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桁拾階而上,不急不緩。


    待他站到眾人的麵前,眾仙已是起了身,俯首作揖,“拜見帝君。”


    一如既往的宴會,在記憶裏沒什麽差別,天桁眼皮都沒抬,直接擺了擺手,示意他們起了身。


    座位被安排在西王母的右手邊的高台上,比西王母還要高上一截。


    明麵上這個宴會是為幽冥帝姬辦的,可仙界極為看重尊卑,自是不會在這等事情上不知輕重,麵對九重天自覺的討好,天桁麵上表情未變,淡淡的,瞧不出喜怒,直接就坐了。


    半分寒暄客套話都沒說。


    比起先前,神帝的性子倒是越來越冷了,在座的仙人們無不想。


    西王母麵上有些尷尬,天桁自從閉關出來之後就沒有下來她這裏走動過,聽小道消息說,能下來九重天走動也是因為小神女的事情,辦完立刻又迴去了,就是人間界有什麽他都直接從十三重天下界。


    平日裏有什麽事情商議都是遣了玄雀代他去聽,除了西天的神佛,誰的麵子都不給。


    早先她覺得一位神帝,麵子還是要給的,便是沒有過多計較,如今一看,是她想岔了。這人比先前還要更加不講人情。


    西王母臉色有些不好看,但也沒說什麽,攜著自家的幹外孫女就坐了,心裏還計較著事,緩了緩神色,心裏醞釀了下,她就將少女拉到跟前,嘴角挽起一絲笑,“多謝帝君能夠來參加小月的接風宴,來,小月,給帝君問個安。”


    支著下巴目光不離台下小姑娘的天桁微微蹙眉,目光看了過來。


    麵容嬌羞的女子,身著豔麗的紅色裙裳,眉目嬌豔,似那冬日裏的玫瑰花兒,濃烈似火。


    與小青蓮相比,完全是不同的兩個極端。


    嫣紅麵頰的女子被推上前來請安,“給帝君請安。”


    有些僵硬的仙界禮儀,但也足夠誠意。


    殊不知,天桁的麵色卻是微微發冷,沉了下來。


    是她。


    在這個世界裏,所謂的與他命中注定的女子,天桁曾經翻看過,洋洋灑灑的故事講的全都是他和這個女子。


    初初他帶著青億的靈體,和他自己的記憶降世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忙著修複自己本體上的傷,加上要喚醒青億,沒怎麽將這眼前的女子放在心上,更沒想過去尋。


    一開始他就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也沒將這個人放在心裏,潛意識裏,他還是想要替女孩辯解,或許真的是有苦衷,又或許有其他原因,可當這個瀟月出現在他的麵前,和故事裏講的無一差別之時,所有的真相仿若是直接擺在了他的麵前。


    想躲避都不能。


    天桁沒應,轉眼看向在堂下吃得正是開心的小姑娘,眸子裏陰沉了一片。


    一一,你隨意擺弄我,可考慮過我的感受?


    西王母也沒想到天桁這麽不給麵子,僵在嘴角的笑意幾乎要掛不住,瀟月目光複雜,隨著男人的視線看過去,當知道天桁的注意力在一個小丫頭片子身上的時候,心裏更是掀起一股驚濤駭浪,內心的嫉恨和酸意幾乎要淹沒了她。


    因著從小喪母,父親和幽冥界的人都格外寵著她,她堂堂幽冥帝姬,何嚐這般給人伏低做小還被人忽視?在她的心裏,神帝都不該這樣對待她。


    可當著眾人的麵,她半分惱怒都發不得,這裏是九重天,不是她的幽冥地界。


    如此,她隻能咬了咬唇,微微提了聲線,“月兒給帝君請安。”


    男人這下像是注意到她這人一般,側了側頭,睨了她一眼,淡淡地應了一聲,起身走下堂去,半句話都沒再說。


    在座舉杯推盞的仙人們,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就瞧見神帝冷著臉直接下了堂,竟是半分茶水都沒喝,打算走了。


    堂下小青蓮和玄雀吃得正是開心,在場的東西被他們嚐了一半,對於吃貨來說,還沒盡興,小青蓮塞了一嘴的糕點,嘴巴沒抹,就盯上了另外一種糕點,正要舉步走向那擺著糕點的小桌子的時候。


    後領子被人扯住了。


    不輕不重的力道,足夠她前進不了。


    作為十三重天的小神女,縱使她技不如人,但在外邊為了維持神的麵子,她從沒半分軟弱過,不然也不會威名傳遍九重天。


    雖都是她借著天桁的名號來狐假虎威的......


    可效果也是顯著的不是?


    這般想著,青億也被身後的力道禁錮出了氣,她轉身,準備好好利用天桁的威名“狐假虎威”恐嚇那人一番的時候,卻在轉身的一刹那,瞧見天桁沒有什麽表情的臉色時,僵在了原地。


    “桁......桁哥哥?”


    他不是到西王母的座上席去了麽?怎的人在這裏?


    青億百思不得其解,但觀麵前男人的臉色,知曉眼前之人絕對不是開心的神情。


    遂她更是小心翼翼了,將邁出去的步伐收了迴來,伸出一隻手,輕輕扯了扯天桁的袖子,“怎麽了?”


    天桁低頭看著眼前的小姑娘,看著這個騙了他許多年的小騙子,麵無表情地掏出一塊帕子,擦了擦她嘴邊的糕點屑,“走了。”


    這才剛來,就要走?


    小青蓮瞪圓了雙眼,依依不舍環視了一遍還沒嚐過的吃食。


    天桁見人站在原地沒動靜,蹙著眉輕飄飄問了一句,“怎麽?”


    麵上的表情更加看不出來了。


    誰都不敢惹心情不好的天桁,就算是小青蓮,也沒那個膽量。


    登時搖了搖頭,“沒......”


    天桁睨了她一眼,拉著她的手腕兒,將人帶著,上雲頭之前,叫住愣在一邊的玄雀,“將沒吃過的打包些帶迴來。”


    說罷,兩人的雲朵嗖的一聲,不見影了。


    在場的仙人們無不愣在了原地,心想,神帝還真是......別具一格。


    坐在高台的西王母和瀟月將這情景從頭到尾看在了眼裏,妒火不甘燒紅了瀟月的心房,紅彤彤的眼眶瞧著要落淚,把西王母可心疼壞了。


    故去的那神女可是她看著長大的,她這把年紀,已經算是仙人們的祖宗了,能得神女青睞認一次幹娘,已經是麵上有光,愛屋及烏,連帶著這個幹外孫女兒,更是疼上加疼,又怎會舍得她哭。


    抽出了帕子,親自擦去女孩頰邊的金豆豆,她道:“姥姥給你想辦法,莫哭。”


    天桁不是看重那名小神女麽,且讓她去查一查這小神女到底是個什麽情況,可不能礙了她外孫女兒的路,否則......


    精明的眼眸子裏閃過一絲殺意。


    聽得西王母這麽說,瀟月才破涕為笑,應了聲:“好,謝謝姥姥。”


    有了西王母的保證,她內心的鬱卒總算是散了好些。


    小青蓮被天桁拉著手,一路跌跌撞撞地迴了十三重天,原本還因為男人叫了玄雀給她帶吃食的欣喜念頭蕩然無存。


    柔弱無骨的手腕兒已經被天桁捏得通紅,換作以往男人早就發覺了,可如今不知道是怎麽迴事,小青蓮一路磕磕碰碰,早已累得不行,幾次還差點摔了,走在前方的人都沒有半分察覺。


    他在陷入一種思緒裏,入了神,對於外界發生什麽似乎都不知曉了。


    小青蓮忍了一路,終於在被男人拖迴了自己洞府的時候,那一股隱忍加疑惑還是忍不住爆發了出來。


    她使勁拽開自己的手,蹙著眉頭看著這周遭熟悉又陌生的洞府,之所以熟悉,那是她還未通靈識之前,被天桁從金池裏帶出來將養在自己的洞府一段時間,說陌生,是因為她自從通了靈識之後,就沒再來過這裏了,往日教授一些法術以及修行上的內容都是在大殿中進行的。


    遂她不解為何男人帶她迴了洞府,這裏都是天桁的氣息,讓她倍感莫名的安全之中又有一絲害怕。


    現在的天桁臉色絕對稱不上正常。


    自她甩了手,男人就盯著他空空的手腕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垂下的臉讓小青蓮沒法看清情緒。


    手腕兒又紅又痛,此刻青億無暇顧及,心上有些忐忑地猶豫了幾下,最終開口,“桁哥哥?”


    一聲沒應,小青蓮又試著叫了兩聲。


    最後男人終是應了,緩緩抬起頭來,眼眶通紅得有些嚇人,青億被嚇了一跳,以為是男人哭了,她快步走上前,說不清心裏什麽感受,總歸是不好的,掏出她寬袖裏的手帕,就要朝著男人的臉上拭去,卻在半路被人抓住了手。


    那手帕的手剛好是男人攥得通紅的手腕兒,天桁垂頭,長指摩挲著上麵惹眼的紅色痕跡。


    微微發痛的地方被男人觸及有些許癢意,熱乎乎的,小青蓮忍了忍,不敢縮,隻疑惑地歪了頭,“桁哥哥?”


    “一一。”男人開了口,嘶啞的聲線似乎帶著無盡的憐惜,他低頭摩挲她手腕的動作未停,“疼嗎?”


    小青蓮垂眼,那一抹灼熱的紅色橫亙在手腕上著實惹眼,也著實疼,遂她十分老實地點了點頭,“疼。”


    點完頭,似乎又像是十分大方且善解人意地開口補充道:“不過,桁哥哥也不必自責,你若是心情不好,捏一一的手能好些,可盡管捏,這點小傷不礙事。”


    “嗬。”男人似乎笑了一聲,小青蓮不懂他在笑些什麽,滿心困惑正想要多問一句,就見男人抬起了頭,一雙深邃如墨的眼睛裏情緒未明,眼眶依舊是紅的,直至朝著小青蓮看了過來,薄唇輕啟,沙啞的聲線吐出了幾個字,“曾經,一一問我,會娶妻嗎?如今,我想問一一一句,若桁哥哥娶妻,你當如何?”


    小青蓮雖然十分會察言觀色,但到底涉世未深,壓根兒不明白麵前男人眼裏的情緒,總覺得麵前人很是傷情,聽他這般問話,隻以為是他在發愁娶妻一事,或許是發愁去了妻子,自己的去處無法安頓吧?


    這個想法倒是和她一致。


    小青蓮想,若問天桁娶妻後該當如何?


    要說高興......也不是特別高興,她也說不清楚,自己心裏似乎有一團麻花在扭,不大舒服,她將這歸咎於自己到時候處境尷尬,沒有去處所帶來的傷感,和上次一樣,便是沒有多想。


    但她覺得自己應該做一個善解人意的神仙,依傍著天桁的威名活了這一百年,什麽豐功偉績沒有,還盡是搗亂,到時候,他若是娶妻,想必不用他趕著,她也自己拾掇好自己,滾遠了吧。


    如此這般想著,便是如此這般說了。


    隻是這麽一說話,沒有如她所想一般見到男人臉上鬆懈的神情,反而是,眸底的墨色更濃,隱隱有威壓而起,顯然,男人似乎更加生氣了。


    在威壓張牙舞爪地壓過來之時,卻又瞬間被男人收了迴去。


    小青蓮戰戰兢兢,腦子裏在想著補救的辦法,卻見男人再未看她一眼,指頭點了點,她的身邊出現了幾遝書。


    青億瞪大眼睛瞧著,花花綠綠的書皮儼然就是她從月老那兒搜刮而來的話本子,前幾天被天桁給沒收了的那幾份。


    還來不及思考男人要做什麽,就聽得他沒有任何情緒的嗓音自她頭頂而起,“一一不是喜歡看這些書冊麽,那麽一一看完好好告訴我,愛情是什麽罷。”


    這麽多書,大部分已經看過了,青億不喜歡將書冊反複看,聽了這話,正想要反駁的時候,卻見男人邁開腿就朝著洞府外走去,留下最後一句話散在了空氣中,“什麽時候領略了愛情的滋味,什麽時候我就讓你離開。”


    愛情的滋味?


    青億蹙緊了眉頭。


    ......


    玄雀迴來的時候,在大殿沒找到天桁,手裏拎著吃食正要拐彎兒去青億的洞府放置好的時候,就見天桁悄無聲息地落在了他的身邊。


    左右手拎著滿滿當當的食盒的玄雀慌忙想要行禮,卻被天桁截住,“不必了。”


    男人垂眼看著他手裏的東西,伸手將一隻盒子拎過來。


    “君上?”


    玄雀不解地叫了聲,隻見天桁將盒子打開,取出裏頭的一塊糕點放進了嘴裏,甜香的味道浸透了口腔,男人的聲音略低,近乎喃喃出聲,“為什麽你喜歡這麽甜的東西,卻不能領略愛情呢?”


    迷茫的情緒在那張俊秀的麵龐上一閃即逝,玄雀以為自己花了眼,正待要看清楚的時候,男人已經收拾好所有的情緒,指揮著他,“她在我的洞府,送去吧。”


    說罷,便是一個人走了。


    留下玄雀一臉莫名地站在原地,剛剛君上說什麽來著?


    小廢花怎麽又哄得君上帶到自個兒的洞府裏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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