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洲的事還不算完。


    所以,新的一年開始,楚瞳也沒有急著離去。


    而且,他也的確存了留下陪伴母親的心思。


    對於母親一夜白發,楚瞳雖然沒有像常人一樣耿耿於懷,卻也是極為自責,想要盡力彌補。


    在三元城時開始,便一直侍候在母親身邊,直到迴了楚家過完年後依舊如此。


    隻不過言盈對此,卻沒有他想象中那樣高興。


    無論楚瞳在身邊侍候多久,言盈都不與他搭話,甚至都不瞧上一眼。


    楚瞳不知母親為何突然這般對待自己,感覺莫名奇妙的同時,依然選擇盡心侍奉,卻是換來了言盈愈加不耐的態度。


    “怎麽,現在都沒事可做了嗎?天天像個跟屁蟲似的跟在我和雪兒身後,成什麽樣子,哪有一丁點兒男兒的誌向”


    “孩兒就是想多陪陪您”


    楚瞳沒有介意母親說話的語氣,更沒有細思其中的意思。


    “陪什麽陪,一個堂堂的金丹期修士,天天窩在家裏能有什麽出息?你大哥都還在繼續努力,你就已經滿足了嗎?”


    “這……”


    楚瞳一時無話可接。


    母親都已經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他又怎會不懂母親的心意。


    默默的行了一禮,轉身離去。


    見楚瞳走了,言盈的臉色立馬變得擔憂起來,緊張的抓住霄湘沫的小手說道


    “為娘是不是把話說的太重了,會不會傷了瞳兒的自尊啊”


    “娘不應該拿天兒與他作比較的,從小他就在別人的嘲諷與白眼下長大,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娘實在不應該又一次提起他的痛處”


    霄湘沫聽到義母的話後,笑著說道


    “義母,您就別多想了,小嘮叨那麽聰明,怎麽會不明白您的意思呢?您啊,就把心放在肚子裏吧,他會知道如何選擇的”


    “恩......”


    低吟一聲,算是迴應,言盈怔怔的看著窗外......


    也許,在普通人家做個凡人,挺好......


    安國候府原是趙國皇宮,即便作為揚洲最弱的國家,那也絕對是不小的。


    楚瞳不覺間,已不知自己到了何處。


    環眼一看,周圍倒是空曠的很。


    歎了一口氣,楚瞳抬眼望向蒼穹,企盼奧妙無比的天道能給予自己一個兩全其美的選擇。


    可惜,隻有寒風在耳邊唿嘯的聲音。


    求道與盡孝究竟該如何去選?


    楚瞳知道,其實並沒有那麽難。


    從剛才發生的事就可以看出,母親已經選擇為了自己,而忍受那無邊的折磨。


    可如此,卻讓楚瞳感激的同時,也更加的心疼。


    是母親賜予自己生命,令自己有機會去追尋大道真諦,做自己想做的事。


    如今,又是母親為了自己的未來,不斷的付出,忍受心靈上的折磨。


    而他,是否還有機會報答母親的恩情呢?


    腦海裏不斷地閃現出言盈那滿頭白發的樣子,楚瞳一時深陷其中,有些失神。


    世間多少父母,都選擇為了子女無私付出,那心口不一的背後,卻是父愛如山,母愛似海。


    忽然,一陣悅耳的笑聲打斷了楚瞳的深思。


    迴頭望去,一道白色的倩影輕躍而來,顯得有些歡快,帶著濃濃的孩子氣,正是剛剛安慰好言盈的霄湘沫。


    “嘻嘻,你也會有猶豫不決的時候啊”


    聽到小丫頭的調侃,楚瞳搖搖頭


    “母親都那般說了,我若強行留下,她也是不會開心的,又怎會做那無用之事。


    況且,於我自己也的確難以割舍這求道之心”


    “那你在這唉聲歎氣的做什麽?這可不太像你”


    看著霄湘沫,楚瞳沒有迴答,卻是反問了一句


    “你說,如果這蒼穹與大地真的有靈,是否也會對世人這般的憂心牽掛呢?”


    “這可不知道。不過有靈者就會有情,哪怕最終到了無情的那一天,曾經也一定有情!


    至於這天地是否有靈,你應該比我了解”


    對於此話,楚瞳又是一陣搖頭,失笑道


    “這話讓你說的,和沒說有什麽區別?”


    “那可不一定,一句話出口有沒有意義,並不取決於說的人,而是取決於聽的人。


    這世間還有什麽話,對你來說會是廢話呢?”


    霄湘沫形似少女,聲音卻不稚嫩,極為悅耳還略帶一絲不染俗世的風情。眼睛裏透露出的光芒,也是極具智慧。


    雖然常常一副小孩性子,但認真起來絕非凡俗之人所能媲美。


    畢竟,真實的年齡,天資與出身都擺在那裏。


    此時,若有他人在場,根本就不會聽懂二人在說什麽。


    “就你最聰明”


    “嘻嘻嘻,那是當然咯,咯咯”


    誇了小丫頭一句,楚瞳接著說到


    “母親的心意,我明白。就是替她感到心疼。


    而且,不知道為什麽,我這心中,突然之間隱隱有些不安,卻又難以推算其中因由。”


    霄湘沫詫異的看了楚瞳一眼,透露出一絲凝重,臉上卻依舊帶著天真的笑容


    “術士本就算人不算己,你又主修天道,早已有因果融入其中。


    義母雖然隻是常人,但畢竟與你乃是母子,又哪能輕易算得明白。


    與其糾結那個未知的結果,不如好好珍惜當下。”


    頓了一下,小丫頭繼續說到,隻是臉上也露出了一絲悵然


    “求道之路漫長而孤獨,身邊的人一個個倒下,逝去,也是在所難免。


    沒有誰與誰會一直相伴。


    就算是我,未來也不見得能跟上你的腳步。


    憑你的聰慧不會沒有心理準備,又有什麽難以釋懷的。


    義母夫婦天賦一般。


    就算他們僥幸能夠修煉到築基,甚至更高,日後與你的境界,依舊有著天地之遙,又如何常伴。”


    “你看啊~那日月可曾因為誰的歡喜,而停止交替?


    那時光年輪,又會因為誰的容顏,而停止流逝呢?


    有太多的事情就是這樣,即便你有怎樣強橫的實力也無法改變。


    有些事,早已不是一個人就能決定的了。”


    說到最後,小丫頭的臉上早已看不見笑容。假裝的天真背後,也許隻是看透了一切的無奈,對美好事物的一種空盼罷了。


    這同樣,也是那些絕世天才的無奈。


    無數人盼著自己可以擁有與他們一般的天資,可誰又親身體驗過那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親人,愛人,甚至是敵人,一個個逝去,而自己卻不斷的行走在求道之路上,不知終點的感覺。


    天才不隻是比所有人走的更遠,還比其他人接觸的更多,了解的更多,可那又能如何?


    知道的越多,無法改變的話,也不過是多添一個煩惱罷了。


    “是啊,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聽完霄湘沫的話,楚瞳也如此感歎了一句。


    有些道理,他早就知道,也早有心理準備。


    可誰又能保證自己,一生都可以心如止水呢?


    總會有那麽一刻,因俗世而波動。


    不過是看你需要多久,才能從那漩渦之中掙脫出來,繼續前行罷了。


    最後,楚瞳逐漸變得堅定,不再迷茫。


    父母恩情在心中長存即可。隻要自己無愧於心,便夠了。


    有太多的東西,是他也更改不了的。


    或許有一天,當自己真正的知曉天道運行的答案以後,還能再見父母一麵。


    “謝謝”


    楚瞳深深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女。


    好似,要將她的容貌印在心底,直到自己解開答案,或是同樣倒在求索路上的那一天……


    又過了幾日,楚瞳推測,大嫂也該到達都城了。


    自己身為此次北征的主帥,理應與其一同迴朝報捷。


    既然,母親都開始攆自己了,那自己也就別賴在家裏了。早早的把揚洲諸事處理完,也該離開了。


    自己可還惦記姑祖的那套四象合合呢。


    做好了決定,楚瞳立刻動身,帶著離月與楚鏡二人前往三元城。


    而霄湘沫就繼續在楚家代替他,陪伴著言盈這位偉大的母親。


    當年楚瞳北征以後,擔心有人會對楚家不利,便讓離月迴到三候城坐鎮,以保族人安危。


    楚鏡則是作為總教頭在各地訓練揚洲將士,直到年前才迴到楚家。


    時隔兩年,又一次與少爺共同遊曆,已經四重天的楚鏡,心中有些唏噓,更有些期盼。


    他知道,從眼前這位白衣青年負劍踏入楚家大堂的那一刻開始,他的一生就徹底的改變了軌跡。


    三人禦空,轉眼便到了揚州國都,三元城。


    正巧遇見率領大軍剛剛迴都的花青鸞。


    楚瞳喚了一聲大嫂,使得還沒看到他的花青鸞駐馬停下,四處張望。


    楚瞳上前與其寒暄一番,又將兵馬安頓迴營,便一同入宮麵見趙舒誠去了。


    楚鏡與離月沒有跟著,而是結伴在這三元城的鬧市之中逛了起來。


    昭揚殿楚瞳二人禮畢,朗聲共道


    “臣等奉旨出征北淩,得陛下龍威庇佑,大獲全勝,將北地十二城,盡數納入我揚州國土,今日迴朝,特來複命”


    “免禮,免禮,快免禮吧,二位都是我揚州的開國功臣,盲候更是貴為仙人,這凡俗禮節能免就免了吧”


    “陛下,所謂無規矩不成方圓,楚瞳即已身在揚州為臣,朝堂之上又怎能無禮”


    “你呀,身為仙人何必那麽在意別人的看法呢”


    “並非臣在意他人看法,而是秉持自己的行事準則罷了”


    “盲候果然不愧是大智之人,一言一行都合乎至理。


    為人就應該有自己的行事準則和底線,否則因為一點點功勞就開始膨脹,便會使臣之不臣,國不將國,諸位說,是不是啊?”


    “陛下聖明,盲候高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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