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子饒的死在東府引起了轟動。一月之內,東府有人被暗算,有人被暗殺,這還得了。江掌門也從西府匆匆趕來,三大長老和江掌門關起門來,議了再議。


    百子饒,輕功如飛;快劍如電;


    是誰能在淩晨悄無聲息的侵入,長劍貫入他的天靈蓋?


    天下之地,江湖之廣,何人擁有如此的功夫?


    東府人心惶惶。


    到處都在謠傳,繼莫名山莊後被毀後就是大荒派。


    這場陰謀剛剛開始,一場無情的廝殺就要上演。


    東府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入冬後的第一場雪,在百子饒的葬禮上悄無聲息的落下。雪一片一片覆蓋在棺木上,一會兒,就積下了厚厚的一層。棺木下麵層層高疊的木材點著了,又滅了,好像無力送走這個如謎的一般的靈魂。


    千書寒在一旁站著,麵無表情。


    江水流在邊上不停檫眼淚,嘴裏不停的念著:“師兄,大師兄,你瞞得我好苦啊。”


    青辰被兩名丫鬟帶著,遠遠的站著。她想靠近,她想問問,為什麽當初給她兩瓶解『藥』?她一直想問,沒來得及,現在真的來不及了。


    飛羽和芷影站在千書寒的身邊,他們想安慰一下他們的朋友,可又不知道從何安慰起。看著一片一片雪落在千書寒的肩膀上,不一會兒,肩膀白了一片,芷影心想,雪水濕衣,他就一點都沒有感覺寒冷嗎?


    孤生竹一身黑衣,站在三大長老的旁邊,用眼睛的餘光橫掃一下葬禮會場,又是一群無序蒼白的符號,這迴沒有誰的臉忽閃而過。難道這次真的塵埃落定了嗎?


    三千弟子,一律穿著白衣,靜默的站在雪地上,沒有了往日的嬉笑,沒有了不羈的打鬧。白老頭,以為會跟東府的樹一樣長存,以為會跟東府的石頭一樣久遠,多少次把他們迎來送去;多少次敲著竹杠,咬牙切齒地叫囂,練功練功,輕功靠練。誰能想到如今,一條長劍從天靈蓋魚貫而下,然而死去的白老頭卻不是白老頭了,是江掌門的師兄。


    這個東府有多少秘密?


    這個東府有多少仇敵?


    人群肅然,隻有無聲的風雪,無遮無攔的片片飄落。


    噗嗤一聲,火終於點著了,一會兒就熊熊而起,火焰衝天。


    “哀!”行禮官一聲令下。


    全場低下了頭。


    白老頭,一路走好。


    送走了百子饒,低沉的氣氛並沒有隨之而去。三大長老為此開了幾次大會,在會場上,林承曦激情澎湃的高喊:“我們大荒,立派百年,經曆過無數風雨,沒有人能令大荒倒下。我們不能因為死一兩個人就人人自危,哪天沒有死人?哪裏沒有冤魂?謠言止於智者……”


    送走百子饒後,千書寒關起了了三間木屋,把自己鎖在裏麵。沒有人知道他在裏麵幹什麽。飛羽和芷影幾次想找他,最後也隻是在緊鎖的門前留下幾聲長長的歎息。


    青辰……唉……可憐的青辰!妙掌門聽說此事後,加派了兩個人保護他的妹妹,聽說這兩位可是高手中的高手。四位高手團團圍住青辰,讓青辰不能離開房間寸步。


    三大長老想想這不是個事。他們提出妙人兒早點接走他妹妹,妙人兒同意了。


    江掌門提議這次入選到朦淩峰會的玄子一同前去,三大長老也同意了。


    孤生竹不同意。他說他恥於和飛羽同行。如果一定要與他同行,他難以擔保會不會出現同室『操』戈的情形。


    孤生夫人氣的把拐杖下端都敲裂了,“孽障!孽障!“。孤生夫人自從上次被氣的吐出血後,身體一直不好,突然之間蒼老了很多,最近幾天,都用起了拐杖。


    既然孤生竹如此堅決,三大長老也沒辦法。


    在這個東府內,現在沒有人打的過孤生竹,也沒有人製得住孤生竹,由著他吧。


    飛羽知道這件事情後也很生氣,“我都沒嫌棄他呢,他倒嫌棄我來了。哼!哼!”飛羽在院子裏走來走去,晃得芷影眼睛都花了。


    “哥哥,理他遠點好。那個腦子不正常的,誰知道會搗鼓出什麽事情。我們和書寒、青辰一起走,不是挺好的嗎?”


    “青辰也一起走嗎?”


    “恩。他哥哥來信了,她的傷好的差不多了,盡快啟程。”


    “可惜她是妙仙兒……”飛羽耿耿於懷。


    “哥——“芷影有一些生氣,哥哥從小就剛毅,可最近太兒女情長了,這都怪這個青辰。


    “書寒說過和我們一起走嗎?”


    “不知道。”說起千書寒,芷影眼神『迷』離,若有所思。


    飛羽敲了一下芷影的頭,“別在做夢了。”


    “哼!”芷影哼了一聲,起身就走。


    “喂,你去哪裏。”


    芷影頭也不迴,走出了明生館的院子。


    ……


    行程已定。


    孤獨生,來風既日離開。


    飛羽,芷影,千書寒,青辰三天後同行。


    三天後,江氏兄妹已經準備好。四大丫鬟也帶著青辰一大早就出發,他們先行渡江,在對岸碼頭等待。


    飛羽讓妹妹去看看千書寒,三天前已經通知他出發,可就是不知現在準備好了沒有。


    芷影運氣輕功,一陣風馳電掣,片刻功夫,站在了三間木屋之前。


    大門緊鎖,這都是第幾天了,這千書寒到底是什麽意思?


    死個師伯,犯不著這樣吧。當初死了師父,好像還沒有如此大慟。


    芷影不知道的是,師父莫無咎死的意外,千書寒無力迴天。但百子饒,他覺得自己明明可以挽救,隻是當時自己過於愚鈍。


    自從師父死後,好像沒有人如此的教導他,除了百子饒。他不知道,在他的內心深處,早就把這個白老頭當作良師益友。可惜現在,故人已去……


    千書寒需要冷靜,需要整理,需要反思,需要內省。


    芷影伸手去敲門,門,卻意外的開了。


    千書寒從裏麵走了出來。幾天沒見,他還沒有到哀毀骨立地步,但是他的神『色』異常奇怪,好似一下子頓悟了一般。他的後背上——背著包袱,看起來他在木屋裏也是吃好喝好,白擔心了。


    “走吧。”芷影說道。


    “嗯。打擾大荒府多時,也該到該走的時候了。”千書寒感歎道,迴頭迴望了一下三間木屋,心裏似有不舍。


    芷影聽這語氣好像要跟這裏訣別似得。心中奇怪。


    “不用感慨,朦淩峰會了結束後,我們還會迴來。”


    “我不去朦淩峰會,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不去朦淩峰會?”


    “是的。”


    千書寒簡潔的迴答,芷影一時反應不過來。不去朦淩峰會,那現在打起包袱,他是要離我們而去嗎?


    “你是說——”


    “是這個意思,我想去找師哥師姐,我要重建莫名山莊。”


    自從上次芷影向千書寒表白後,這千書寒並沒有什麽反應,她自然明白幾分。現在她聽說他要舍棄朦淩峰會,重迴中原,來日相見時難,心中免不了幾分失落。可一時,找不到什麽理由挽留他。


    “我請你同去,行嗎?”芷影抬頭看著千書寒,眼底無限溫柔,她抱著幾分希望,也許她會看在自己的麵子上一起去朦淩峰。


    書寒心裏一熱,這是芷影第二次給自己暗示,自己何曾不明白。隻是心有所屬,已經背負不起如此情深。


    “對不起,影師姐。”


    芷影是聰明人,一聲影師姐,什麽都明白了。


    她慘淡一笑,這還真是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那,青辰呢?也不顧了嗎?”


    芷影隻想留住他,什麽理由都可以,即使這理由萬箭穿心。


    “我要帶她走。”千書寒淡淡的說,語氣卻很堅定,看來決心已下。


    “即便她是妙仙兒?”


    “因為是妙仙兒,所以我要帶她走,我不能讓她上了朦淩峰,”


    原來如此,還果真萬箭穿心。芷影轉身就走,都沒留意腳下的台階,一個踉蹌,她崴了一下,千書寒伸手去扶。芷影一甩手,躲開了。


    既然選擇了,就不要這施舍的溫柔。多餘的關心隻會帶來更加淩『亂』的心情。


    芷影一拐一拐在前麵走,千書寒在後麵亦步亦趨。


    芷影心中憤憤,一麵走,一麵恨,後來發現自己把牙齒都咬的咯咯響。


    千書寒看著她倔強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影師姐,對不起。


    倆人別別扭扭,總算到了碼頭。飛羽一看,奇了。這倆人怎麽吵上架了。他本想開個玩笑,調劑一下氣氛,居然一時什麽都想不起來。看著千書寒冷冰冰的表情,飛羽也不想說什麽了,不知道為什麽,現在看千書寒,總有一股越來越模糊的感覺,什麽時候他們之間有如此隔閡?


    “上船吧。”竟然無話可說,那就少說。


    那倆人不吭聲,一前一後的上了船。


    船夫已經換了新人,新的船夫就真的是船夫,起錨,搖櫓做的一絲不苟,一看就知道是位常擺渡的。看見船夫,千書寒不由自主想起了百子饒。


    三個月前,也是這個碼頭,出神入化的輕功,爽然的笑聲好像還在那條小路上飄『蕩』。


    生死無常……


    隻有湖水依舊,初升的太陽映在湖麵上,波光粼粼,依舊是半江瑟瑟半江紅。


    船夫搖著櫓有一下沒一下打在水麵上,打碎了金『色』的波光,留下了一圈圈閃耀的漣漪,漣漪『蕩』漾,最後一圈圈的消失,猶如曾經做過的友誼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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