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岫坐在他父親下首位置,玄宗對李林甫問道:“朕看中書令眼神恍惚,病得可還嚴重?怎麽不去請禦醫來看看?”


    李林甫道:“迴聖上,臣隻是偶感風寒罷了,何勞禦醫來看,不礙事的。”


    “中書令,為我大唐的文官之首,可萬萬不能出事了。”玄宗很誠懇地道,“中書令的作用,可大得很啊。”


    “聖上抬愛,臣一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李林甫道。


    玄宗笑笑道:“朕又不是那扶不起來的劉阿鬥,不至於讓宰相操勞過度而死。”


    “那是自然,聖上是萬世明君,倒是臣,比不上經略天下的諸葛孔明,無德無能,配不上聖上了。”李林甫慚愧道。


    玄宗搖搖頭道:“那諸葛也不過是個有大才的軍師罷了,稱不上賢相。起碼朕寧願不要這麽個隨時能夠威脅朕的臣子。”


    “臣惶恐。”李林甫顫顫巍巍就要從椅子上下來。


    “朕說作古的人,你惶恐什麽。”玄宗沉聲道,“給朕坐好了。”


    李岫心頭一跳,看著自己的父親麵無表情地坐迴去,似乎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


    玄宗歎口氣,道:“中書令,今日朝上發生的事情可知曉了?”


    “臣還不知道。”李林甫道,“不過臣知道,今日是安祿山覲見的日子。”


    “中書令知道安祿山是個什麽樣的人?”玄宗晃著茶杯,看著茶杯裏的茶葉上下起伏,問道。


    李林甫不假思索地道:“臣聽聞,安祿山在朔方,鞍不離馬甲不離身,常和手下將士同吃同住,年輕時未入伍,就和一個叫做史思明帶著不到十個人,俘虜了一百多蕃族人,安祿山有一次偷羊被抓住,張守珪本要殺了他,他卻反問大丈夫不想要殺幾個蕃族嗎?張守珪就把他收為義子。此人是個有大才之人,是個帶兵的將才,是個言辭狡猾的人,不過也是狼子野心,安祿山畢竟不是我漢人,無忠無義,少年時就能把繼父和同母異父的兄弟手刃了,可見反骨之高。”


    “中書令可能壓製此人?”玄宗接著問道。


    “能,不過隻在一時。”李林甫道,“這世上唯一能壓製安祿山的,隻有他的義父張守珪,張守珪活著,我還能讓對張守珪心懷感恩的安祿山忌憚,張守珪若是死了,安祿山必反。”


    玄宗放下了茶杯,道:“時日無多了。”李岫不知道玄宗的意思是張守珪時日無多,還是其他什麽別的。


    “中書令可還記得盧絢?”玄宗問道。


    李林甫身子一顫,咳嗽兩聲,老管家急忙拿過一碗藥來,李林甫喝下藥,神色好了許多。


    “聖上見諒。”李林甫道。


    玄宗擺擺手,仍是看著李林甫,等待他的迴答。


    李林甫迴道:“記得。”


    “盧絢的兒子昨日在自己家中,大罵中書令,說中書令蒙騙自己,讓盧絢大好前途毀於一旦。”玄宗問道,“中書令可知他為何這麽說?”


    李岫看著麵無表情的李林甫,後者道:“臣不知。”


    “巧的是還有一人也曾在自己府上大罵中書令,這人是嚴損之。”玄宗道,“他也罵中書令把他兄長的大好前途給毀了。”


    “臣不知。”李林甫仍是道。


    “朕知道,朕把這兩個詆毀中書令的人給殺了。”玄宗道,“中書令,朕的苦心你能懂嗎?”


    “臣罪該萬死。”李林甫從椅子上癱下來,跪伏在地,腦袋伏在地麵上。一旁的李岫也和其父一般。


    “起來吧。”玄宗道,“朕不會計較你做的這些事,但有個條件,你是知道的。”


    “隻要臣在一日,安祿山必不敢有謀逆之舉。”李林甫俯首道。


    “朕就是等你這句話。”玄宗道,“下次別讓朕知道你耍這些花樣,今日之事朕也就原諒你了,畢竟朕給的好處還不夠多。迴頭,你把吏部收到手裏,以後排擠人才也就不會有名無實了。”


    “臣惶恐。”李林甫道。


    “你惶恐?你惶恐就好了。”玄宗起身,俯視這個瘦小精明的老頭子道,“安祿山不是隻有你能壓製的,你明白?”


    “臣明白!”李林甫趕緊道。


    “羅鉗吉網朕由你繼續發展,前提是你得給朕把範陽、平盧的事情,事無巨細地都能送到宮中來,若是有一件事朕被蒙在鼓裏了,羅鉗吉網殺得了其他臣子,也能殺的了你。”


    “臣領旨!”李林甫道。


    玄宗冷哼一聲,對高力士道:“迴宮了,將軍。”


    “聖上!”李林甫跪伏著轉過身子麵向正要出門的玄宗喊了一聲。


    “還有何事?”玄宗道,沒有轉身。


    “臣鬥膽,給犬子討一個官職。”李林甫道。


    李岫抬頭看了一眼和自己一樣跪在地上的父親。


    玄宗露出一絲笑意,道:“很好,要什麽官職?”


    “將作監!”李林甫道。


    玄宗聞言皺皺眉,道:“準了。”


    “謝聖上開恩!”李林甫高唿道,三叩首後仍然跪伏在地。


    “起來吧。”玄宗接著走了出去。


    “起駕!”高力士高唿道。


    玄宗上了華輦,離開了中書令府。


    玄宗出了府門後,李岫輕聲道:“父親,聖上走了。”


    李林甫聽了,緩緩站起來,站直了身子,轉身對李岫笑道:“咱們父子兩個接著走走。”


    李岫鼻子一抽,點點頭。


    “岫兒,做了將作監為何還不高興啊?”李林甫走在前麵問道。


    跟在李林甫身後的李岫,看著父親矮小瘦削的背影,卻覺得像座山。


    李岫道:“父親為何不學那安祿山!”


    “閉嘴!”李林甫停下身子喝道。


    李岫見父親發火,低頭不語。


    “你覺得為父殺了幾個不和自己一條心的所為賢臣能臣,就像是和安祿山一樣有野心反骨的人了?”李林甫沉聲道,“咱們畢竟是大唐的宗親啊!”


    “兒子以前覺得父親太狠了,現在覺得父親太累了。”李岫道,“太累了。”


    “累嗎?”李林甫接著走著問,自己迴答了,“不累,已經成為本能和習慣了,就不累了。”


    “兒子不能為父親分憂,即將步入而立之年了,還要父親為兒子謀事,是兒子無能。”李岫道。


    “無能好啊。”李林甫道,“無能才能活下去,這輩子投胎成了我的兒子,不要怨啊。兒子,若是日後你還是要死了,還是會有四十九個人為你陪葬的。別怕,為父會先到那邊。”


    “父親!”李岫跪下來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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