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腦子又有些亂,把剩下小半根油條全塞進嘴裏,邊嚼邊衝顧海濤擺了擺手。


    我覺得首先要做的,是理清楚一些事。


    我咽下油條,問道:“那張桌麵傾斜的桌子還在?”


    顧海濤說:“一直都在,本來不斜。是我每次喝醉,都會趴在桌上睡著。慢慢的,就壓壞了。桌麵是刨花板的,修的次數多了,就不吃釘了。不能修了。”


    我點點頭,“這麽說來,我最初夢見的,是你獨自一人喝醉後的情形。”


    不等他開口,我就又說出幾點,我所記得的,夢裏頭另外三口人的樣貌特征。


    “你真的見過我嶽父母?見過巧梅?!”


    顧海濤激動不已,也疑惑不已,“那怎麽可能?你的年紀……你難道真是二十一年前的那位‘先知’?也不能夠啊,我嶽父母在老家就過世了,你不應該見過他們啊?”


    隨著思路的逐漸捋順,我已經明白,昨晚的夢境,有著我個人情緒作祟的因素,但主要還是相語使然。


    我相信夢中所見,都是駱寅生曾經的經曆。


    這樣一來,那最後煙頭的出現……


    我從包裏翻出了上次煙頭給我的那包煙。


    已經拆了封,而且少了一根,隻剩十九根。


    顧海濤明顯也在克製著情緒,看了一眼,“謔,飛馬。我早先沒外人在的時候,就是抽這個。最早是一塊七一盒。現在還有這煙?你在哪兒買的?”


    “你先告訴我,季巧梅具體的死亡時間是什麽時候?”我問。


    顧海濤毫不猶豫道:“四月八號夜裏十二點四十。我那時候就覺得巧梅是迴光返照。我一直在想,隻要挨過雞鳴五更,鬼差就不會再來拿人了!所以我一直都在偷偷看著時間!”


    “那也就是農曆四月九號淩晨。”


    顧海濤點頭,“我生日剛過。”


    意識中,呂信忽然說道:“他生日和季巧梅的死忌不能算是同一天!我怎麽記得,這種‘生死接銜’的命運,單有一個說法?是什麽來著……”


    “心書換命!”


    我猛然起身。


    二胖被嚇了一跳,跟著站起來,“什麽情況?”


    我盯著同樣站起身的顧海濤看了一會兒,緩緩點頭道:


    “也許季巧梅和你真的緣分未盡。”


    意識中,呂信倍感疑惑:“心書換命?那是什麽?”


    “跟我來吧!”


    我轉身往外走,同時暗暗向呂信問道:“記不記得蔣寶涵下葬的時候,我們在那城門樓子裏看到的壁畫?”


    “你不是又想說,我前九世都是失足女性吧?”呂信有點打蔫兒。


    “我說的是第一層、第二組壁畫!”


    梁開元插口道:“我記得,那一組畫很雜亂。第一幅畫的是市井,我那時候還以為,以前看過的清明上河圖是假的。但是仔細看,畫中雖然是市井,但畫中人,都不像是活人的樣子。過後迴想起來,我就覺得那不是尋常的陽間市集,而像是……像是陰間的鬼市!”


    當時在城門樓子裏,所看到的壁畫,此刻又在我腦海中快速並且清晰的閃過。


    呂信和梁開元應該分享了這種‘視覺奇觀’。


    很快,三人的目光定格在了壁畫中的一處……


    不,準確的說,是我們三個像是同時進入了壁畫中。


    而原本靜態的壁畫,變得立體起來,畫中人,都像是活了一樣,在我們身畔做出各種行為動作。


    三人並排站在一個古老的涼亭前,因為精神集中,周遭其餘人一概被忽略。


    就隻見涼亭裏,一人敞胸露懷,正手拿一件事物,伏在石桌上奮筆疾書。


    這的確和在那詭異的城門樓子裏,第二組壁畫、第一幅壁畫中的內容一模一樣。


    但眼下看的更清楚。


    那人敞開的胸懷被剖開,手裏拿著的並不是筆,而是一顆心!


    一顆剛被剖出來的人心!


    “他在……在寫什麽?”呂信顯然也被這直觀的畫麵所震懾,說話有點結巴。


    我抬手指著那個似古非古,正麵無表情,以心書寫的人,“單看他的表情,你們覺得他像誰?”


    “像是……”


    呂信和梁開元都充滿疑惑,沒有繼續往下說……或者根本就沒看出這人到底像誰。


    這時,梁園忽然現身出來,指著那人道:


    “你們看他那表情,是不是和昨晚的駱寅生一模一樣?”


    “冊那!”


    “還真是!”


    呂信和梁開元同時倒抽冷氣。


    見梁園出現,我不禁疑惑,“你們昨天晚上也做夢了?”


    呂信把臉偏向一旁。


    梁開元歎息道:“所有人都在,但是那種由一個家庭其樂融融,變成一個人孤酒獨醉……跨度實在太快。誰能受得了那樣的打擊?”


    “所以他們幾個就都躲到一邊,打撲克去了。”梁園接口道。


    我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都在,就覺得看著生離死別難受,所以就都躲一邊打牌去了?就我一個人,在那兒撐著?”


    梁開元和呂信同時把臉偏到兩邊。


    梁園直衝我點頭,“我沒打,我不會打牌。我就看著那幾個人,觀察他們的表情,我想把他們畫下來。”


    “畫下來?”


    我和梁開元、呂信,同時疑惑的看向他。


    梁園擺著雙手道:“我也說不清楚,我平常開網約車,就愛觀察乘客的模樣、想象他們的生活是怎樣的。我……我以前學的專業是美術。後來畫家泛濫,我混不出來,就去開車了……”


    “我還是沒聽明白,你到底怎麽個意思?”梁開元問。


    呂信眼珠轉了轉,“原來這小子是個畫家。”


    不等我反應過來,他就一拍我胳膊,“那天咱們在城門樓子裏,都隻是匆匆看了一遍那些壁畫。你說,他從專業視角,會不會看得更清楚?”


    “嘿喲!”隨著一個陰柔的聲音響起,孫太監居然也現身在了這個‘特別世界’裏。


    他先是斜眼看了涼亭中還在奮筆疾書的那人一會兒,隨即轉臉對我說道:


    “咱家是奴才,不像你們那麽聰明。可是咱家怎麽覺得,先解決眼巴前的事,才是最主要的?”


    “你說,怎麽解決?”


    呂信和梁開元同時問道。


    孫太監攏了攏才新換不久的皮衣,攤手道:


    “其實東家想到的,咱們全都想到了。隻是各自的思路不同,說不到一塊兒去嘛。東家剛才說‘心書換命’。你們現在看這涼亭中的蠢漢,他像不像是那些官兒,在書寫給皇上的奏章?咱家以為,他這是在以心為筆,上書請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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