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空氣轉涼,天氣總是昏沉沉的。


    從朝和殿出來,薑姩也無心逛禦花園,便早早迴到乾明宮。


    用完午膳,在暖閣裏躺了一會,起來後還是覺得有些壓抑。


    朝堂之上,一正一邪顯而易見,可她偏偏就坐在反派的龍椅上,隻能遠遠看著正義凜然的男主離她越行越遠。


    再這般下去,她可能真會跟裴玄一起,死在一年後的叛亂之中,以一個禍國殃民的妖妃之名。


    她默默走出寢殿之外,立在出廊之下,呆呆朝空中望去。


    一隻大雁正笨笨拙拙地朝南方倉皇飛去。


    它落單了,又錯過了南飛的最佳時節,怕是追不上家人了,更不知獨自如何在苦寒的北地跨越漫長的冬季。


    忽然一陣寒風拂麵,薑姩不禁打了個冷戰。


    裴玄從身後上前,為她披上一件赤狐毛披風。


    他垂眸見,小貴人以少有這般嫻靜,他隨著她的目光朝空中望去。


    裴玄鳳眼微眯,半晌,低頭對薑姩道:“愛妃可是餓了?朕將它射下來。”


    薑姩震驚望著裴玄,雙手抓著他的手臂製止道:“不要,它已經夠可憐了。”


    裴玄的眸光再次蒙上一層困惑,小貴人可不是傷春悲秋之人,若不是嘴饞還能想到了些什麽?


    “愛妃忽然低落,可是因為朝堂之事?”裴玄試探著看著薑姩。


    卻見小貴人輕輕歎了口氣,淡淡說道:“嬪妾如今已背上了妖妃之名,若還跟皇上妄議朝堂之事,豈不是更要遭後世唾棄。”


    裴玄聽完,忽然就釋然一笑,他嘴角輕輕一揚,一根手指將薑姩的下巴輕輕勾起。


    “後世是誰?愛妃認得?”


    薑姩仰著臉,看著他墨色眸子此刻正散發著清澈的光亮。


    “既不認識,何必在意。”


    薑姩杏眼微怔,感覺壓抑的心情稍有舒緩。


    “朕從不在意。”


    嗬,看出來了。


    裴玄放下她的下巴,彎腰將自己的臉湊上前來,微微提眉問道:


    “許是宮裏太悶,朕明日帶你出宮。”


    “出宮?”


    薑姩眸光一亮,雖然不願與他同行,但出宮總好過上早朝。


    “謝世子救了愛妃,朕要親自登門答謝。”


    “去侯府?”


    薑姩的眸子越發清亮起來,聲音也跟著高亢。


    “好啊!正巧謝世子的衣衫還未歸還!”


    裴玄眸中閃過一絲不明的情緒。


    他倆果然有事!


    一想到明日要去侯府,薑姩高興的晚膳都多吃了一碗。


    放下碗,她又興衝衝跑到梨花木鑲理石的書案前,仔細迴憶著書中關於侯府人等的喜好。


    半晌,終於握起筆,寫下了一張禮品單子。


    她拿著單子認真核對了一遍,靈動的杏眼露出滿意之色。


    裴玄半倚在龍紋軟榻上默默看著,眸光漸涼。


    “嬪妾擬好了明日的送禮單子,皇上意下如何。”


    裴玄麵無表情:“都按愛妃寫的辦。”


    “謝皇上。”


    薑姩欣欣喚來平陽公公將禮單安排了下去。


    公公看著喜笑顏開的小貴人,又偷偷瞄了一眼,麵色鐵青的皇上,為難地擠出一個笑臉,緩緩退出殿外。


    興頭上的薑姩,對裴玄的低氣壓毫無察覺。隻是沉浸在明日要如何留下好印象的設想之中。


    作為一名小社畜,她已深暗職場站隊的重要性。


    既然預知這家公司要倒台,她自然要提前跳槽。


    在仔細迴憶了祭月節那日與謝晏和的相處後,薑姩發現,謝晏和也並非對自己厭惡至極,若不是裴玄發瘋,他們說不定還能有進一步發展。


    “娘娘,浴湯已準備好了,請娘娘隨奴婢前來沐浴更衣。”


    小宮女的話打斷了薑姩的思緒,她應了一聲,想也沒想就跟著宮女走進內殿的浴房。


    一進來便聞到一股奇異的香味,薑姩提著裙擺跟進了金漆點翠的玻璃屏風之內,不由自主猛吸了幾口:“好香啊,這是什麽味道?”


    “是潤肌草搭配了沁迷香,能嫩膚、調情提高侍寢質量,上迴宮中煮這浴湯還是給太妃娘娘呢,姩貴人真是如今宮裏最有福的女子。”


    侍寢?


    在薑姩的震驚眸色中,幾個宮女們已經褪去了她的衣衫。


    將她扶進了浴桶之中。


    “皇上讓我今日侍寢?”


    “是平陽公公交給奴婢的。”


    ……


    薑姩緊張的咬著牙,毫無尊嚴地被幾個宮女用浴石翻來覆去的抹洗。


    出浴後,她們又忙著為她全身的每一寸肌膚,塗了一層幽藍香露。


    嘴唇上了甲煎粉,並告知其他地方也能使用,可以變得更粉嫩,薑姩眉頭一蹙,強烈拒絕了。


    一切準備妥當,赤裸裸又裹上一層杏子紅金心閃緞錦薄被,如待宰的羔羊,被幾個太監抬上了那張紫檀嵌龍紋羅漢床上。


    室內暖光浮動,描金銅香爐裏的紫丁香熏出一絲一縷曖昧迷醉的霧氣。


    薑姩躲在被子中什麽也看不見,隻能聽著宮人們匆匆退去的腳步聲,接下來是一片寂靜無聲。


    她等了半天,依舊沒有動靜。


    實在按捺不住,她伸手偷偷扒開被子,將頭探了出來。


    便見裴玄已經脫了上衣,胸前緊致結實的肌肉線條一覽無餘,他盤腿坐在床上,手肘撐在膝蓋上,正饒有興致正看著她。


    嘴角似是還帶著一絲淡淡的哂笑!


    半晌,他默默說了一句。


    “這儀式,朕不喜歡。得廢。”


    薑姩手扶著身上的被子,睜大眼睛,連連點頭表示讚同,什麽惡趣味。


    “愛妃的衣衫,朕還是喜歡親自扒。”


    話音剛落,他嘴角露出邪魅一笑,向前將她撲在身下。


    暖黃的紗帳之內,他身上散出的一股炙熱氣息撲麵而來,深邃的眸子定定望著她,目光緩緩變得朦朧不明,氣息也越發急促,他情不自禁慢慢低頭朝她靠近。


    薑姩嘴唇緊緊抿住,條件反射地將臉側開。


    說實話,她並不排斥裴玄的肉體,但他殘暴、昏庸,似乎還荒淫,是她不能接受的,兩人的契合,應是身體和靈魂缺一不可。


    裴玄眸光微閃,看出她神色中的嫌棄,他臉色陰沉下來。


    “既要侍寢,為何要躲?”


    他低沉的聲音裏透著一絲不悅。


    薑姩抬眸看向他那張風雨欲來的臉,心中湧上一股氣惱。


    侍寢侍寢,日日都要侍寢。


    與他在一起的每一日都要想著如何不侍寢!


    她確實已經身心疲憊,這相親相愛的好戲,似是也演不下去了。


    她眸子閃著一絲倔強不屈地說道:


    “我從未說過要侍寢!都是你在逼我!”


    他薄唇抿成一道直線,寒星般的眼眸裏滿是慍怒。


    “朕逼你?”


    他眼睛微眯,嘴角微微抽搐出難抑的憤怒,額角隱隱可見青筋凸起,他用那雙如刀尖般鋒利的眼睛定定看了她幾秒。


    接著,猛地起身,自顧自地套上一件藏青色大氅,帶著滿身的戾氣,徑直朝殿外走去。


    薑姩聽見殿門被暴力的打開,隨後便是裴玄的震吼:“是誰自作主張!”


    殿外頓時喧嚷一片,她聽到平陽公公的認錯求饒,聽到宮女們的互相開脫。


    隨後,就聽裴玄充滿怒氣的聲音再次傳來。


    “擺駕,坤寧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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