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百騎馬賊出現在百餘丈外的草甸上,這是這些日子來馬賊與糧隊距離最近的一次,黑壓壓的馬賊控韁漠然立於上方,在夕陽的映照下,仿佛是一層密密麻麻的山林,正在兇猛地燃燒,給人一種極為劇烈的威壓感。


    寧缺將笠帽掀起幾分,看著草甸上陣列森嚴的馬賊群,眉頭緩緩蹙起。他注意到今日的馬賊變得更有紀律,更加沉默,沒有一個馬賊縱馬挑釁唿哨恐嚇。


    他注意到馬賊群最前方多了十餘騎。


    之所以是“多”了十餘騎,是因為他確認這些天裏,這十餘騎蒙著臉的馬賊,從來沒有出現在自己的視野中,也就是說這十餘騎馬賊今天剛剛趕到,而馬賊隊伍令人警惕的變化,也正是因為這些馬賊的到來。


    “就算不是背後勢力的代表,這十餘騎也應該是主事之人。”寧缺看著那些手執馬鞭看著營地指指點點的馬賊,看著他們臉上蒙著的布片,低聲說道:“如果有機會,想辦法把這十餘騎幹掉,或許能夠解圍。”


    莫山山站在他的肩旁,漠然看著那處,說道:“你曾經說過,這些馬賊的目標並不是糧草,殺人震懾起不了任何作用。”


    “馬賊就是馬賊,被人養的馬賊還是馬賊,他們比誰都怕死,而且我相信,無論是王庭還是燕王,在荒原上想養這麽多馬賊也必須分開養。”


    寧缺看了她一眼,說道:“也就是說這些馬賊互不統屬,他們隻是聽今天剛到的這十餘騎馬賊首領的話,把這些人幹掉,馬賊戰意必褪。”


    緊接著,他看著她很認真地補充說道:“還是那句話,你是整個隊伍裏最強的人,所以不到最後關頭,你絕對不能出手,不然就是浪費。”


    莫山山眼簾微垂,疏疏的長睫毛搭在白皙的肌膚上,映著最後的暮光,很漂亮,微鼓的雙頰很可愛,但不說話的沉默勁兒,很讓人受不了。


    寧缺不再理她,把沉重的包裹從大黑馬的背上卸了下來,塞進身後的馬車裏,認真說道:“包裹裏的東西對我來說很重要,幫我保管好。”


    莫山山抬起頭來,看著他說道:“你的秘密?”


    寧缺說道:“不錯。”


    “你好像有很多秘密。”


    “你也有不少。”寧缺說道。


    莫山山眼睛微眯,問道“為什麽一路來你都不擔心馬賊夜襲?”


    寧缺看著她微眯的眼睛,看著她眼角好看的小皺,不禁想起某種植物的葉片,好像是柳樹?


    “原因很樸素,因為夜裏難以發現商隊匿藏起來的財物,等到白天再來搜揀,又怕邊軍看到示警後來搜捕。而且夜襲會讓他們的騎射本領打折扣,最犀利的手段打折扣,是馬賊難以承受的事情,像他們這般跟了這麽多天,亦屬罕見。”


    莫山山眉梢微挑,說道:“既然罕見,那他們為什麽不能罕見地發動夜襲?”


    寧缺發現自己確實很容易敗給這個白衣少女,稍一沉默後說道:“這些都是馬賊先輩們用鮮血死亡總結出來的道理,他們不會背離。”


    “或許說他們想不到要背離,因為這已經是深入他們骨髓的本能意識。”寧缺看著她說道:“就像你寫符一樣,你根本不需要想怎麽寫那道符,你手中執的墨筆會在你的思維之前提前做出選擇,自行遊走。”


    莫山山靜靜看著他,問道:“你也懂符?”


    寧缺溫和一笑,迴答道:“略懂。”


    或許是大戰即將來臨的緣故,或許是暮色太美,夜色太近的緣故,此時在他眼中,莫山山要變得順眼很多,雖然她的目光依舊驕傲冷漠木訥,但他暗自想著,以她在世間的名聲地位,理應如此。


    同樣,莫山山也覺得這個年輕唐人變得順眼了很多。


    這個夜晚,寧缺和那些隊伍後方的燕軍騎兵一起渡過。他命令那些燕騎與自己的座騎一道睡覺,不準卸甲,自己也穿上了一件燕軍的輕甲。


    “援軍已經在路上,隻要撐到中天,我們就贏了。”


    火堆旁,他看著那些表情惘然甚至有些麻木的燕國騎兵認真說道。


    燕騎們的神情終於有了變化,眼神裏開始出現一種叫做希冀的東西。


    寧缺並不知道會不會有援兵,他隻知道明天清晨,那些馬賊絕對會發起進攻,到時候如果情形不對,他會毫不猶豫地騎著大黑馬逃走。


    隻是不能忘記帶上包裹,嗯,還應該帶上天貓女,還有酌之華……莫山山也應該帶著……好像要帶的東西和人似乎太多了一些。


    這個時候,羅毅已經來到了這裏,看著焦急的眾人,他並沒有打算出去,隻要他們沒有什麽危險他自然不會出手,雖然已經很想去見山山小姐姐了。


    …………


    淩晨的某一個時刻,並不是具體的時刻,跟隨糧隊十來天的馬賊,終於發動了進攻,率先響起驚破黎明前黑暗的不是號角聲,而是尖銳淒厲的箭鳴。


    數百枝羽箭畫著一道道弧線,自草甸上方拋射而至,撕裂寒冷的空氣和營地裏的殘存的睡意,唿嘯著紮了下來。


    糧隊眾人雖說對襲擊早有心理和物質上的準備,但依然陷入了混亂,在箭雨中,人們驚恐地大聲唿喊,慌張地四處躲藏,拚命向車隊周邊的廂板裏鑽去。


    鋒利而冰冷的箭簇,刺破結實的廂板,再也無法深入,但還有些羽箭,則是輕而易舉地穿透民夫和兵卒的軀幹四肢,迸出一道道血花,掀起一聲慘過一聲的痛嚎,轉瞬之間,便造成了極大的殺傷。


    低窪地最南處的燕軍騎兵並沒有在營地之中,他們幾乎同時受到了箭襲,隻是由於寧缺昨夜的叮囑,他們的反應相對要更快一些,紛紛拿起簡易的圓盾擋在身前,或是趴到了低地石塊的後方,緊張地看著頭頂的箭矢飛掠。


    燕騎的馬匹在低窪地裏嘶鳴亂跑,有好幾匹馬承不住身軀上的箭傷,重重摔倒在地,寧缺命令所有燕騎不去理會已經變稀的箭雨,用最快速度收攏座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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