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我是百年難遇的修道天才,入師門後賜了三顆通天丸子,結果鬧得觀裏深處的老道士們連著開了三天大會,要知道葉師兄當年都隻吃了一顆啊……我吃了一顆,留一顆保命,本想最後一顆留給師兄日後衝關,就這麽給你吃了?”


    “通天丸雖不能助人通天,但讓普通人送服至少可以增十年壽數,讓修行者服了或許可以直接跨境,我手裏瓶中的丸子,如果送給大河國的國君,絕對可以換三萬個溫順的處女,就算要他把國君之位讓給我,也不是什麽難事,如果把這丸子給魔宗那個唐火腿,說不定他會心甘情願叛出師門歸附西陵。”


    “這麽珍貴的通天丸,就讓你這個可憐家夥拿來治傷?”


    如果是普通的金銀財寶,甚至讓自己損耗念力來救助垂死的寧缺,陳皮皮都絕對不會在意,但瓶中這兩顆丸藥實在是太過重要,乃是西陵昊天道門最珍貴的聖藥,如果流傳到世間不知會引發多少動蕩,所以他非常掙紮猶豫。


    激烈的心理掙紮在腦海中不斷衝突,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隻見這位胖胖的少年幽怨至極地歎息了聲,看著昏迷中的寧缺有氣無力說道:“那些和尚們總說,救人一命比修七層石塔都重要,雖然我不知道修那些難看的石塔有什麽重要,但我覺得這話有些道理,雖然我還是認為你這家夥的小命沒有這顆藥丸重要,但誰讓通天丸子不會說話,而你昏之前無賴地把小命托付給我了呢?”


    所謂理由其實都不過是說服自己的借口,陳皮皮麵露悲痛之色,擰開晶瑩透亮的小瓷瓶瓶蓋,小心翼翼倒了一顆藥丸到自己掌心,然後送到寧缺嘴前。


    藥丸色澤微粽,沒有什麽光澤,也沒有什麽異香奇味,更沒有引來夜空裏的百鳥歡鳴朝聖,隻是散著淡淡的草藥味道,顯得極為尋常。


    “如果你早點兒死了,這顆通天丸便能省下來,如果你沒來書院,這顆通天丸也能省下來,如果……你丫那時候修行無門苦悶的時候,沒那麽無聊在紙上留言,我也不會認識你,那麽這顆通天丸也能省下來。”


    陳皮皮把藥丸塞進寧缺嘴裏,端起他身旁那碗清水灌了進去,用手掌輕按他的胸口助他化藥,一麵喃喃抱怨道,臉上滿是悲苦痛惜神情。


    “如此聰明又毅力過人,而且悟性也不差,偏偏氣海雪山裏諸竅不通,你這家夥還真是可憐,如果說你是個被昊天詛咒的少年也不為過。”


    寧缺依舊緊緊閉著雙眼,但蒼白的臉頰卻是快速紅潤起來,陳皮皮怔怔看著他,哀歎道:“而如今你雪山被毀重建,說不定真的能通幾個竅,又偏偏得了非通天丸不能治的重傷,又偏偏遇到了世間唯一有通天丸的我,而我又偏偏狠不下心來看著你去死,所以你啊,其實是個被昊天眷顧的少年才對。”


    “這通天丸還真是神奇啊!都快比得上我的逆天丹了。”羅毅摸著下吧喃喃道。


    聞言,陳皮皮突然轉過頭來看著羅毅哭喪著臉道:“你有丹藥不早點拿出來,害得我破費了一顆通天丸。”


    “你的通天丸還沒有我的逆天丹有用,所以,就拿你的通天丸吧!”羅毅拍拍陳皮皮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


    聽了羅毅的話,陳皮皮依然苦著臉,不打算原諒羅毅。


    羅毅沒有去看他,轉身向一樓走去,邊走邊說道:“這就是你們兩人的緣分啊!還有,你的通天丸沒有我的逆天丹有用。”


    羅毅離開了,原處隻留下一臉苦澀的陳皮皮和依舊昏迷的寧缺。


    陳皮皮再次將目光轉到了寧缺的頭上。


    融化垮塌之後的雪山,被那股陰寒的力量瞬間再度重塑,畫麵看似神妙,但那座雪山的構造卻是極不穩定,隨時可能再次垮塌,內部冰川險洞可謂是千瘡百孔,絕大部分孔洞並不能前後貫通,卻讓雪山變成被白蟻蛀空的木柱般脆弱。


    珍貴的通天丸被水化開,經由咽喉向下緩慢滲透,還沒有來得及抵達寧缺的胃部,便化為淡淡的藥力,隱隱若繁星般的神輝,消散在他的腑髒之間。


    神輝照耀之下,遠處的雪山再也沒有垮塌一角又陡兀增高,安靜沉默地站在蒼穹之下,若聖女一般高潔,像勇士一般堅定,緩慢融化,滋潤著腳下的幹涸荒原。


    一股生命的氣息彌漫在那個奇異的空間世界之中,這股氣息並不是來自蒼穹之上的那輪太陽,而是來自世界的本原。晝夜在交替,涓涓冰溪在緩緩流淌,漸漸的,溪畔生長出了第二顆小草,然後蔓延成為草原。


    有成群的黃羊在青草間歡快地跳躍,有田鼠在地底歡快地啃食著草根,草原深處生出了幾顆青樹,綠油油地令人好不歡喜。


    通天藥丸化散的速度很慢,被人體吸收的速度卻是極快,當最後一絲藥力融進寧缺氣海雪山之間時,他便醒了過來,而此時舊書樓外晨光已起。


    他疲憊地靠在牆上,眯著眼睛看著東窗外投射進來的晨光,幹枯的嘴唇微微翕動,輕至不可聞喃喃念道:“任何事情都有因果,都有存在的原因和理由,昊天老爺你把我帶到這個世界自然有你的原因,我就知道你不會眼睜睜看著我死去。”


    “不是昊天老爺,是本天才我沒辦法眼睜睜看著你去死。”


    陳皮皮靠在他身旁的牆壁上,揉了揉發澀的眼睛,嘟囔道:“都一隻腳踩進冥間的家夥,醒過來後也不把感謝的對象弄清楚。”


    寧缺疲憊一笑,靜靜看著他的大圓臉,真沒有想到猜測很長時間的留言者陳皮皮,居然是這副模樣,問道:“你怎麽把這傷治好的?”


    陳皮皮挪動著肥胖的身軀,以背蹭牆,艱難地站了起來,然後雙手扶腰活動了一下酸澀的身體,輕蔑一笑,揮手說道:“說過多少遍,我是世間難得一見的天才,你這小傷若讓尋常大夫看著,肯定讓你直接躺進棺材,但對本天才來說,也不過就是輕輕揮一揮衣袖的小事情。”


    胖子少年向來認為自己是百年難遇的絕世天才,所以從小到大他一直在用天才的風度氣度要求自己,羨慕諸位師兄的風範,最講究一個風輕雲淡。


    昨夜他為治好寧缺,送出了一枚世間難覓的珍貴藥丸,但既然送都送了,一味強調此事不免顯得有些像市恩之舉,這嚴重不符合他的審美情趣,所以他並沒有解釋細節,隻是揮了揮衣袖,顯得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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