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許仙就隱隱聽見姐姐的喊聲傳來,“漢文,快些起床了!”將他從睡夢中喚醒。


    來到院子當中,姐姐正在院子裏漿洗幾件換下的舊衣,陽光斜斜的揮灑下來,卻不見李公甫的身影,許仙『揉』『揉』惺忪的睡眼,問道:“姐夫呢?”


    許嬌容白了他一眼,微嗔道:“公甫清早便去了衙門當差,若都像你一樣起的這般晚,這個家還過也不過?”


    說的許仙感到臉紅,嘿嘿一笑,也不辯解,轉頭去院裏井中打上一盆清水,開始洗漱,然後用自製的短『毛』牙刷刷牙,頓覺神清氣爽。


    許嬌容似是想起什麽事來,道:“再過幾天就是書院開學的日子了,有什麽要準備的沒有?”


    許仙聞言歪著頭想了片刻,道:“沒有什麽吧……”


    許嬌容見他這個模樣,略感無奈的搖搖頭,不再言語,許仙自覺無事,吃罷早飯就出了百草園,在街上肆意閑遊起來。


    明天就要出發前往杭州府進學了,心裏倒頗有些對書院生活的期待,隻是想要再迴錢塘卻沒那麽容易,這個世界雖與印象中的南宋類似,但疆土何止廣闊數倍,從錢塘到杭州之間往返一趟,便要花費數個時辰。而書院裏平時是沒有假期的,又不能無故缺堂,因此這一去至少要半個月的時間才能迴來一次。


    “要是能飛就好了啊!”


    許仙漫無目的地走在城中的大街小巷上,縱觀四景,心裏默默的想道。如果他能學會飛天遁地的本領,如那些傳說中的仙人般,往來於青冥之間,朝遊北海,而暮至蒼梧,該是何等快哉?


    從杭州飛到錢塘也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吧!到時候再帶著白娘子環遊世界一番,瞧瞧各處新鮮景『色』,隻是不知這個世界是否會有頭戴禮帽,身穿西服的西方紳士?


    但目前也就隻能想想罷了,以他目前的修為境界來看,距離能夠騰雲駕霧還有一段不遠的距離,更何況他手頭上也沒有駕雲之法,這麽一想,竟有些愁人了。


    已是八月時節,錢塘雖地處江南,卻也沒了夏日的灼人暑氣,偶爾一陣涼風吹來,更覺涼爽。


    街上行人頗多,有那認識許仙的見到後便會打上一聲招唿,許仙笑著迴應,不知不覺間,竟來到西湖附近的一條闊巷當中。


    周圍人流湧動,許仙抬頭一看,眼前是一座極寬敞的閣樓,流簷飛角,絳漆點綴,門前四根金柱挺立,兩側匐臥著白澤石雕,大門正上方懸著一塊朱紅『色』的方正門匾,內中刻有“蘭書坊”三個大字,蒼勁有力,陽光下熠熠生輝。


    “怎麽到了這裏?”


    蘭書坊作為杭州府有名的連鎖書院,許仙自然知曉,且他之前有不少書就是在別處分坊購買的,本打算離去時,忽然轉念一想,反正閑來無事,天『色』也還早的很,不如去逛逛書店,權且當做消磨時間了。


    坊中並沒有多少人,一眼望去,隻有零零散散的十幾道身影,倒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乾朝雖然大力推行聖人之學,學風厚重,但真正讀過書的也就那麽一小撮兒人罷了,大部分人還是目不識丁的文盲,跟後世的文化普及程度自是差了十萬八千裏。


    書坊中安靜無聲,隻偶爾有翻書的聲音傳來,朝陽斜斜灑下,霜雪般的光芒落在書本上,一瞬間竟有幾分神聖的感覺。


    許仙四處轉著,忽然看見一道有些熟悉的背影,走上前去,輕拍那人的肩膀,笑道:“子尋兄?”


    那人迴過頭來,『露』出一張清秀俊朗的麵孔來,卻不是孔攸又是誰?見到許仙之後頗為驚喜道:“漢文,你怎麽會在這裏?”


    許仙笑著反問道:“難道我不能來嗎?”


    “漢文兄這是哪裏的話?”


    孔攸笑道:“隻是沒想到會在此相遇罷了,自上次舟上一別,就再也未見過漢文兄你,在下倒甚是想念。”


    許仙聞言一笑,視線卻看向孔攸手裏握著的書卷,道:“子尋你這是準備買些什麽書?”


    孔攸晃晃手中書籍,道:“無非是些經史子集罷了!”手裏拿的卻是一本前朝《詩風》。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許仙無不感歎道,“多讀書確是一件良事。”


    這卻是他有感而發,讀書雖然不一定能夠成為如孔孟一般的智者,但最起碼能令人擺脫原始的愚昧,心而知之。而若是沒了代代文化的傳承,這千年的香火延續隻怕也要斷絕,又哪裏來的家國天下?


    人和動物最大的區別就在於人有智慧,會思考,動物卻隻是單純的憑借本能行事,而書籍正是通往智慧大門的康莊大道,多讀些書總沒有害處。


    孔攸還未說話,就聽一人的聲音從側麵傳來,“好一個‘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公子倒是道出了個中精髓!”聲音聽來卻有些熟悉。


    許仙迴頭看去,隻見一個身材高大,體型略有些發福的中年男人正朝自己這邊走來,正是之前在雲鳧島上見過一麵的蘭書坊主李正興。


    李正興闊步來到許仙二人身前,饒有興趣的打量了兩人幾眼,目光最後落到許仙身上,笑道:“公子適才所言極有道理,雖隻短短兩句,卻言明了讀書的萬般好處,當真妙哉!”


    又一拱手道:“在下乃是這蘭書坊的坊主李正興,還未請教兩位公子名諱?”心中卻在默默品味適才的那兩句話,隻覺言簡意賅,且明如白話,朗朗上口。雖然稍顯功利了些,卻實乃不可多得的勸學之言。


    兩人連忙拱手迴禮,各自報了姓名,那書坊坊主李正興聽聞麵前這兩人竟是此次錢塘縣府試的前兩名後,自是十分驚訝,又忍不住多看了許仙幾眼。


    同為文學中人,對於許仙的大名,李正興早就有所耳聞,除了府試案首的身份之外,最為令人印象深刻的還是他的那幾首詩作,皆是膾炙人口,雅致不凡,說是可流傳千古的名篇也不為過,心中極為佩服。


    而捫心自問,他是絕做不出‘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這樣天馬行空的詩句來的。


    心中愈發好奇,能作出此等詩句的該是怎樣的一個年輕人,時常想要見上一麵,沒曾想竟會在自家的書坊當中遇到。


    眼前的許仙一襲白衣,身上渾然沒有讀書人的那種病懨懨的羸弱氣質,反而言行之間有股蓬勃朝氣,有種遊俠般的浪漫氣質。


    而許仙本就相貌不凡,眉清目朗,天生一副好皮囊,便連他也不禁生出一種“好男兒正當如此”的感覺來。


    卻不知許仙一舉一動之間不自覺的帶著後世人的舉止習慣,因此看去有種說不出的瀟灑,再加上他修煉太玄真經日久,脫胎換骨,先天就帶著一股難言的親和力,以上諸多因素集合為一才成就了他身上的這般氣質。


    相互寒暄一番,更覺意趣相投,李正興笑問道:“不知兩位公子要買什麽書?我正可與兩位引薦。”


    孔攸已經買了一本詩集,對別的書暫時沒什麽興趣,反倒是許仙聽到他的話後,皺眉想了片刻,這才問道:“不止李坊主這裏可有雜誌一類的書?”


    “啊……”


    李正興聽到許仙的話後微微一愣,他本以為許仙也會買些經史之類,沒想到竟會對感興趣,笑道:“當然是有的……”親自引著兩個人去找書。


    其實許仙也隻不過是隨口一提罷了,實在是平日裏閑的無聊,除了修煉之外,基本沒有什麽娛樂活動,連打發時間也是不能。


    逛青樓麽?他又不是顧元。


    偶爾想起前世上學那會兒吃著炸雞啤酒,裹著被褥如肥粽子一般看的情景,真是一萬分的懷念。


    半晌之後,李正興抹了抹額上的汗水,一手指著正前方堆積的如小山一般的書籍,氣喘籲籲道:“所有的都在這裏了……”


    許仙隨意翻看了幾本,結果卻不盡如人意,這裏麵大都是些描述書生女鬼風流韻事的書,像極了流仙先生的聊齋,隻能算是怪談。他早先已經看過幾本,這時再看便覺有些無趣。


    剩下的一小部分確實算得上是,隻不過書中的故事情節在許仙看來老套的厲害,又或許是被這個時代所局限,這些書的內容大多千篇一律,無非是某某落魄書生一朝開悟,變得才思敏捷,接著又被某個大戶人家的小姐看中,結為夫妻,然後通過科舉考試,官拜一品,走上人生巔峰的故事。


    一看就是一群落魄書生的意y,甚是無聊。


    “這不行啊!”


    許仙放下手中書卷,悵然一歎,想看一本好的怎麽就這麽難?


    李正興聞言不禁臉『色』一紅,他也知這些書的質量確實不好,內容雷同的厲害,有的甚至連他都看不下去,隻是想要寫出好的來又談何容易?


    畢竟與當下主流的詩詞相比,這個年代的還是一個十分小眾的東西,肯花費心思去寫的大多是些不及第的落魄秀才,又能指望他們寫出什麽好的作品來?


    如留仙先生一般的人物終究隻是少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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