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關雲錦就知道關雲韶神秘笑容背後是什麽了——量體裁衣。


    真是的,搞那麽神秘,到頭來還隻是做冬衣,關雲錦都忍不住給他投了幾個鄙視的眼神。


    關雲韶對此解釋概括為:既然有現成的資源可用,不用白不用。


    確實,目前無憂山莊兄妹倆的窩裏人不多,關雲韶平日裏也不會往一年做幾套衣服,什麽款式好看方麵去想,因此山莊裏少了繡娘。白芷三個丫鬟繡活都不錯,可她們如今有一部分的時間都被關雲錦拉著鍛煉身體,學些拳腳功夫,還真沒精力一整天窩著做衣裳。


    關雲韶迴北靜王府後聽著他安排的人匯報這段他不在府裏時間發生的事,得知周姨娘縱容關雲夏爬到關雲禧頭上時,也恍然反應過來,他小妹也該穿上漂亮的新衣裳。


    關雲錦:內心實力拒絕!


    量完尺寸後,關雲錦就待不住了,去萬壽院那邊跟老太妃“報備”之後,她便領著三個丫鬟光明正大出府了。


    這個時代後宅的小姐婦人都講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即使外出,也基本是坐轎子或馬車出行,不樂意在大街上拋頭露麵。


    可關雲錦不在意老太妃管得著嗎?應該說,她敢管嗎?老太妃不僅不敢管,而且還會給她銀子花,態度簡直不能更和藹。


    關雲錦拿了銀子也沒不好意思,有了錢,她可以好好正兒八經的逛一次街。惠安縣城她去過,店鋪小販不多,也不是很熱鬧。畢竟惠安縣在京郊,腳程快些的話一個時辰就能進城,城內有著名的東西坊市,人聲鼎沸,商品價格又能賣得高,很多商販都寧願去坊市占個地兒售賣。


    學渣關雲錦得知有東西坊市的時候想到的是唐朝,她依稀記得高中時曆史老師有著重提過,長安城內百業興旺、宮殿參差毗鄰,最多時人口超過一百萬。然而北邙國的皇城顯然沒法跟描述中的唐朝長安城相比,無論規模還是人口,都差了一截。


    不過關雲錦對此還是持保留意見,再怎麽說她也沒親眼見過唐朝的長安城,而此時她卻切切實實生活在另一時空中的北邙國。


    “郡、小姐,可要去看看首飾和胭脂水粉?”白芨也少有坊市的機會,今天跟著關雲錦出來,渾身上下寫滿了興奮,看什麽眼睛都在冒光。


    若問女子最喜歡什麽,大概如關雲錦所熟悉的原來世界一樣——首飾、化妝品、衣服和包包。


    女人啊!


    “今日給你們放假,各自去玩吧,買東西的錢我給你們報銷。”關雲錦見白芷和白鷺雖還很盡職的護在她身邊,但也偶爾分心四處望兩眼,遂大方的給她們放假。


    豈料三人同時拒絕了她的提議,開玩笑,她們可都是丫鬟,心中排第一的絕對隻有自己主子,哪能仗著主子脾氣好、善良就恣意行動?尤其這種人來人往的坊市,誰能保證一個壞人都沒有?不說壞人,以她們主子的氣度和容貌,一般男子見了恐怕都會起意吧?


    所以,絕對不能離自家郡主超過三步遠。


    關雲錦:“……”


    即使關雲錦挺無奈,但放眼望去,整條街上唿喝叫賣聲不斷,店鋪也是鱗次櫛比,可街上行人以及鋪子裏的掌櫃,卻是沒有關雲錦這種“小姐”,她此番帶著三個丫鬟在街上,迴頭率可以稱得上是百分百。


    “小娘子們可是與家人走散了?”關雲錦正打算找間成衣鋪去買兩套男裝換上,迎麵就有一個穿著華貴,都快冬至了還拿著折扇的青年語帶挑弄出聲。


    青年身上帶著一股略顯濃鬱的脂粉味,脂粉味中夾雜著淡淡的酒氣,身後跟著兩個小廝,看他模樣,顯然是某家的少爺。


    大清早身上還有脂粉味和酒氣的人,不用細想,也知道他是從哪裏出來。


    白芷眼睛一眯,半步上前,護在關雲錦身前,“小姐,我們走。”


    關雲錦也無意惹麻煩,大早上出門遇上個輕浮的人是挺掃興,但也沒必要斤斤計較,索性順著白芷的意思,轉頭準備去其他地方看看。


    豈料她們不欲與其糾纏,青年卻不依不饒,語氣輕浮喊道:“哎別走啊小娘子……”他追上來,兩個小廝也快步上前,熟門熟路攔住她們的去路。


    關雲錦眸光一沉,白鷺已經怒瞪向青年:“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做什麽?”


    青年嘿嘿一笑,吊兒郎當道:“小娘子莫急莫氣,在下隻是覺得一早能與幾位小娘子相遇,甚是有緣,不若給在下一個薄麵,讓在下請幾位喝杯茶?”


    “呸!”白芨聽到這話就呸出了聲,“你有甚資格,讓我家小姐給你薄麵?”


    白鷺想攔白芨沒攔住,她好歹曾跟在老太妃身邊,見過不少場麵,也看得出眼前這輕浮的男子身上穿的是上好的織雲錦,這種織雲錦價格昂貴,北靜王府每年隻能得兩匹,一匹老太妃留著,另一匹則是王妃所有。簡單來說,能穿得起織雲錦,非富即貴。


    京中又不少家世出眾的紈絝子弟,他們仗勢欺人,胡作非為,可就因為他們的家世和他們的身份,能輕易壓下闖出的禍事。普通人命對他們而言,都是能用權勢和金錢壓下去的。


    白鷺擔心就擔心在眼前這個青年不是個能惹的,白芨惹怒了他牽累到自家郡主可如何是好?


    “小姐,哪家的小姐?倒是眼生的很呢。”青年卻毫不在意白芨的惡聲惡氣,他視線從白芨和白鷺之間穿過,落在關雲錦那張還是很能惹人憐愛的臉上,眼中興味極濃。


    關雲錦淡淡問:“你是哪家的?”


    聽到她的聲音,青年眼睛更亮,扇子“唰”一聲抖開,裝逼犯十足的扇了兩下,語帶得意道:“本公子乃是當朝國舅。”


    國舅,不就是皇帝的大舅子?關雲錦有些意外這個家夥的身份,話說,國舅能套麻袋嗎?


    “當今聖上登基後並未立後,何來國舅一說?”沒等關雲錦思考完,就聽到一道清冷卻熟悉又悅耳的聲音傳來。


    青年聽到這聲音臉上閃過一抹腦色,扇子“啪”一下收起,“謔”的轉頭望向來人,“你他娘……”


    後麵的話在看到來人的臉後瞬間憋了迴去。


    “定、定……原來是定遠侯,失敬失敬。”大冷的天,青年額上硬是在短短幾息時間冒出了細密的冷汗。


    “原來是泰寧伯祁、國、舅。”來人,也就是赫連嶽真不緊不慢的點出青年的身份,著重在“祁國舅”三個字上放慢了語速。


    “祁國舅”祁瑞薃聽到那放慢的三個字腿都不由自主抖了一下,差點摔個平地四腳朝天。


    祁瑞薃幹笑的朝赫連嶽真拱手,幹巴巴道:“侯爺說笑,聖上並未立後,哪來的國舅,嗬嗬。”


    赫連嶽真俊眉微挑,“這麽說,方才是本侯聽錯?”


    “沒有沒有!”祁瑞薃趕緊道,“侯爺沒聽錯侯爺沒聽錯,方才是在下口誤,口誤,一時口誤,還請侯爺別往心裏去。”


    赫連嶽真沒說話,隻微眯著眼看著祁瑞薃,祁瑞薃這次不僅額頭上冒冷汗了,背上冷汗也是一茬又一茬,腿肚子打著顫,但他硬是連抬頭與赫連嶽真對視的膽子都沒有。


    “禍從口出,便是不考慮自己,也該為宮裏的賢妃娘娘考慮一二,祁國、不,泰寧伯,你覺得呢?”赫連嶽真的語氣依然淡淡的,語調緩而又緩。


    祁瑞薃頭往下壓得更低,他用帶著哭意的腔調磕磕巴巴道:“侯爺所言甚是,在下定銘記在心,再不敢犯。”說罷,猶豫半晌,竟還重重扇了兩下自己的耳光,還自我檢討:“都是在下說錯話,險些害了賢妃娘娘。”


    自抽嘴巴的聲音聽得關雲錦幾人都覺得臉疼,白芨都不由自主撫上了自己的臉,好似感同身受。


    赫連嶽真也沒再為難祁瑞薃,祁瑞薃帶著兩個小廝,躬著身,頭也不敢抬的後退了好幾步,這才如遇到貓的老鼠般,腳步匆匆退沒了影。


    待祁瑞薃離開,赫連嶽真還沒收斂起身上那冷淡疏離的氣勢,關雲錦就揚起笑容朝他走了過來,態度自然的打招唿道:“小侯爺,這麽巧啊?”


    赫連嶽真隻覺心底最柔軟的地方似有一片羽毛輕柔劃過,軟軟的,癢癢的,酥酥的。


    “是啊,好巧。”赫連嶽真壓低了聲音。


    關雲錦大概體會到了那所謂的大提琴般低沉悅耳的男性嗓音,事實上,她連大提琴聲是什麽樣都沒聽過……


    既然遇上了,對方還給自己解了圍,關雲錦覺得理所應當請對方吃個飯。


    “……小侯爺,你介意我先去換身衣服嗎?”在這裏,穿著錦衣華服的男女走在一起,而且明顯是未婚女子梳妝的關雲錦跟樣貌英俊的小侯爺走在一起,引來的打量目光更多,也更讓人不自在。


    為方便行動,關雲錦覺得還是得先把身上這一身漂亮的裙子換下來先。


    赫連嶽真並無異議,他也察覺到了那些人的目光,有一部分是看他,另一部分則是關注關雲錦,他們的眼神或是探究,或是鄙夷,或是驚豔,都讓他不太高興。


    赫連嶽真將關雲錦幾人帶到了東市最大的一間成衣店霓羽閣,這家成衣店是定遠侯府的產業,故而當赫連嶽真這位大佬親臨時,店裏的掌櫃頓時誠惶誠恐,生怕哪裏做不得不好。


    然而赫連嶽真對自家的產業生意並無太大興趣,若非下朝於驚鴻一瞥中看到一個略微眼熟的身影,他也不會駐足停留。


    她怎會在京中?是因為綁架一事嗎?她是否迴了北靜王府?她在北靜王府舉目無親,下人可會苛待她?


    思緒一旦起了,就如脫韁的野馬,再也停不下來。


    裏間,關雲錦也正跟衣服較勁呢。


    不,與其說是跟衣服較勁,不如說是個胸口兩個沉甸甸的較勁,不知道是不是有了關雲韶這個妹控boy的大力投喂,營養充足的身體進入了晚來的發育期,有點一發不可收拾的架勢。上輩子是個平胸的她表示平胸無負擔,活動起來也不累贅,現如今……


    挺愁的。


    要是沒有心靈手巧的三個丫鬟,做不出兜力十足的bra,關雲錦覺得她可能真會用上裹胸,寧願繼續當個平胸妹紙也不願穿沒啥實際效果的肚兜。


    冬日的衣服還是比較厚的,關雲錦在穿衣服前又在胸下裹了幾層軟布,成功把自己包裝成一個胖乎乎圓滾滾雌雄莫辯的……人。


    當真是男不男女不女。


    饒是赫連小侯爺見識廣博,形形色色的人也見得多了去,此刻還是被關雲錦不按套路出牌的模樣弄得哭笑不得,口中一口茶差點就噴了出去。


    “小姐,您怎麽成這個模樣啦?”白芨看到整個肥了一圈的關雲錦,眼睛瞪得比銅陵還大。


    白芷和白鷺也是嘴角抽搐,知道她們主子有想法,可這想法也忒……


    好好一個漂亮的姑娘,怎整的跟個人妖似的?白芷和白鷺無師自通了人妖的精髓。


    關雲錦被她們三的表情弄的哭笑不得,又看到赫連嶽真強忍笑意的模樣,忍不住問他:“真的很奇怪嗎?”


    赫連嶽真愣了下,忙將那點笑意壓下,搖頭:“沒有。”


    關雲錦不太相信他,又轉向白芷三人,白芷扯了扯嘴角,任命般無力吐出幾個字:“您開心就好。”


    她本來是挺開心的,可赫連嶽真四個人以及掌櫃和店裏夥計那一言難盡的表情著實讓她夠受傷的。


    白芨小聲嘟噥:“小姐您就該再貼個胡子。”到時候就更像流氓了。


    一盞茶後,白芨望著新鮮出爐的“流氓”目瞪口呆。


    小八字胡絕對非一般人能夠駕馭的,關雲錦相貌清麗一姑娘,硬是被她自己給折騰成了一個臉皮白淨但氣質猥瑣的流氓。


    也是沒誰了!


    關雲錦既已放飛自我,就不去管別人的眼光了,至少她現在這麽一換裝,從外表看來,居然還真有點小公子哥的模樣。


    “小侯爺你要是有事可以先去忙,我們定個地點,約個時間再一起吃飯。”關雲錦看時間還早,也沒到吃飯時間,決定讓小侯爺先去忙他的活,以免耽誤。


    赫連嶽真略猶豫了下,“我需去工部點卯。”頓了頓,問她:“你可願與我同去?”這話其實有那麽點出格,但他還是說了……


    “行啊。”關雲錦卻半點猶豫都沒,爽快的答應下來。


    三個丫鬟:“……”


    當朝六部皆各自有專屬衙門,並不在皇宮內,皇宮內僅設有六部當值房,如文華殿、武英殿。關雲錦邊走邊聽赫連嶽真給她介紹,她迴憶了下僅去過一次的皇宮,了然:皇宮太小,是不太好把那麽多辦公地點設立在宮內,而且皇宮是皇帝居所,要是不慎混進一兩個居心叵測之人,皇帝還會有遇刺風險。


    飛影一早就在工部衙門口等著了,今日他要與侯爺去無憂山莊,現在就差他家侯爺先去點卯,然後就能走人。


    飛影從小跟在赫連嶽真身邊,同他一起念書、習武,上戰場,自家侯爺是個什麽性情沒人比他更了解。當初在平陽城對陣殺敵時,他還憂心過,他家侯爺文武雙全,又得聖上信任,可總不能一直耗在平陽城,他家侯爺年紀漸長,同齡的少年人都已經定親了他家侯爺隻能守衛平陽城,即使是人人稱讚的大英雄,但大英雄也是要娶妻生子的!


    結果平陽城那些少女沒一個能入得他家主子的眼,他家主子心冷的很,他都替他家主子擔心。


    幸而萬事皆有轉機,關五郡主絕對是一神人!


    其他不談,就衝著關五郡主一笑就能讓他家主子樂不思蜀這一點,飛影就決定,哪怕不擇手段,也要幫助自家主子將關五郡主給娶迴府。


    當然,飛影也得承認,他很喜歡關五郡主的真性情,一點也不扭捏造作,更不似那些養在深閨裏柔柔弱弱的女子,見到他家主子殺人不眨眼的模樣也沒被嚇著,衝這份膽兒,飛影也願意有這麽個夫人。


    飛影的思緒越飛越遠,漂洋過海,暢想自家主子美好的未來……


    “飛影!”熟悉的女音出現在耳畔,猶如驚雷般震得他三魂七魄都晃了晃。


    總算,飛影迴過神,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手掌,“五、五、五郡主?”他愕然看著眼前這陌生又熟悉的臉孔,好艱難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是我啊,你想什麽這麽入神呢,你家侯爺都喊你好幾次了。”關雲錦打量著他,實在想說他剛剛那神遊天外的模樣真特麽的……淫蕩。


    聞言飛影頓時漲紅了臉,心虛的看向自家主子。


    前一刻他腦海中還幻想著自家主子和未來夫人恩愛有加,然後府裏會有一位小少爺,兩位小小姐,三位小少爺……


    迴神就看到被他yy的兩人站在跟前,可不嚇了一跳?


    赫連嶽真板著臉,斥道:“若此刻我們身處戰場,你早已死了千百次。”


    “是……屬下知錯。”飛影心虛的垂下頭,有些懊惱自己今日是真失了防備和警戒心。


    赫連嶽真還想再說,關雲錦見飛影可憐巴巴的模樣趕緊攔住了他:“小侯爺,你趕緊先去點卯,點完卯我們就去吃飯。”


    就這麽一句話,成功且輕易的解救了差點還要繼續挨訓的飛影。


    “好。”赫連嶽真對她說話時態度可溫和了,說完都沒再看飛影,就邁開長腿往衙門走去。


    飛影幾不可見唿出一口氣,別看平日裏他家主子沒甚脾氣,尤其近來,對待關五郡主的時候如尋常墜入愛河的少年人,但他繼承了老侯爺骨子裏的殺伐果決,便是他和無相等這些常年跟隨左右的,也不敢真正直麵動怒的主子,那是隻屬於上位者的威壓,讓人生不出反叛的心思,更不敢違逆。


    “多謝郡主替在下說話。”飛影很意外關雲錦怎麽同自家主子一起來了衙門,卻沒立刻發問,而是先道了謝。


    “不必客氣。”關雲錦好脾氣的笑笑。


    此前飛影跟關雲錦相處過一段時間,還算挺熟絡,飛影對關雲錦這位未來夫人滿意,關雲錦則是想著,飛影是她未來壓寨相公的下屬,拉攏拉攏也是極好的。


    兩人各懷鬼胎,呸,是各有心思,交流起來話題自然就圍繞在了赫連嶽真身上。


    “你們這是要去哪嗎?”關雲錦見有兩匹馬,飛影還刻意等在衙門口,自然而然想到了辦事這一茬。


    飛影躊躇,若實話實說,會不會讓關五郡主認為他家侯爺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呢?


    可是,今日他家主子刻意尋來了一件好東西想去送給五郡主,結果五郡主人不在無憂山莊而是在城裏……


    總覺得他如果說錯話惹得關五郡主不快的話,他家主子會扒了他的皮啊!


    飛影的沉默反而讓關雲錦誤會了,她小聲說:“小侯爺簡在帝心,身上可能會有秘密任務,不能讓外人知曉,放心,我理解。”


    飛影:“……”


    您理解了什麽?我都不理解呢!


    很快赫連嶽真就從衙門出來了,不過他並不是一個人出來的,還有一個五十歲上下的官員同行,比起衣著一如既往的赫連嶽真,這位官員穿著朝服,還頗有氣勢。


    話說,小侯爺先前有說他是下了朝去點卯,怎麽他上朝都不用穿朝服嗎?


    “單大人,本侯確實與人有約,大人好意,本侯心領。”赫連嶽真說著示意被稱為單大人的官員看向關雲錦一行。


    關雲錦目光與赫連嶽真對上,看到他眼中的歉意。


    單大人不認識關雲錦,但卻認得赫連嶽真的下屬飛影,視線落到關雲錦四人身上,在關雲錦身後的白芷三人身上略略停留,她們雖換了男裝,但沒像關雲錦這般捯飭,所以還是能一眼看穿她們的真實性別。


    所以單大人目光從白芷三人身上移開又落到關雲錦一張猥瑣臉上時,毫不掩飾厭惡的冷哼一聲,又對赫連嶽真說:“侯爺貴人多忙,本官便改日再約,請。”


    “請。”赫連嶽真也略一拱手。


    單大人坐上轎子便離開了。


    赫連嶽真走向關雲錦,歉道:“讓郡主久等了。”


    “沒,也不久。”前後也就五六分鍾,真沒多長時間。前世她跟朋友約了逛街,等對方化妝都至少十幾二十分鍾,五六分鍾著實是短的。


    飛影插問了一句:“侯爺,單大人今日又邀您喝酒?”


    赫連嶽真淡淡瞥了他一眼,飛影想到一盞茶前自己走神,心虛的縮了縮脖子。


    “他是急了。”赫連嶽真語氣冷淡,說完又意識到關雲錦還在,不想因為不相幹的事擾了興致,遂又揚起笑容,問她道:“郡主可有喜歡的酒樓?”


    關雲錦搖頭,豎起一根手指:“我還是第一次光明正大的上街。”反正原主是從來沒來過東西坊市,去的最遠的地方就法華寺,還一路窩在車裏。


    她這麽一說,赫連嶽真頓時有些尷尬,說錯話了該如何補救?


    見到赫連嶽真的表情,關雲錦又順勢補了一句:“不過我不挑食……”等等不對,是她要請小侯爺吃飯,不是小侯爺請客,她說不挑食,還真把主客給弄反了!


    “要不然我們就去最大的酒樓?叫什麽來著……”也不怪她沒做功課,著實是因為沒想到今天出門就能遇上小侯爺啊。


    白鷺小聲提醒:“醉盈樓。”


    “哦對醉盈樓,我們去醉盈樓,行嗎?”關雲錦接收到白鷺的提醒,立馬現用。


    赫連嶽真自不挑剔。


    醉盈樓位於東坊市與主城街道相鄰之處,裝修的富麗堂皇,酒樓內飯菜飄香四溢,菜品也多,即使還沒到飯點,關雲錦也被那濃鬱的味道熏得饑腸轆轆起來。


    若說醉盈樓最大的缺點,那就是貴。除了貴,沒其他毛病。


    關雲錦從老太妃那裏弄到了銀子,必然不差錢,他們到得早,二樓包廂的位置都空著,關雲錦選了個能看到主城街道的包廂。


    “其實冬天最適合吃火鍋。”落座後,關雲錦來了一句。


    “火鍋?”赫連嶽真拿銅壺斟茶的手一頓。


    關雲錦也僵了下,她又沒注意場合,說出了不屬於這個時代的詞?


    “我爹在世時亦喜歡冬日吃火鍋。”赫連嶽真將茶斟滿放到她麵前。


    關雲錦望著他不似作偽的表情,嘴巴張了張,繼而又皺眉,這個時代有火鍋嗎?他們說的是同一個火鍋嗎?


    耿直單純的白芨小聲問身邊的白鷺:“火鍋是何物?好吃嗎?”


    白鷺同樣小聲迴應:“不知。”


    關雲錦:“……”所以赫連小侯爺是在套她話嗎?


    “火鍋在平陽城周邊比較盛行,直接點火,架一口大鍋,熬上湯,肉菜麵條都放入裏麵燙一燙,隻要火不斷,適時再添些湯,就能讓城中百姓和官兵們都能吃上熱食。”飛影解釋,不過他並未壓低聲音,“火鍋這吃法還是是我們老侯爺想出的呢。”


    咦?!


    關雲錦看向赫連嶽真,赫連嶽真無奈一笑:“我爹嫌府裏吃的太精細,牛羊肉都切得極細,到了冬日飯菜從廚房端到屋裏已經冷了一半,就用小火爐和一口銅鍋,煮肉吃,”


    關雲錦:“……”古人的智慧啊,不容小覷。


    哪怕知道了火鍋是真存在,關雲錦也沒敢再往這方麵帶話題,更沒解釋她是如何知道火鍋的存在,有句話叫做欲蓋彌彰,越解釋反而越讓人懷疑。


    關雲錦和赫連嶽真同坐一桌,其他四人一桌,菜和酒很快上齊,關雲錦摸了摸放在熱水中的酒壺,又湊近聞了聞,一股淡淡的不太像酒香的香味。


    赫連嶽真被她這略顯幼稚的舉動弄得不自覺勾起唇角,溫聲道:“可是要喝?”


    “一會兒嚐嚐,就一點。”關雲錦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劃了一下,比劃了一個很短的距離。沒辦法,前世的她是一杯倒的酒量,還是啤酒,這具身體能不能喝酒她還不清楚,不過安全起見,她也不會去作死。


    赫連嶽真頷首,笑意加深。


    猶豫半晌,赫連嶽真還是將一早就想問的事情問了出來,綁架一事,幕後之人,她迴北靜王府後可遇到麻煩……


    他去查了涉事的陳春芝、陳大和王二喜,後兩人身份屬實,那天兩人所說也都是真話。陳大是上門女婿,王二喜家中原是小富之家,因王二喜相貌不佳,難覓佳婿,隻得為她招婿。陳春芝是陳大的妹妹,入贅後也將這個妹妹接到了王家。陳大和王二喜育有一雙兒女,陳大在王家夫婦過世後一點一點掌管王家店裏的營生,也漸漸生了心思,王二喜在經營方麵並無天賦,眼看著家中店鋪落入丈夫口袋,也另尋了一賺錢之法。


    ——王二喜和豔春樓老鴇搭上了線,常誘騙涉世不深相貌好的女子去豔春樓,從中獲取錢財。


    陳春芝從小吃不得苦頭,仗著有一副好身貌從一些好色的男人手裏騙些銀錢……基本與王二喜所供述並無出入。


    隻是陳春芝、陳大和王二喜三人好查,北靜王府卻不好輕易入手,他擔心關雲錦此時迴了府會遇上危險。


    然……


    關雲錦將昨天發生的事都告訴了赫連嶽真,手段從頭到尾的簡單粗暴,輕而易舉找出來“幕後黑手”,還把人給嚇得今天一早就臥床不起。


    小侯爺:“……”


    鄰桌飛影耳朵豎著,將關雲錦的話聽得清清楚楚,驚訝之色溢於言表,惹得同桌三個姑娘都嘲笑他的傻氣。


    “郡主英勇果決,在下甚是佩服。”飛影被嘲笑後紅著臉擠出幾個字。


    白芨笑的眼睛都看不見了。


    不過仔細一想,昨日那場景對白芨來說還是有點暴力的,倒不是把陳奶娘打到屁股出血,而是關雲錦單手掐著四郡主關雲夏的脖子將她提的雙腳差點離地,有點讓人心生畏懼。


    “所以我就說,你們聰明人就容易想太多。”關雲錦說完後還點評了一句。


    小侯爺:“……”從未有過的濃濃挫敗感。


    瞧著小侯爺與昨天關雲韶如出一轍的表情,關雲錦心情大好,感覺酒也燙的差不多了,便提起來斟了兩杯,等斟完才想起來她隻是想稍微嚐一口的,結果兩杯都倒滿了。可這酒杯小的很,這麽點量應該……沒事吧?


    “不若隻用筷子沾些嚐嚐味?”赫連嶽真看出她的遲疑,好笑道。


    “……你這看不起誰呢?”關雲錦睨了他一眼,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赫連嶽真:“……”不,我不是,我沒有,我真的隻是很誠懇的建議!


    一杯酒下肚,關雲錦咂咂嘴,沒有白酒的辛辣,也沒有啤酒的苦澀,有點香,還有點甜,隻是這味道,隻比白開水好了一點吧?


    “是不是上錯酒了,這是糖水吧?”關雲錦覺得受到了欺騙。


    赫連嶽真也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搖頭,誠懇道:“此為青梅酒,初嚐時味道如糖水,再嚐時可聞青梅香。”


    “是嗎?那我再……”關雲錦也才知道這叫青梅酒,但完全沒嚐出來,想再一試,伸出的手卻被另一隻手覆上。


    赫連嶽真也怔了下,慌忙縮迴手,耳尖慢慢染上緋色,眼神閃躲的解釋:“此酒後勁大,莫要多喝。”


    真……純情啊。


    關雲錦心想,同時心裏還有點癢癢,仿佛有隻小奶貓用小爪子撓過。


    心癢,爪子還有點癢,她突然很想知道,如果她現在霸王牽起小侯爺的小手,小侯爺會不會整個人燒著?


    算了,還有四個電燈泡在呢,不好太光明正大的耍榴芒。


    可眼下小侯爺垂眸也不敢再看她一眼的模樣真的好勾人……純粹是誘人犯罪嘛,他長得又那麽俊,簡直犯規!


    “咳……”關雲錦清了下嗓子,找了個話題:“對了小侯爺,先前那自稱國舅的泰寧伯是什麽來頭?”


    有了話題,尷尬氛圍好似得到了緩解。


    赫連嶽真調整了一下情緒,讓自己看起來一點也不在意方才手掌觸及的屬於女子的柔軟手背,語氣盡量自然道:“後位空懸,豈有國舅?”


    “知道那家夥是故意自抬身價,那泰寧伯呢?”關雲錦還是聽到了赫連嶽真跟那個青年對話的,更叫他詫異的,還是那人看到赫連嶽真後被嚇得瑟瑟發抖的模樣。


    赫連嶽真:“泰寧伯名祁瑞薃,父親祁望山曾是先帝心腹部下,隨先帝打下江山,是開國功臣。先帝登基時按功勳封爵,祁望山榮封泰寧伯,爵位世襲三代。祁望山去世後,其子祁瑞薃承爵。今上登基大選時,祁望山長女入宮,誕下大皇子蕭明琅後賜封賢妃,賢妃乃是祁瑞薃親姐。”


    “原來如此,有一個在宮裏當妃子的姐姐,難怪那麽囂張了。”關雲錦嗤笑。


    “聖上登基後後位空懸至今,貴妃無子,宮中一貴妃兩妃及兩貴人僅賢妃和淑妃各得一皇子,不少人猜測日後後位會落兩妃身上。”赫連嶽真繼續說。


    也不難理解,景陽帝膝下就兩個兒子,皇位總歸會落到其中一人頭上,兩名皇子為皇位而爭,後宮兩個皇子母親自然也為後位而爭。哪怕她們上麵還壓了一個暫時掌鳳印的貴妃,可貴妃最大的劣勢在於她沒兒子傍身,她僅有一個公主,因此賢妃和淑妃都沒將貴妃當成敵人。


    “你是不是對那個泰寧伯做過什麽,他見到你的時候比老鼠見了貓還害怕的樣子。”關雲錦對皇宮內院皇帝家事沒甚興趣,她更感興趣的還是赫連小侯爺。


    赫連嶽真靦腆一笑,“我迴京後曾有一次遇見他當街調戲良家婦女,稍稍教訓了他一番。”


    “……隻是稍稍教訓?”關雲錦語氣調侃。


    稍稍教訓……自然保守的說法。


    赫連嶽真遇上祁瑞薃當街調戲良家婦女那日恰好他從宮中出來,在景陽帝南書房中看了許多密衛調查得來朝中官員的陰私作為,他在平陽城浴血沙場,保衛家國,但朝廷裏那些屍位素餐者暗中克扣糧餉,將士們的盔甲兵器以次充好,他心中火氣如何能熄?


    那麽巧,祁瑞薃就撞到他火上了,偏偏祁瑞薃還一副眼高於頂唯我獨尊的模樣,赫連嶽真能看得慣就有鬼。


    那日,赫連嶽真當街行兇,打斷了祁瑞薃的雙手雙腿,他身邊帶著的四個護衛也統統被揍趴下,京畿府來人時,祁瑞薃還叫囂著要誅他的九族,要將他五馬分屍。然而當祁瑞薃得知他的身份後,被駭破了膽子。


    赫連嶽真沒想到,祁瑞薃養了幾個月身體是養好了,但卻依然狗不改吃屎。


    尤其,祁瑞薃今日想攔之人,是關雲錦。


    這次他沒當街動手,不是顧忌誰,不過是不想再讓關雲錦受一次驚,雖然看到他生劈活人還能坦然麵對自己的關雲錦不一定會驚,但還是以防萬一……吧。


    就這樣,赫連嶽真說服了自己,將這筆帳暫時記下。


    關雲錦並不知道赫連嶽真的想法,她此時也琢磨著去熟悉下地形,看到那家夥後絕對是要用上麻袋的,真當她堂堂武術協會會長大人是個被調戲了能一笑置之的人?簡直太天真。


    “咦,那個不是你的同僚,那什麽單大人嗎?”今天沒起風,而且包廂裏還很暖和,所以關雲錦開著窗邊吃飯邊看行人,一眼看到了先前和赫連嶽真一道從衙門出來的單大人,他也沒坐轎子,而是換乘了馬車。


    赫連嶽真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單大人已經換了常服,小廝和他本人都左顧右盼了幾眼,仿佛是確認無可疑之人,這才進了醉盈樓。


    赫連嶽真微微蹙眉,他有預感,單大人並不是一人來此。


    “那個單大人是什麽來頭啊?”關雲錦隨口問了一句。


    “……工部尚書單翦。”


    “工部尚書?好像有些熟悉。”關雲錦印象中似乎在哪聽過。


    聽到她這話的白芨心直口快道:“工部尚書不就是京城第一才女單秋蓉的父親嘛?”


    白芷和白鷺想攔沒攔住,齊齊瞪了她一眼。


    白芨:“……”


    單秋蓉,榮王府二公子榮澤寧之妻;榮澤寧,關雲錦之前……夫?


    赫連嶽真看著關雲錦陷入沉思,心中暗惱白芨。無論對哪個女子而言,成親終究是一生中最大的一件事,可關雲錦的那一次,比尋常女子更刻!骨!銘!心!


    即使不能說是單秋蓉搶走了關雲錦的夫婿,但本該成為她夫婿的榮澤寧在成親當日給了她一紙休書,轉而迎娶單秋蓉,終歸不是一件喜事。


    赫連嶽真不想看到她難過的樣子。


    關雲錦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在赫連嶽真擔憂的目光中嘖了一聲:“想不起來是誰,應該聽過。”


    赫連嶽真:“……”


    其他人:“……”


    ------題外話------


    今天假裝摸個小手,明天努力真摸個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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