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頭陀的話,漁夫滿心狐疑。


    可常言道:有錢能使鬼推磨。


    還有另一句話,叫做:清酒紅人麵財帛動人心!


    頭陀的話固然古怪,但漁夫心中卻另有想法:


    這長毛僧可真夠闊氣的,但聽他掏錢時發出的響動,那破舊包袱裏,還不知道有多少錢呢。


    方圓三十裏地,並無寺廟禪院,你不過是個遊方的頭陀。


    一個出家人,如此闊綽,你必定也不是好來路。


    此刻夜已更深,四下無人,不如你就學我佛如來,割肉喂鷹吧!


    心念所致,趁頭陀轉頭之際,抓過一柄魚叉,猛地插入了頭陀後心!


    那頭陀身形很是胖大,漁夫唯恐一擊不中,對方會反抗,所以這一下使勁了全身力氣。


    哪知道魚叉攮進頭陀後心,頭陀竟像是紙紮一般,全然沒有分量,直接被魚叉頂著,插入了海裏!


    得虧是漁夫常年生活在船上,行動算是敏捷,沒被這一下虛晃落入海中。硬是借著插入淺灘的魚叉,勉強支撐起身子,立在了船頭。


    等到反應過來,才發現頭陀所帶的那個包袱,也掉進了海裏。


    錢是好東西。


    可漁夫也不是二傻子。


    隻那一叉子下去,就已經覺出,這頭陀不對勁。


    剛叉下去的時候,就像是插進了一層硬殼!


    真是夜深了。


    四下無人,漁夫越想越細思極恐,哪裏還敢再待下去。


    撇下插在水中的魚叉不管,摘下船頭漁燈,跳下船就往家裏跑。


    等到了家門口,他忽然又想起了那頭陀的話。


    隔著院門往家裏看,屋裏閉著門,但還亮著燈。


    他覺出不對,便多了個心眼,沒撥門栓,隻提了漁燈繞到屋後。


    漁燈擱在地上,墊了兩塊石頭,踩上去,沾濕手指捅破窗戶紙往裏一看!


    自家床上,竟然平躺著一具血淋淋的死屍。


    一個渾身紫黑,像是風幹了血肉的人形怪物,正趴在床上,從那死屍的腔子裏掏出心肝啃噬!


    “我次!”


    二胖一腳刹車踩到底,我和後座的梁園、趙奇,差點沒被這一下急刹車扔出去。


    “不至於吧?”


    我一手撐著駕駛台,一手扶著額頭,斜眼看著二胖。


    見二胖兩手攥著方向盤渾身哆嗦,我長出了口氣,迴頭對梁園說:


    “他開不了車了,我喝了酒,還是你來吧。”


    我是不覺得趙奇講的故事有多嚇人,倒是有種似曾聽聞的感覺。


    可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提到死屍,更不該把場景描述那麽詳細。


    在經曆過種種怪事後,我暈血的毛病算是被治好了。


    可二胖的‘恐屍症’,絕不是我老舅童向南三兩句話能夠根治的。


    梁園換到駕駛位上,重新打著火,從倒後鏡裏看了趙奇一眼:


    “然後呢?”


    趙奇比劃著說道:“然後漁夫就眼睜睜看著,那怪物在吃完人的心肝後,把屍體的皮整張剝了下來!跟著擦幹淨嘴,把人皮鋪到桌上,拿起筆,在人皮上描起了眉眼口鼻!”


    梁園和我對視一眼,掛擋踩油門。


    我迴頭看了二胖一眼,悻然的說:


    “別哆嗦了。你就把田螺姑娘、水滸、聊齋畫皮,外加咱最早看的簧色武俠小說加起來,拚一塊兒就是他說這故事!”


    “別啊!”趙奇在我胳膊上拍了一下,“別抖機靈,聽我說完啊。”


    他意猶未盡道:“漁夫真嚇壞了,但沒嚇傻,想起頭陀的話,當時就用漁燈,把頭陀給的串錢的繩子點著了。結果您猜怎麽著?”


    梁園邊開車邊撇嘴說:“繩子著了,錢也著了。漁夫這會兒才發現,頭陀給的,都是死人錢。”


    “誒喲我的媽耶……”二胖捂著心口歪在椅子裏翻白眼。


    “對咯!”趙奇口沫橫飛道:“那畫皮的怪物怎麽樣,咱先不說。就說漁夫一看見銅錢變成了冥錢,嚇得更狠了。當時就順著窗戶把燒著的冥錢扔進了屋,跟著拔腿就跑。”


    “這後半夜,漁夫是怎麽熬過來的,咱誰都不知道。就說天亮了,他家也燒沒了,怪物是不是被燒死了,誰也說不清,但漁夫全部家當是真沒了。”


    趙奇靠進座椅,翹著二郎腿,以說書人的口吻道:


    “單說漁夫失了家業,卻也慶幸,總歸是保全了小命啊。他想起自己還剩一條船,就趕忙跑去了海邊。見船頭的魚叉還在那兒插著,他豬油蒙了心,居然又想起了跟頭陀一塊兒掉進海裏的那個包袱!


    他沒敢把魚叉拔起來。因為什麽?因為他記得包袱是跟頭陀綁在一塊兒的。甭管那頭陀是人是怪,魚叉一拔出來,頭陀要是遁走了,包袱不就沒了嗎?


    家被燒了、媳婦兒沒了,漁夫也是拚了。從船艙內找出半壇子燒酒,灌了一氣,然後憋著酒勁、順著魚叉潛到了海底。你們猜怎麽著?


    魚叉釘在海底,但根本不見頭陀。包袱找著了,可裏頭沒有銅錢,卻有一副臉盆大的螃蟹殼!”


    “然後呢?”二胖邊擦汗邊問。


    趙奇笑笑,沒接話茬,卻是問:“知道我為什麽講這個故事嗎?”


    我和梁園同時搖頭。


    趙奇使勁一拍我胳膊:“因為我媳婦兒醜,等會兒你們看見她,她要是化妝了那就沒什麽。她要是沒化妝,有這麽個故事當提醒,你們不至於被嚇得失心瘋!”


    梁園停下車,拿起一直車充的手機,邊按下開機邊扭臉說:


    “我是不是應該把你剛才說的錄下來,然後放給你媳婦兒聽?你在背後這麽‘誇’自己老婆,你覺得合適嗎?”


    趙奇一挑一邊的眉毛:“我說的都是真話,我媳婦兒真醜!”


    話音未落,梁園剛開機的手機,接連傳來一陣響鈴。


    梁園本來已經熄了火,擰著眉頭翻看了一下手機,臉色驟然劇變,伸手就想去擰鑰匙。


    趙奇突然探身上前,將車鑰匙拔了出來。


    “還給我!”


    梁園撲上去爭奪。


    但他的身板,和健碩的趙奇根本不是一個等級。


    才一伸手就被趙奇擰住胳膊,把臉摁在了方向盤上。


    我接住梁園手中掉落的手機,看了看。


    那是一條信息,內容隻有兩個字——救我!


    發信人的標注是——老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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