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迎迎在逗孩子玩,淩曜去了甜品店外麵打電話。


    本來他是想用通訊軟件聯係發消息給司徒子煜的,畢竟秦億迴來的這件事男人要是知道了,肯定會很開心,這五年不但是班迎迎的心結,還是司徒子煜的心結。


    兄弟的難過和痛苦淩曜都看在眼裏,他從一開始就不打算瞞著,隻是沒得到確切的消息之前,他怕說出來到時候希望要是落空,別說司徒子煜接受不了,就是他也不能看著好友如此。


    而真人如今都擺在麵前了,他也就沒有這個顧慮了,隻是他擔心這個消息還沒來得及說,人就走了,所以他必須抓住這個機會。


    司徒子煜如今不大有空,忙起來經常好幾天通訊軟件才上一次,所以他才決定打電話。


    手機撥通電話顯示連接過程中,淩曜站在甜品店的櫥窗處,透著玻璃去看裏麵的情形,他的小妻子笑著和孩子玩鬧在了一起,好似看到了當年的班迎迎,那一個沒有變化的班迎迎,而背景牆後麵的人將東西端出來在吧台前搗鼓著,一切都美好如初,淩曜想著,這日子往後終究就會好的。


    “喂?”


    淡而清潤的聲音打破了淩曜的思緒,五年了,自從秦億找不到以後,他的這位好兄弟的聲音就不再有溫度,像是一個為了家族的使命或是為了別人而活一樣,開朗和愛笑的特征離開了他,就像是一個行屍走肉一般。


    淩曜深吸一口氣,撇開多餘的心思,問:“你現在在忙?”


    這邊廂的司徒子煜的確是在忙,日曜星的帝王是溫韞,但是沒有龐大複雜的皇室,甚至皇室裏就溫韞一個人,四年前溫韞被大臣認迴去之後,正是缺人才的時候,他的姑姑以秦億的意願勸說他隨著溫韞來到了日曜星,和溫韞聯手處理紛亂的國事,更是內部的膠著的皇親國戚的問題,穩紮穩打至今。


    按道理說,如今一切都塵埃落定,他或許需要沉澱下來,迴月芒星,過自己的生活。


    可他不想迴去,他怕迴去,見到那些他承受不住,選擇在日曜星裏生活,每天用工作麻木自己是他目前所能做到的盡可能不去想她的辦法。


    淩曜打電話過來的時候,溫韞正召集他和內部的大臣商討這一次的國事,每一天都有一個例會,今天的這個例會還沒開完,他就出來打電話了。


    前幾天他有接到淩曜的訊息說是這幾天到日曜星,忙起來他就將這件事給忘了,以為淩曜打電話過來是在提醒他這件事,一個歉意的笑容掛上嘴角,男人溫和的帶著歉意的聲音響起,“抱歉,阿曜,我現在在開會,晚些打給你。我們晚些再聚。”


    說罷,就要掛電話,然而下一秒,電話那一頭的人傳來一聲歎息,


    “她迴來了。”


    “什麽?”司徒子煜蹙眉,有些沒聽懂。


    “我說,秦億迴來了。”


    淩曜又重複了一遍。


    司徒子煜怔然,眼神有刹那的迷茫,將前來送文件的秘術小姐給嚇到,正要上前問他怎麽的時候,卻見男人似乎迴過神來,掛起一絲複雜很顯然已經是壓抑著極大的喜悅的笑容,他衝秘書小姐點了點頭,示意他沒事,就深吸了一口氣,往外走了幾步,問電話那頭的人,“她......怎麽樣?”


    “......挺好。”


    司徒子煜心頭哽了哽,眼眶有些發紅,“你幫幫我,幫我留住她,我晚點過去。”


    “好。”淩曜沒多問什麽,直接應了聲,就掛了電話。


    司徒子煜在外間調整了好一會兒,才重新迴到會議室。


    會議還在進行,他現在作為日曜星的軍事顧問,每天的例會是要匯報內容,而如今他沒什麽好匯報的,都是別的人在說。


    男人一絲不苟正襟危坐在辦公椅上,西裝筆挺,俊容不變,隻是幹硬的線條絲毫沒有顯露出男人半分的人情味來。


    司徒子煜不經意看了溫韞一眼,就坐下,這麽多年,他跟著溫韞他知道,這個男人怕是將那女孩惦記到了心裏,從她的消失到現在,他就再也沒有半點人情味過,這麽多年了,他活得像個機器人,溫韞更甚,比機器人都還要冰冷。


    可就算是如此,他也不打算跟溫韞說秦億的事情,內心裏湧起的一絲異樣的感覺讓他不自覺地想把女孩獨自霸占。


    溫韞要訂婚了,帝國之間的聯姻還是上一年大臣們討論好的內容,男人沒有多做猶豫就答應了,當時的司徒子煜不明白,甚至都有些懷疑溫韞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女孩兒,還是這麽多年是他看錯了。


    可如今,都不重要了,既然他訂婚了,那就意味著,秦億以後如何就跟他沒有關係,她不會再是他的。


    這一份感情司徒子煜掩藏在心中許久,隨著女孩的逝去本來已經被他壓死在了他的心裏,打了一通電話之後,塵封在心底的心思又開始慢慢複活。


    即使是女孩沒有喜歡他,也沒關係,他有的是時間,樂意一輩子都陪著她。


    真好,她迴來了。


    司徒子煜的出去接電話是悄悄的,沒有人發覺,溫韞卻是知曉,但會議期間,有些電話響了,要接也是人之常情,他不算是一個在會議上蠻不講理的上司,隻要不是在匯報工作,接一接私人電話都可以。


    人迴來的時候,旁人看不出來有什麽變化,可溫韞卻是敏銳感覺到了,他的情緒變了,似乎很開心。


    為什麽這麽開心?


    聽了一早上的晨會,有些乏味的溫韞眯了眯眼,竟破天荒地開始猜測起了自己這個屬下的心思來。


    對於溫韞來說,司徒子煜的存在很複雜,一方麵他是他同學的侄子,這個同學他還有幾分交情,司徒敏這人他挺欣賞,順帶著司徒子煜,如果撇開私人因素的話,他是一個好的苗子,不然這麽多年,司徒敏將他送到他身邊的時候,他絲毫沒有拒絕。


    當年他勢單力薄迴來,的確需要人才,而司徒子煜就是這方麵的人才,剛巧符合了他的心意。


    可從私人因素講的話,他並不喜歡司徒子煜,沒有其他,隻是因為眼前人喜歡他的女孩,而且是最讓他有危機感的人。


    到至今秦億還沒找到,對於溫韞來說,他從來沒覺得女孩會死,在他看來,隻是沒找到而已。他還在等著她迴來,就算是等到壽命的終結,他也要等著。


    司徒子煜活得像是一個機器人,他何嚐不知道,因為他比他更甚。


    這麽多年,沒有什麽能扯動他們的心房,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他和司徒子煜實際上都是一類人。


    而如今,一類人的司徒子煜卻是因為一通電話,情緒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盡管他掩飾得很好,但溫韞是誰,不說活得比司徒子煜長久,就是論心思深沉的程度,沒有誰比得過他。


    斂了眸,溫韞不動聲色地換了一個姿勢,動了動發麻的身體,心思微轉,也不知道有沒有仔細聽例會。


    好不容易,等著例會開完,已經是將近正午了,司徒子煜心中鬆了口氣,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一些,站起身,等那些人盡數離開會議室的時候,他才朝著溫韞開口,“溫教官。”


    這麽多年,他一直叫他溫教官。


    “嗯。”


    男人闔著眼,似乎有些疲憊,每一次例會開完他都是最後走的人,走的時候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男人也是一樣的像現在這樣,闔著眼,似乎在閉目養神。


    司徒子煜自然猜不出男人的心思,但他所能做到的就是不能讓溫韞看出來他的異樣。


    人站得筆直,像是一棵鬆,“我想跟您申請三天假。”


    “三天假?”男人睜開眼,一雙鷹目看了過來,沒有表情,“做什麽?”


    司徒子煜是直接由他接管的,每一天的工作都會安排得滿滿,他工作上要是出了點問題,男人也會第一時間知道,這也就是司徒子煜為什麽迫不得已先來跟男人申請假期的原因。


    “阿曜帶著迎迎過來玩了。”


    隻這麽一句話,溫韞批準得很快,灼灼的目光掃了他一眼,又闔上,“去吧,一個星期。”


    這麽多年,在對待秦億的朋友這件事上,溫韞從來不苛待過他們,甚至和班迎迎說話都能語氣沒那麽僵硬,隻是因為五年前這件事,班迎迎並沒有多少待見他。


    因為自她知曉當時月芒星被人突襲,太空站曾經派人去向他求援,而他不能及時趕到,導致了悲劇發生之後,班迎迎就恨上了。


    溫韞對他,對淩曜和班迎迎都很好,甚至班迎迎和淩曜結婚的典禮上,男人還親自鬆了禮物。


    溫韞的心裏很複雜,糾結了陣,最終還是抿緊唇,什麽也不說地離開了。


    貪念占了上風。


    會議室恢複了平靜,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闔著眼睛的男人憑空喊了聲,“幫我叫王特助查清楚近日是不是淩曜和班迎迎入了境,再查一下司徒子煜的去向。”


    空間裏有機械的智能音響起,“是的,溫先生。”


    溫韞在帝都的這一間最中央的所謂的“皇宮”其實是一棟類似於辦公大廈,很是奢華,裏麵有各種各樣的先進的高科技,就像是這樣的在會議室有人工智能的,並不在於少數,會議室有,他的辦公室有。


    日曜星的皇室不像是別的帝星的皇室那般權利集中,看起來就像是地球還在的時候的原始時代的君臣製度,他運營整個國家就像是運營一個公司一樣。


    旁人稱他會叫他溫先生,但是從來不會叫他陛下,更不會稱他為王。


    他是這個國家的,這個帝星的王,不是嘴巴上的,而是每個人心照不宣的王,這個代名詞不需要喊出來,在心裏存著就好。


    不多時,就有人輕輕敲了敲門。


    “進。”


    男人的薄唇輕啟,吐出了這麽一個字。


    身著黑西裝筆挺的一個帶著墨鏡的男人走了進來,先是恭敬地朝著溫韞鞠了一躬,“溫先生。”


    “說。”溫韞銳利的目光看了過來,示意他開口。


    “是。”男人站直了身體,直接把手裏揣著的平板電腦打開,用手指點了幾下,麵前憑空就出現了一副投影出來的數據界麵。


    “昨天淩先生和班小姐入了鏡,打算在這裏度蜜月,現在他們在一間甜品店裏。”


    黑衣墨鏡的男人頓了頓,繼續開口,“司徒先生正是往這個甜品店而去。”


    “甜品店?”


    “是的,這一家甜品店是今天剛開業的,據說班小姐不是很開心,為了哄她開心,淩先生就帶著她去了甜品店。”


    這些話聽起來沒有什麽奇怪之處,溫韞點了點頭,“好了,你下去吧。”


    等黑衣墨鏡的人走之後,男人才揉了揉眉心,從西裝的內側口袋裏掏出了一個東西,癱在掌心,一瞬不瞬地看著。


    隻見那掌心攤著的是一塊有些發黑的名牌,上麵刻著“秦億”二字。


    看著看著,男人的眸底沉過一絲濃鬱的黑,隱隱有些無措和迷茫。


    希望是他想多了吧。


    看了幾眼,男人將名牌收起來,站起身,正打算離開會議室,卻見那會議室破門而入來一個身著豔麗的女子,洋溢著俏皮的笑,一蹦三跳地走到了男人的麵前,沒等男人開口,就率先想伸出手,要挽住男人的手臂,“煜哥哥。”


    溫韞避了避,似乎是不經意之舉,看起來沒有很突兀,但麵前的女子麵皮僵了僵,裝作沒看到地站直了身子,眨巴著眼睛,氣質衣裝看起來都和她恬靜溫婉的臉有些不符。


    她繼續道:“母親說,訂婚儀式的地點由我決定,煜哥哥你想去哪裏?”


    溫韞將她全身上下看了眼,很是漠然,“你決定,不必問我。”


    女子咬了咬唇,莫名有幾分委屈,“可你也是當事人之一嘛,我不問你,問誰呀。”


    這般的模樣,溫韞在她的身上看到過無數次,甚至是女子先前的舉動模仿的是誰,不言而喻。


    可溫韞不關心,也沒有絲毫惱怒,直接邁開腿,抿著唇從女孩身邊走過,“這是你的事。”


    會議室的門在她麵前被打開,到合上,不過是幾十秒之久,等路拉拉(洛珂拉)再一次拉門的時候,門外已經是空空如也,男人不知道哪兒去了。


    從一年前開始到現在,男人皆是如此。


    猶記得,男人答應她的婚事的時候,她開心得幾天幾夜睡不著覺,就連到後來她以為男人終於有一點喜歡她了或是注意到他了,興衝衝到他麵前試探一二的時候,才知道男人不過是為了利益,對於他來說,如今跟誰結婚,他的妻子是誰已經是不重要,他不會哄著她,更不會遷就她。


    即使她將秦億的舉止儀態模仿得惟妙惟肖,男人也半分情緒都無,沒有惱怒,沒有絲毫波瀾,甚至是當她這個人不存在一樣,也不擔心聯姻有一天會失敗。


    因為究其緣由,這一份婚事是她討來的,想方設法,使進了渾身解數。


    路拉拉不明白的是,為什麽那個人已經逝去了那麽久,卻還是陰魂不散,像是從沒消失過一樣,每一個人都在惦記著她。


    想起方才男人的話,路拉拉眼底劃過一絲屈辱的惱意,轉瞬即逝。


    總有一天,她會將秦億從男人的生活裏徹底剔除,時間還長,她等得起,就憑她,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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