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遲死了之後不久,天稍放晴,大軍追著敗兵一路向南,終是將其殺得繳械投了降,舒墨在處理完各州交接事宜後,時已近黃昏。


    此次一役,有驚無險,喜得池魚樂開了花,恨不得就地辦個慶功宴,好好慶祝一番,然而,未待他說要辦慶功宴時,舒墨卻忽地被人叫了走,他走後不久,無涯也跟著走了出去。


    池魚摸了摸後腦勺,問故淵道:“二公子,他們這是?”


    故淵搖了搖頭,一臉凝重地道:“我們這次得罪了玄門,不知為何,我總覺得會有事情發生。”


    神府故淵生的威風堂堂,給人一種穩重之感,因著他這分穩重,他說出的話,池魚是信的。但信歸信,池魚還是想讓他樂觀一些,便道:“便是不得罪,他們也遲早會找上門來,發生便發生,左右不過玉符被奪之事,難不成他還有把城掀了的本……唔……”


    聽他越說越不著調,故淵一把捂住他的嘴,黑著臉道:“閉嘴吧你!”


    與此同時,大廳之中,舒墨於廳中來迴踱步,手中攥著封信,眉頭緊緊皺著。方才赫連鬆落來信,說是玄門之人要來“拜訪”他,讓他提前防備。怎料剛接到此信,他便又接到了荊、神二州失守之事,攻城者乃是平時不輕易露麵的赫連朝雲。此時再趕過去,怕也為時已晚。一邊是赫連朝雲,一邊是月西風,二人“夫唱夫隨”,當真是使得一手調虎離山的好計謀。


    向來淡定的無涯也坐不住了,他道:“這下怎麽辦?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若去營救兩州,就怕玄門卷土重來,若是不救,難免不會落人口舌。


    舒墨凝眉,沉聲道:“你隨池魚與故淵帶兵北上,務必解下這次二州之困,玄門的事,我來應對。”


    “你想好了?”無涯難得正經的道。既然是他決定了的事,他改變不得,也不能改變,便隻能由著他了。隻是,怕就怕,玄門所謂的“拜訪”,不是字麵意思。


    “嗯。”


    無涯看了他一眼,道:“好。”


    “等等。”


    無涯迅速迴頭,隱隱期待道:“什麽?”


    “替我保護好阿白。”舒墨還想再說著什麽,但想了想,覺得不合適,便就沒再說什麽。


    原來,隻是為了這個嗎?勾了勾唇,無涯終是沒能笑出來,他轉迴身,冷臉向外走去,一句話都沒再說。


    無涯出了大廳,告知了池魚二人荊州神府失守之事,這二人聽此,顧不得什麽慶功之宴,一刻也沒停留,便率了大軍往迴趕去。


    一路上,聽著池魚似怨非怨的嘮叨聲,無涯什麽話都沒說,滿心都是舒墨,想著想著,他緊了緊拽著韁繩的手,不住歎了口氣。


    與此同時,荊州,戰亂已然止息,州中一片狼藉,哀聲遍地,到處都是殘肢。蘇白站在這些殘肢之中,腦海中一遍遍迴放著方才屠殺時的畫麵,心中一陣翻湧,說不上是因惡心還是難過,他的眼睛像是迷了風沙,不住的淌著淚。


    赫連朝雲明明一副病態模樣,根本不似會做在城池投降後對老弱婦孺大屠殺行為的人,可是,若非親眼所見,他又怎會相信,地獄是有可能存於人世的。


    城池之上,赫連朝雲坐在輪椅中,靜靜瞰視著城中已被他摧毀成斷壁頹垣的廢墟,無聲的歎了口氣。


    很多時候,人總會身不由己地做錯或不想做的事,但對也好,錯也好,他甚至不求一個圓滿的結局,隻要最後能夠得償所願,罪該萬死又何妨,又何妨呢?為了成全那個人,他願意萬死不辭。


    城池之下,蘇白愣愣地站著,看著眼前的景象,有些茫然失措。有那麽一瞬間,他突然很想做迴桂花巷中那個不諳世事的少年。


    可是……可是……


    到處都是殘肢斷臂,若非是他說服荊州與神府兩位城主去救舒墨,城中之人便也不會遭此劫數。一想到這些都因自己而起,蘇白便覺全身發冷。


    忽在這時,身後一寒,蘇白尚未來得及轉頭,一道刀劍相撞之聲已然炸在了耳邊。他轉過頭,見是舒墨派來護他周全的莫法,他忙上前,失聲道:“莫將軍……”


    “別過來!”


    接下敵人的劍,看著敵人身後數十個隨從,他眸中一片決然,喝道:“王爺命我護你周全,我縱是死,也不能讓你死在我前頭,你快走!”


    “我不走!”蘇白紅著眼眶,眼前這一切,皆都因他而起,他如何能走?反正左右是逃不掉了,蘇白道:“要死一起死。”


    “慢著!”便在蘇白剛要迎身衝上去時,夏老不知從何而來,身邊還帶著不少人,直接將對麵赫連朝雲的人圍了個密不透風。


    夏老匆匆走到蘇白跟前,怒道:“我早說不要跟舒墨扯上關係,你非不……”


    話及此,夏老猛然意識到自己的話不對,因而閉上了嘴。蘇白剛與他相認,縱他再有“愛子心切”,也萬不可嚇退了他:“赫連朝雲的人我來應付,快帶你的人走!”


    若非赫連閻讓他看著蘇白,現在的蘇白,恐怕已經人首分家,長辭於世了。


    與此同時,有了他護蘇白的這一幕,再想置身事外,也已是不可能了。他算看明白了,赫連閻差他來此,便是在故意拉他下水。


    蘇白見此,也不客氣,拉了莫法便往旁邊退去,臨走還不忘道:“多謝了。”


    玉符尚在州中,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千萬不能落到赫連朝雲手中,不然他所作的努力,便就真的是做無用功了。


    城牆之上,赫連朝雲正默默的看著這一幕,舒墨去了一趟朝三,竟與撒旦結盟了麽?正想至此,身旁突然一陣慌亂,他將眼珠移向躁亂處,見是群從城下湧上城樓的人,因問道:“怎麽了?”


    “主子……”數個身穿灰色鎧甲之人湧向赫連朝雲,卻又都自覺地站在了距他兩米之外,人群之中,一人噤若寒蟬,呐呐道:“我們的人在去拿玉符時,被閻王截了胡,鍾離矢身受重傷,蘭君去追閻王了,他要我們……要我們來向您討些人手過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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