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為何”,問住了赫連鬆落。沉默片刻之後,赫連鬆落抬頭,淡聲道:“月教主覺如何,便就是如何。”


    月西風挑眉:“照外界所說,為爭名逐利,好美色,貪金錢。話雖如此說,但這樣的你,真的是你嗎?”


    千人千麵,一人之心抵不住悠悠眾口,他人眼中的他,雖字字句句離不開他,卻終是空執於表象的多。人之所以過度猜測揣摩他人,其原因正是來自於無知;知人都談不上,更何妄論真相?


    赫連鬆落聞此,抬頭看了他一眼,傳言月西風因欲謀反才被先皇帝滅了教,在被滅教之後,江湖之中對此事至今都眾說紛紜,有說是先皇帝因憚月西風的勢力才滅的教,有說月西風的謀反是真的,亦有人說,月西風是不愛他妻子的。


    無論眾人如何說,此事過去了數年,所有空穴來風的流言也已被人盡數定義。要知道,在這世間,流言向來是製造與傳播者多,真正願意去琢磨流言的,卻沒有幾個。


    經他所問問題來看,赫連鬆落知道,與其說他是在問他,倒不如說,他是在問自己。因而他道:“你是這樣想我的嗎?”


    一語出,月西風一臉訝然,但很快的,他眉頭緊皺,以帕掩唇,重重地咳了幾聲。一絲血色染紅了帕子,端詳了番帕上血跡,月西風怔然片刻,片刻之後,他歎了口氣,站起身道:“罷了,赫連鬆落,以後的路,還有很遠,千萬要小心謹慎。”


    語罷,月西風已向門外走去。侯在門外多時的侍童忙迎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他,將他往外送去。


    待月西風走後,赫連鬆落站在原地,細細琢磨著月西風的話,琢磨了半晌,仍舊不解其意。小心謹慎,要防備什麽呢?


    與此同時,撒旦教內,夏老與赫連閻蘇白站在一間房內,表情皆都無比嚴肅。


    再次打量了番蘇白,夏老眸中諸多異樣情緒像是突然有了宣泄之處,他顫抖著手想要去摸蘇白的臉,卻被蘇白躲開了。


    長滿了褶子的手尬在半空,夏老忙將之瑟縮了迴去,呐呐道:“這娃兒,可真秀氣。”


    不知為何,夏老在說這句話時,聲音之中,竟帶著幾分哽咽。蘇白聽在心裏,亦覺心頭有一絲異樣情緒。方才聽赫連閻喚他作舅舅,既是舅舅,細算下來,他也應當喚他一聲舅舅。


    而在這時,赫連閻皺了皺眉,不滿道:“夏老頭兒,方才我說的話,你同意還是不同意?”


    夏老迴過神來,這才想起方才赫連閻說要拿蘇白換虎符之事。憑著蘇白這張秀氣的臉,他的身份,他已經猜到了,既是萱妃與他人所生之子,夏老心頭一陣酸澀:“我同意個屁。”


    破天荒的,這還是有史以來,夏老第一次拒絕赫連閻。畢竟在蘇白這件事上,涉及到的可是萱芷,他既有可能是她所生,他便沒道理再將他送入虎穴。


    此言一出,赫連閻眸光微冷,一股殺氣莫名從他身上散了開,蘇白感此殺氣,不由戰栗了下。赫連閻看了眼他,隨後又看向夏老,麵無表情道:“理由呢?”


    他這個人,被拋棄與被討厭慣了,平素最不喜的便是被人忤逆,尤其是被重視之人反對,夏老這般做,無疑是在提醒他,有朝一日,他也可能會走在與他背道而馳的路上。


    了解赫連閻如他,夏老歎了口氣:“為了個破符,你哥你都往外送,腦袋被驢踢了?”這般說著,他一把將蘇白拉在身後,警惕地對赫連閻道:“虎符可以想別的法子,總之,不要打他的主意。”


    “那個……”就在赫連閻欲要迴話之時,蘇白突然打斷了他的話:“我有個主意,不知當講不當講。”


    “不當講!”“當講!”


    赫連閻與夏老齊齊看向蘇白,幾乎同時說出了這句話。意識到意見相佐,二人對視一眼,皆都哼了一聲。


    不管當講不當講,蘇白都硬著頭皮道:“你們大可拿我去換虎符,不過,夜王願不願換,倒需另說了。”


    赫連閻真是想多了,他能值一個虎符的價值,當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且不論他值不值,單說虎符於現下形式的作用與價值,舒墨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冒這個險。


    這般想著,他又道:“他若不願換,我自會留在此地。他若願換,便就遂了閻王的意。這樣一來,願不願換,皆可盡如你們所願,如何?”


    蘇白所言與赫連閻的計劃大差不差,因而赫連閻想也未想,便點頭道:“好,這可是你說的。”


    “不成!”萬一舒墨真拿虎符來換蘇白,那他這剛相認的侄兒豈不又要走了?這般想著,夏老一臉嚴肅,喝道:“大壯,給我攔住……”


    “老爺子不好了,不好了,”話音剛落,大壯“砰”的一聲撞開了門,剛跌進門,顧不上行禮,他便一臉驚慌地指著門外:“夜王……夜王派人來了。”


    什麽?


    赫連閻與夏老對視一眼,下一刻,夏老闊步走了出去,將門關上,他急匆匆地問大壯道:“怎麽迴事?我不是說了讓你多提防著點兒嗎!”


    一提起舒墨,夏老心裏莫名有點兒不安。仿佛隱隱有大事要發生。


    那大壯聽此,忙哈著腰,皺著兩撮幾乎寧在一起的眉毛,一臉為難道:“提防是提防了,可是夜王根本……”


    “夏老別來無恙啊。”


    便在這時,煙柳掩映之下,於一處假山走將出來數人,為首之人身形纖長,著一襲月白衣衫,這人雙手背後,步履甚是從容。而在他的身側,一人身穿圓領銀袍,舉手投足間盡顯慵懶之氣。


    這二人不消說,正是舒墨與無涯。


    見了這不請自來的二人,夏老心中略帶緊張,沒想到,蘇白前腳剛到撒旦,舒墨後腳便就來了。此處雖是他的地盤,但若真要硬碰硬的話,隻怕他亦會是吃力不討好。


    一番思慮之下,夏老勾了勾唇,笑著迎了上去,明知故問道:“呦,夜王,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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