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燒的不止是北夏皇宮,不時向舒墨匯報夜城情況的人亦沒了消息。因著擔心夜城,在經北堂朔多次挽留後,舒墨仍舊決定即刻返程。


    勸阻無果,北堂朔笑臉將之送出了城。待迴罷城,乘輿至殿中,他一甩袖,命人將殿門關住。


    殿門被關之後,偌大的殿中,便隻剩了北堂朔一人。不過,殿內卻未必隻他一人。北堂朔,眸光微沉,冷聲道:“出來吧。”


    話音一落,一人從殿側走出,這人一襲紫袍,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笑:“朔兄當真是好得很呢。”


    北堂朔板著臉,冷聲道:“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說的事,算與不算。”


    普天之下,能放火燒蘭心之人,確實沒有幾個,但他,便是其中一個。


    這事兒不能怪他,要怪,便怪舒墨不肯聽話吧。官場如戰場,焉管他是虛情還是真意,空口無憑,皆都不可信。而赫連閻,他雖為北夏仇敵,卻能給他更好的利益,這些利益,比起舒墨那虛無縹緲的口頭言語,不知好了多少倍。因此,不為別的,單為利益,他更願意選擇赫連閻。


    救赫連閻時放火燒宮的這出戲,成則可逼舒墨同意和親,敗則可救赫連閻於水火之中。既然舒墨不肯抓住機會,那就莫要怪他投奔赫連閻,翻臉不認人了。


    聞得一向對他唯唯諾諾的北堂朔如此硬氣,赫連閻挑眉,勾唇道:“你不是知道的麽,我赫連閻,一向說什麽便是什麽。既然我已答應待奪得天下之後,平分與你一半,便就不會有半點兒作假。不信……”他抬眸,懶聲道:“你大可以去投奔夜王。”


    “不過,此時舒墨出資救濟北夏,彼時北夏子民願將誰當作天子,便不好說了。”


    他的意思是,舒墨在來之時跟北堂朔開的條件,其實是在為日後順利拿下北夏做準備。正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他出資救濟平民百姓,百姓必然對他感恩戴德。若真到那時候,隻怕不用北堂朔出戰,北夏便就不攻自破了。


    一語點醒夢中人,一口氣卡在喉間,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北堂朔怔在原地。


    難怪在他提出和親之時,舒墨會是那種態度,原來他是早有打算。若真要和親,礙於公主情麵,舒墨不好動手,故而他才極力抗拒和親。


    這般想著,北堂朔緊攥拳頭,虧他在欲投奔赫連閻時,還對他心存愧疚,沒想到他竟如此狼子野心!


    但同時,赫連閻話中之意,也便是說,除了信他,他別無所途。


    北堂朔眸光一沉,道:“既如此,朕便信你。但,朕有一個條件。”


    呦,這老兒不但硬氣,居然還敢跟他談起條件來了?赫連閻笑了笑:“說。”


    “平等對待北夏人。”


    他之所以反赫連閻,反的不是他的政權,而是他對北夏子民的態度。那時他沒跟他談條件的環境,現在卻有。


    “簡單。”赫連閻環胸,淡聲道:“既然協議已經達成,那接下來,便談正事吧。”


    “需要朕做什麽?”


    “和親。”說起這兩個字,赫連閻忽然笑的極是燦爛:“舒蕁這個人,無論如何,都得嫁過來。”


    經過昨夜與蘇夜一番暢談,赫連閻想開了。之於赫連鬆落,他已不忍心將他毀掉了呢。


    既不願毀掉他,那便將他據為己有好了。這時間所有喜愛之物,唯有緊緊攥在手中,才算真的喜歡。唯有動了她,他才會隨之而動。


    “這……”北堂朔一臉為難,若親真有那麽好和的話,他也不會選擇再入虎穴了。現下剛入虎穴,老虎卻又讓他去闖狼窩……


    北堂朔道:“……有些難。”


    “難什麽?”赫連閻挑眉:“隻要舒墨同意,一切不就都好辦了麽?”


    可要舒墨同意,豈不難上加難?


    與此同時,大軍複歸軍營,舒墨一行人迴至夜城,已是豎日之事,時值白晝,夜城街道熙熙攘攘,他處因戰亂造成的百姓顛沛流離、建築斷壁頹垣之景,於此絲毫看不出來。


    越是如此,舒墨便越是不能放心。焉知這平靜無波的繁華之中,暗藏有多少殺機。舒墨搖了搖頭,沒辦法,既入權利波濤之中,除卻“身退”,不然便永不得安寧。但如今的他,縱然“身退”,隻怕也不會得以安寧了。


    “包子誒,熱騰騰的包子誒。”


    忽在這時,一人從舒墨身旁走出,喚了聲賣包子的人:“小二,給我來倆韭菜包子。”語罷,他迴過頭,抱怨道:“一路都沒什麽東西吃,餓死了。”


    膽敢當眾向舒墨抱怨的,除了無涯,再無他人。雖他不想被無涯跟著,但因他剛解了夜城之困,礙於情麵,他也不好趕他走。


    正因為此,舒墨心中一股無名之火竄起:“是你自己要來的。”


    被舒墨這般訓斥了聲,無涯一把將剛接過的包子塞進了他嘴裏,笑意盈盈道:“你愛吃的,韭菜餡兒包子。”


    “住口!”拿下包子,舒墨麵色鐵青,除卻之前在無涯時不得不吃,他又幾時吃過韭菜包子?


    看著舒墨手中即將被捏碎的包子,無涯笑著將之奪迴來,惋惜道:“別啊,你不吃自有人吃。”


    說著,他將手中另一個包子扔給蘇白,道:“吃。”


    在說這句“吃”時,無涯表情瞬變,絲毫沒有麵對舒墨時的和氣,反而多了一絲冷然,仿佛若是蘇白拒絕,他便能吃了他一般。


    接過包子,蘇白不由打了個冷顫。他點了點頭,心不在焉地咬了口包子。


    吃過包子,蘇白偏頭,恰見鍾離無厭在看赫連鬆落。自他從北夏迴來之後,便一路無話,皺了皺眉,他道:“怎麽了?”


    聽得此言,赫連鬆落轉頭,恰與鍾離無厭對視了眼。鍾離無厭忙偏過頭,摸了摸鼻子:“沒……沒什麽。”


    這叫沒什麽?蘇白默了默:“你是不是……”


    “那哪兒能啊。”打斷蘇白的話,鍾離無厭一把將手搭在他肩上,故作輕鬆道:“小爺好著呢。”


    其實好與不好,鍾離無厭心中自知。自打在蘭心殿見了那老者之後,他便知道,他的安寧日子,已經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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