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桁不在,青億有心想問天桁的去向,可玄雀半分都不肯透露,她以為是什麽機密的事情,便是沒有再多問了。


    閑暇時分,就到月老兒的府邸中晃悠,幫月老兒拉拉紅線,順便看這人間的恩怨情愛,雖說幾天過去還是甚為懵懂,但小青蓮還是想著,在天桁迴來之前,能夠在他的麵前理直氣壯說自己已經悟得了這些。


    她已經不想再做一朵廢花了。


    縱使她不明白天桁讓她領會這情愛是何意,但自有他的道理,她不想讓他失望。


    那天大雪下得狠,青億又在月老府邸外麵等久了,許是身體受了寒氣,堆積體內,幾天之後終於爆發了。


    這天起來的時候有些頭重腳輕,早膳也不見玄雀的人影,食盒倒是已經擱置在了桌麵上,留了字條,說是有要事,讓她自己一人吃飯。


    小青蓮沒什麽胃口,隻塞了一些,就覺得人不大對勁,迴床上躺了一會兒,醒來之後更是不知今夕何夕。


    恍惚著,摸索著從床上翻坐起身。


    她試著用靈力抵禦體內的寒氣,沒多大用處。


    如此,她便隻能收了手,將自己拾掇好,依稀記得金池的水能夠治愈她身上的不適,天桁不在,隻能是靠金池了。


    將那天青黛色的兜帽披風帶上,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青億才出了門。


    洞府臨近的蓮池裏的花兒有些蔫巴巴的,估計是因為她身體不適的原因,沒有什麽精氣神,自是沒有什麽靈力,支撐不起這一池的花兒。


    金池離她的洞府並不遠,當初就是因為顧及她一身的缺陷神根,天桁才讓她在金池的周遭選洞府。


    幾日的大雪,今日算是停了,估計布雪的仙官兒輪到了休沐的時間,金燦燦的暖陽透過厚厚的雲層灑下來,才幾日不見,小青蓮覺著像是隔了三秋。


    暖陽很暖,可依舊阻擋不住她身體上的寒意,不過在這種暖陽的天氣裏,泡著暖烘烘的金池也算是一件美事,她渾渾噩噩地想。


    臨了到金池,她眼睛都快疲倦得睜不開了,直接化了原形,飛進了暖烘烘的池水中。


    根須在池子裏頭,似乎被一種無形的力量修複,又暖意滲透進四肢百骸。


    青億閉著眼睛,感受著身體上的寒意慢慢地被驅逐開來,人才好受了些。


    “小神女?”


    恍惚間似乎聽到有人在喊她,小青蓮沒聽清,也就沒迴應,那唿喊的人似乎也沒死心,連著叫了兩聲,青億才緩緩睜開了眼睛。


    眼前是金燦燦的池水,還有池水的金光之後有一張明媚至極的臉。


    臉的主人笑著,略略帶著些關切,“小神女,你沒事吧?”


    青億皺了眉頭,她感覺到麵前女人身上有一股氣息,讓她十分難受,可她不知道這氣息是什麽,更是疑惑,先前見麵都沒什麽異樣,為什麽今日感覺到一股突如其來的氣息?


    沒待她多想,麵前的女人見她沒迴應,便是換了一副小心翼翼的神情,“小神女不理我可是生氣了?”


    “生氣?”


    蓮身的小青蓮聲線有些空靈,卻是極為好聽。


    瀟月恍若不自知一般,眸子微暗,直接就抬起了一雙玉足,“可是生氣我不經過您的允許,用了這金池沐足?”


    玉足上還有散著金光的水珠,緩緩滴落進散發著金光的金池中,小青蓮低頭,這才看到麵前人一雙腿兒直接插進了池子裏,正在......洗腳?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人還未來得及說些什麽,那一股令她難受的氣息似乎是更濃了,青億覺得眼前暗了暗,直至那女人再度問出口,“小神女,你沒事吧?”


    語氣裏含著的是濃濃的關心,可在青億聽來卻是十分刺耳。


    青億閉了閉眼,等著那一股奇怪又壓抑得有些許難受的感覺下去,才睜開了眼睛,頭一迴覺得自己心裏有一股戾氣在翻湧,“出去!”


    她嗓音低低地斥了一句。


    “什麽?”


    瀟月一冷,沒能一下子反應過來。


    “我讓你滾出我的池子。”


    空靈的聲線含著一絲極寒的冷意,那一股威壓襲來,竟是十分攝人。


    瀟月沒想到,一個活都活不長的廢花,竟是也能有這麽強大的威壓。


    難道,神的血脈就這麽厲害?


    不甘心地咬了咬唇,她收迴放進池子裏的腿,從池邊站起身,看起來有些局促,“對不起,小神女,師父說讓我把這裏當家,就是這金池我想都能用,所以我就擅自......”


    說到後麵麵色有些發僵,瞧著十分不自然的模樣。


    小青蓮崇尚美色,她承認自己喜歡那些長得好看些的女仙,但不知為何,見到這麽一張嬌豔的,比她看過的所有女仙都要好看幾分的容顏,她心裏充滿的竟是厭惡。


    此時聽她的這麽一番話,內心的那一股異樣不適之感又湧了上來,她現在很生氣。


    “離開這裏。”


    金池裏的青蓮晃了晃,姿態孤傲,“請你離開這裏。”


    瀟月微微蹙了蹙眉,快得消失不見,她深吸一口氣,先是輕輕一彎腰鞠躬,“抱歉,小神女,是瀟月冒犯了,瀟月這就走,隻是走之前,我有一個賠罪的主意,來抵消我今日之失。”


    說著頓了頓,也不管青億有沒有迴應,直接便道:“聽聞小神女最近在學習領悟情愛,苦於沒學有所成,瀟月有一主意。”


    這一下,小青蓮的枝葉晃了晃,青光一閃,她的身邊就站了青紗裙的女孩兒。


    麵色有些許蒼白,但已經是比先前好了許多,小青蓮麵有急切,“你有何主意?”


    長得乖巧的長相,人也好騙。


    瀟月不動聲色地端詳著,唇角不著痕跡地勾了勾,又抹平,作揖道:“聽聞凡世間的情愛例子不少,小神女每日去月老仙人府邸參詳,不若去凡世間親自瞧個究竟明白,更是有效些。”


    “去凡世?”


    “對,瀟月聽聞,凡世間有一小國,名喚寂廈,這寂廈國有一個小島,名喚情人島,這情人島中住的多數都是那些神仙眷侶,小神女不若去那裏參透一二?”


    “此話可是當真?”


    麵前的人縱使再怎麽討厭,也沒對她做過什麽不好的事情,小青蓮涉世未深,不了解世間險惡,更沒有意會到麵前人的真正用意。


    聽著她這番問話,瀟月明白,這花兒已經是上當了。


    當下隻道:“瀟月也隻是聽聞,若是小神女不信,那便罷了。”


    說罷,就行禮告辭。


    轉身的那一刹那卻是勾了勾嘴角。


    眼下妖獸橫行,曾經她在天桁書案的奏折上掃過一眼,上麵皆是那些凡人請願,寂廈國情人島恐有妖獸化形害人,聞名趕赴的情人無一生還,久久未歸。


    天桁神帝又不知身纏了何事,沒有在十三重天,眼下就是最好讓她消失的機會。


    既是如此,那就讓這朵花兒死在那裏也未嚐不可,再說去與不去是她自己決定的,她不過是推波助瀾而已......


    瀟月的唇角勾起一絲勢在必得的笑容,轉眼就離開了金池園。


    小青蓮站在原地蹙眉看著瀟月離去的背影,內心裏卻在斟酌瀟月的話。


    凡世間的凡世情愛的確不少,她也曾想著不若下界去人間瞧上一瞧,可她從未下過人間界,隻是從月老兒的那一麵紅塵境中窺見這凡世間的情愛,她本身就沒什麽靈力,擁有自知之明的她清楚自己並非是多麽厲害的神仙,與其去了人世間,不小心惹了麻煩,不如乖乖待在天界為好。


    可若是這一趟有收獲呢?


    況且她就是去瞧瞧也沒什麽壞事吧?


    據說天界一天,人界一年,就去一會兒,也不過幾息的時間......


    小青蓮的腦海裏天人交戰,最終是屈服了自己好奇的心,以及強烈得不能讓天桁失望的心意。


    決定好了之後,小青蓮又跳進金池中泡了會兒,將體內的寒氣驅散幹淨之後,就去了月老兒的府邸,旁敲側擊問詢凡世的一些事情,沒敢跟玄雀說,將所有該注意的記在了腦海裏之後。


    她收拾了些東西進了她的空間戒之中,就下了界。


    翻了十幾個雲頭,直接找尋了寂廈國的都城郊外落地。


    據說那情人島與都城距離最是相近,但具體位置青億查探不出來,想著或許到了都城之後,會有人知道。


    下界的時候,天色稍暗,黃昏落下,星子被灑在了深藍色的天空上。


    小青蓮趕在城門關上之前,入了城。


    也不知道是什麽節日,小青蓮一入城,就被喧鬧的市集一般的景象給驚愣在一旁,幽暗的夜色被張燈結彩的燈光照亮,來來往往的人臉上都掛著喜意,好似有什麽好事一般。


    人群熙熙攘攘,看慣了這天界的冷清,咋一看到這般景象,小青蓮心裏無不震撼。


    精致的麵龐攏在青色的麵紗之下,使人看不清,隻看到一雙瞪得有些大的眼睛。本就是隱秘下界,她為了遮掩容貌,便是選擇了麵紗遮顏。


    她愣住的地方旁邊有一個大嬸兒在擺攤,閑來無事左右看看的時候,便是看到了她,隻覺得這姑娘瞪著一雙銅鈴大的眼睛,有些許好笑,瞧著這一身不菲的衣裳,心裏又是暗歎了一聲兒,怕是有錢人家的閨女跑出來迷路了罷,思及此,她開口問:“姑娘可是迷路了?”


    大嬸的嗓門兒不大,但也不算小,可青億的心神全在眼前從沒見過的這一幕上,自然是沒有聽到大嬸的叫喚,直至人微微站起身,輕輕推了她一下,“姑娘?”


    “啊?”小青蓮這才迴過神來,發現自己站在一處小攤的旁邊,麵相憨厚的大嬸看著她,又耐心地問了一句,“你可是迷路了?”


    小青蓮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神情有些許不對,忙是收斂了些,輕咳了聲,“沒有。”


    開口說話的嗓音是軟糯的,都是大嬸這年紀最喜好聽得調調,擺攤的大嬸瞧見姑娘眼睛圓,為了掩飾,一雙眼睛刻意收斂了神色,怎麽看怎麽討喜。


    不禁莞爾,說話的聲線也柔和了些,“迷路不是什麽丟人的事情,你若是不介意,我可以叫人幫你送你迴去。”


    她依舊認為小姑娘是迷路了不好意思。


    瞧這一雙大眼兒哪像是出了閨閣見了世麵的女娃娃?


    小青蓮一聽眼前人誤解了,連忙擺手,直接就道:“我並非迷路,謝謝您。”


    不知凡世間的稱唿如何,她憋了半天憋不出來,便隻好隻用上了敬語。


    這人間界的凡人還怪熱心的。


    小青蓮心想,怪不得能擁有情愛這麽美妙又複雜的情感。


    大嬸瞧了眼前的姑娘幾眼,看她麵上有幾分認真,便是沒有再提。


    攤前沒多少人,因著大嬸擺的都是小孩玩的小玩意,布偶娃娃,還有木頭娃娃之類的,做工看起來雖不算是精致,但也十分耐看。


    小青蓮瞅了幾眼,覺著新奇,便是蹲下來,一一拿起來端著瞧了瞧。


    大嬸兒見她喜歡,麵上的笑容更是實在了些,“你喜歡的話,我給你良心價錢,五文錢一個。”


    小東西著實好看,又新奇。


    青億挑著拿了一大半,又不知道這錢怎麽算,直接從袖子裏掏出了一個手鐲遞給了大嬸,此番下界,銀錢之類的她沒有,不過這些珍器她倒是有一大堆,全都是九重天送來市三重天的禮,天桁不要,玄雀也不要,盡數都給了她。


    當時的她隻是覺得好玩,哪裏知道它們的價值。


    一隻鐲子遞過去的時候,擺攤的大嬸兒不由得瞪圓了眼睛,這成色,這脈絡,一看就是好東西,別說是幾十文錢的東西,就是幾個金子都值得起。


    太貴了,把她整個小攤買了都綽綽有餘。


    老實人哪想著貪便宜,登時就往迴推辭,“姑娘還有沒有別的,這個太貴了,我的這些東西要不了這麽多。”


    買東西哪有不給錢的道理。


    小青蓮雖然不知道銀錢怎麽用,但卻看過話本子,知道買賣就是要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她作為天上的神仙,自然是不能欺負人。


    大嬸兒不要她手中的東西,著實令人苦惱。


    她想了想,又看了看這眼前熱鬧的市集,來了主意,“我給您這個鐲子,買您的這個攤子上的所有東西,但是我帶不了其他的,那些你都拿走,另外我想問您一些消息,這個鐲子就頂攤子和消息的錢,您看如何?”


    小姑娘掩在麵紗下的容顏看不清,但一雙墨瞳極為澄澈,似乎大有一定要將這鐲子塞給她的架勢。


    大嬸見此,隻能妥協,“可、可以。”


    小青蓮將手鐲放在她手上,大嬸看著手心的鐲子,眼眶有些發熱,動作小心翼翼地收進了自己的懷裏。


    她擺攤了這麽多年,第一次見到了這麽多錢,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了一個姑娘的好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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