來,連退幾步,手中軟鞭狂揮,將那團物事打了個稀巴爛。


    一股股綠霧從那團物事上冒起,綠汁流了一地,原來是一大團糾在一起的綠蜈蚣。那少女驚魂未定,顫著手連抖衣褲,生怕還有幾隻蜈蚣留在身上。


    她手忙腳亂之際,綠霧漸漸散開,花苑三芳並排走來,神色甚冷。她愈發慌張,一個沒站穩,跌坐在地,驚叫道:“是誰偷襲我?花如何,是不是你?你、你……”連說了幾個“你”字,竟而接不下去。


    她已知花苑三芳武功不低於己,花如何身為劍仙,劍法隻會更高。她為了擊敗花如何,精心謀劃了許久,豈知沒見到對方的人,僅僅幾個侍女出手,已讓她大敗虧輸。若是劍仙親臨,她哪還有半點抵抗之能?


    她一時麵無人色,瑟瑟發抖。見三芳不斷逼近,叫道:“花苑三婢,你、你們想幹什麽?”桃舞長劍一指,冷笑道:“你當花苑是你想來就來的地方?既然敢來,那也不必走了,就埋在花苑作花肥吧!”


    那少女聽得害怕,叫道:“不要!”菊清生性善良,雖對侵犯花苑者絕不容情,但瞧她楚楚可憐,卻又忽生不忍,歎息一聲,湊近說道:“你已釀成了大禍,我們隻能將你扣在花苑,等你師門前來賠罪了。”


    菊清一番話說罷,見那少女蜷如小貓,兩眼無神,明知她擅於使毒,不可輕易同她觸碰,可是不自覺之中,仍伸出了手,想要扶她起身。


    那少女為三芳懾服,又被蜈蚣驚嚇,更擔心花如何藏在暗處,心神大亂,哪知好歹?瞧見菊清纖纖素手伸來,隻當是要害自己性命,尖叫一聲,五指疾揮,一把淬毒的細針灑向菊清麵門。


    蘭韻、桃舞早有提防,蘭韻橫劍擋開飛針,將菊清拉到自己身後,劍尖一沉,順勢點中那少女前胸“神藏穴”,“藏花勁”傾注而入,令其動彈不得。


    桃舞怒上心頭,喝道:“還敢放暗器?本姑娘先斬了你這隻害人的手!”一劍從上而下,朝那少女右肘劈落。那少女定如雕塑,無力抵抗,以為手臂必然給她斬斷,白眼一翻,嚇昏了過去。


    就聽一聲:“別殺她!”一襲寒光趕至,將桃舞長劍帶偏,鋒刃一斜,切中了那少女的右腰。一道人影落在兩女中間,伸劍挑開桃舞長劍,轉身把那少女抱起,腳尖一點,輕輕躍上屋頂,跟著消失不見。


    桃舞一劍擊去,卻不及對方脫身迅速,破口大罵:“死小子,你造反啦?”就要跨上屋頂追去,衣角被蘭韻抓住,迴頭一看,蘭韻盯著莊門,搖頭道:“別追了,速速救火!”


    桃舞一愣,隨她望去,果見火勢蔓延開來,門檻已給燒著。花苑三芳迎敵前,因察覺毒霧,命莊中仆婢暫避裏室,此刻火勢緊急,沒工夫去喊人。桃舞撇了長劍,往附近的水井奔去,一會兒擔著兩桶水跑迴來。


    暫且將門前的火滅了,蘭韻才領著一眾仆婢趕到。眾人取了布幕,架起水龍,足足花了小半個時辰,終於將莊外的火勢截斷。然而門口兩列桃樹,遭焚過久,都給燒成了焦木。


    迴頭清點莊內損失,也有大片的花樹給毒霧侵蝕,枯萎難活,不過還是不及直接被燒死的桃樹慘。桃舞從小在桃樹下練劍,一看門前慘狀,氣得牙癢癢,不住地罵那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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