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長信宮,從前柳妃的居所,裴江雁甚少入宮,但宋卿卿卻是知曉的。


    柳妃是除了周皇後外,最疼愛宋卿卿的嬪妃了。


    她是聖上唯一的女兒,深受皇帝的寵愛,連著也常寵幸周皇後,後宮的妃嬪雖然吃醋,但是奈何是皇後,卻也不敢多言,背地裏卻是十分討厭這對母女。


    宋卿卿十分天真,但是周皇後身處多年,早已知曉人心險惡,不讓宋卿卿與後宮嬪妃多加往來,唯有柳妃……


    她常常喚宋卿卿來自己宮中,不是做了好吃的點心,就是親手繡了絹帕,都是宋卿卿喜歡的圖樣。


    宋卿卿看著白綾,一時間出了神,和柳妃從前的日子在腦海中浮現,這麽多年過去了,她竟忘記這裏是長信宮。


    自柳妃死後,皇上便封禁了長信宮,再不許人出入,可這麽多年過去了,院子裏卻是幹幹淨淨,一片落葉也不曾有,正殿的地上也是幹幹淨淨,倒像是有人打掃一般。


    看著雪落在院子裏,宋卿卿有些傷感。


    裴江雁看著宋卿卿眉頭緊鎖,心頭一緊,“怎麽了?”


    他緩緩開口,小心試探著。


    宋卿卿長歎一聲,“無妨,不過是想起了從前和柳妃娘娘的一些瑣事罷了。”


    柳妃這個稱唿原本不能被提起,可在宋卿卿心中,柳妃是她的恩人。


    裴江雁本想開口,一陣冷風吹過,讓他不禁打了一個寒戰,咳嗽了兩聲。


    宋卿卿看著有些心疼,連忙脫下了身上的大氅,“裴將軍的傷口還未好全,還是莫要感染了風寒。”


    裴江雁本想拒絕,卻聽見了青芝的唿喚,她帶著宋卿卿落在大明宮的披風,正在四處尋找宋卿卿。


    她見宋卿卿穿著單薄的衣衫,不由的怪罪了一聲,“公主也真是的,出來也不知道帶件衣裳,讓奴婢好生擔心。”


    青芝連忙給宋卿卿披上的披風,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裴江雁。


    “奴婢見過裴世子。”


    裴江雁抬手示意她起身,眼神中頗有責怪的意味。


    這小丫頭怎麽這麽沒眼力,冒冒失失的便衝了進來。


    見青芝在這裏,裴江雁也不能再說些什麽,倒是行禮隨後便離開了。


    待到裴江雁離開,青芝這才注意到身後的白綾,她身體顫抖了一下,扶在宋卿卿身上的手緊了緊。


    “怎麽了?”宋卿卿鮮少看見青芝這般失態,頗有些擔心的問道。


    青芝這才迴過神,見自己有些失態,“奴婢看見那白綾,有些害怕,還請公主莫要怪罪。”


    青芝和白芷本就是自己從宮外撿迴的小丫頭,哪裏見到過這般場景,宋卿卿拍了拍青芝的後背,“迴宮去吧。”


    前腳想要離開,後麵便有人出聲叫住了自己,“妹妹這是要去哪裏啊?”


    宋華陽從一旁探了身子出來,臉上頗有玩味的神態。


    宋卿卿心頭一緊,他是什麽時候來的,又看見了什麽?


    自己本和顧晟定下婚約,雖沒有完成儀式,但眾人依然認定她便是顧晟的妻子,可剛剛自己和裴江雁孤男寡女站在殿內,終究是惹人非議……


    她難掩臉上的驚慌,強裝鎮定,“見過三哥,這大雪天,二哥不在大明宮用膳,為何在這裏?”


    為何在這裏?宋卿卿問出這話便後悔了,今日是柳妃的忌日,他自然是在這裏。


    宋華陽輕笑,看著宋卿卿手足無措的樣子,心裏倒是有些憤恨。


    從前,自己的母親待宋卿卿那樣好,甚至連自己這個親生孩子看了都分外眼紅,可是母親身死,宋卿卿一言不發,滿宮的人像躲瘟疫一般閉門不見,就連宋卿卿也不例外。


    那年,他站在長樂宮外,等著宋卿卿能為自己的母親鳴冤,可是宋卿卿一連幾天不曾露麵,他站在雪地裏,一直等,直到最後沒了力氣,倒在了雪地中。


    他冷笑著,“宋卿卿,最沒資格問我的!”


    宋華陽轉過身,一手扯下了懸在房梁的白綾。


    他力氣甚大,白綾被撕破了,撕裂的聲音迴蕩在殿殿中,青芝和宋卿卿嚇到身體一顫。


    “三哥,對不起。”


    宋卿卿緩緩開口,這句道歉她是真心的。


    她知道宋華陽難過,不僅僅是因為柳妃自縊,更多的是眾叛親離的悲痛,他失去了母親,也失去了一切。


    柳妃離去後,他當真見識了後宮人心險惡到何等地步。


    她知道柳妃的死是個意外,當年柳妃是歌妓的身份入宮,太後和眾妃嬪是何等看不起她,明裏暗裏的給她教訓,身上總是出現大大小小的傷痕。


    可她從不喊疼,也不告狀,承陽帝不喜管後妃之間的爭鬥,便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她受盡屈辱,在最難的時候也是笑著麵對眾人,怎麽會突然選擇自縊,這中間一定有古怪,她想要為柳妃鳴不平,可是卻被周皇後阻攔了下來,給她喂了安神藥,她在床上整整昏睡了三天,對外麵的事情一無所知。


    也是後來,她聽白芷偶然說漏了嘴才知道,宋華陽在長樂宮外站了三天,最後不敵風寒,病倒在床。


    她心有愧疚,想要探望宋華陽,卻再一次被阻攔了下來,周皇後不願宋卿卿卷入柳妃的事情中來,看著母親異樣的神情,她便猜測到幾分,這件事或許和父皇有關,她便沒有在多問下去。


    聽見這句道歉,宋華陽隻覺得諷刺,可一想自己的計劃快要成功了,他便難掩嘴角,突然放聲大笑起來。


    笑聲迴蕩在長信宮,聽著那麽刺耳。


    青芝隻覺得眼前的人似瘋了一般,扯了扯宋卿卿的袖子,示意她快些離開。


    宋華陽止住了笑聲,一副運籌帷幄的模樣,“妹妹不覺得今天父皇很是奇怪嗎?”


    他這話說的突然,宋卿卿先是愣了一下,卻發現不止她覺得奇怪。


    “父皇久病,許是有些疲累了。”宋卿卿不敢妄言,隻能說些不痛不癢的話。


    宋華陽冷笑一聲,“妹妹到不覺得,今日在簾子後麵的是個假人?”


    假人?雖說宋卿卿也曾懷疑過是個假人,但是父皇為何要做這麽大的一個局,費勁召集眾人於此,卻不肯出現。


    她看著宋華陽的模樣,卻也是有了一絲想法,莫不是父皇……


    宋卿卿眼睛一亮,冷冷的看著宋華陽。


    宋華陽隻是輕蔑的一笑,轉身便離開了。


    宋卿卿愣在原地,她細數著日子,快了,還有兩天,天下便要迎來國喪,舉國上下便要哀悼這位治國的明君離世。


    無論如何,這兩天之內一定要見到父皇,阻止他傳位給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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