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宴承祚如此自信從容,玄淵不由微微一笑, 對於這個他一手教導出來的孩子, 玄淵心中還是有幾分感情的,他越好, 不正是越說明他教導有方麽?


    玄淵帶著宴承祚出了禦書房後,就直接朝著宮中一處十分偏僻的宮殿而去,這座宮殿修建在禦花園的南邊, 毗鄰園中的荷花湖,雖然不是冷宮, 但確實是宮中最偏僻的宮殿。


    站在這處偏僻宮殿門口時,宴承祚是極為不解和疑『惑』的, 但他雖然人小, 卻很是聰慧, 也很沉穩懂事, 雖然心中疑『惑』卻並未直接詢問, 隻是靜靜等著玄淵為他解答。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母妃的事情麽?”玄淵低頭看了眼麵『露』不解之『色』的宴承祚一眼, 語氣淡淡的開口說著,“答案就在這裏, 你自己進去看吧。”


    宴承祚整個人都是一驚, 哪有人會對自己的生母不好奇,不渴望知道母親是誰呢?宴承祚也不例外, 他從小是玄淵撫養教導, 從未見過母親, 自然十分向往。


    往常他也問過這個問題, 但玄淵都沒有給他答案,久而久之他便也知道,父皇是不喜他問這些的,也就漸漸知道忍耐了,再不敢輕易多問什麽。


    可是現在,他向往憧憬許久的母親,就要出現在他麵前了嗎?可是,宴承祚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會哭著問母妃在哪裏的孩童了。十歲這個在常人看來是天真爛漫的年齡,在皇家卻已經能算是成年了。


    “進去吧。”見宴承祚在門口遲疑,玄淵背負雙手,語氣清淡的說道,“你長大了,這些事情也該告訴你了。”


    躊躇了片刻,宴承祚終於推開殿門走了進去,這座殿宇非常偏殿,而入內後宴承祚便發現裏麵的環境也非常陳舊,隱隱有破敗之象,與富麗堂皇的皇宮格格不入。


    他先看到的是院子中開墾整齊的菜田,種著許多蔬菜,院子角落還有雞籠,時不時響起幾聲咯咯的聲音,菜田邊拉著繩子,上麵晾曬著幾件打著補丁的衣衫。


    非常尋常、非常普通的一幕,如果這樣的場景不是出現在皇宮中,那麽應該是隨處可見的平凡。可是在宮中,有這樣農家風味濃重的一幕,卻實在讓宴承祚不解。


    他站在院門口,怔怔的不敢繼續前行,可就在此時,從稍顯陳舊的殿中走出一個人來,她身材削瘦,身著褐『色』棉服,微微枯黃的長發綰成『婦』人發鬢,微低著頭,手裏提著一個手編的籃子。


    宴承祚微微顫抖起來,才十歲的小少年目光又是驚駭又是貪婪的看著這個人,嘴唇輕顫:“父皇,她、她就是我的母妃嗎?可、可為什麽她要住在這裏?”


    宴承祚的聲音讓準備將晾曬的衣服收起的李茗雪愣了愣,然後猛地抬頭看了過來。


    她抬起臉後,臉上未曾遮掩,有著長長一道從左眼尾一直劃到唇角的傷疤便『露』了出來被宴承祚看到,讓他驚唿了一聲。


    李茗雪看著容貌有幾分像她的小少年,目中『露』出不敢置信之『色』,她看了眼宴承祚身後負手而立的玄淵,不敢置信的問道:“陛、陛下,他……他是?”


    玄淵微一點頭,確認了李茗雪的猜測:“他是你與宴君賢的兒子。”抬手拍了拍宴承祚的肩,玄淵道,“她是你的母親,當年是她拚死將你生下來。”


    宴承祚再也忍不住心中滿腔的感情,他不想再去想為什麽母親住在這裏,他隻是知道,這麽多年,他終於見到生母了。


    他拋開了儲君的風姿和威嚴,猛地朝著李茗雪撲了過去,兩母子抱在一起,雙目相對皆是忍不住哭泣,互訴衷腸。宴承祚被玄淵教得極好,這大抵是他感情波動最劇烈的一次。


    這是十年來,自宴承祚被從李茗雪身邊抱走後,她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兒子,他長大了,清逸如竹、聰穎慧黠,比她想象的還要好一百倍、一千倍。


    等兩人好不容易冷靜下來,李茗雪便看到負手立在院門,神情依舊清冷淡漠的玄淵,她猛地跪了下來,朝玄淵磕了個頭:“多謝陛下,您把他教得極好,他是個好孩子!”


    雖然才第一次見著兒子,才與他說了一會兒話,但李茗雪卻看得出來,她的兒子年紀雖小,但卻是真的聰穎出眾、謙恭虛己。這樣的孩子,李茗雪心裏明白,不管是她還是宴君賢,都教不出來的。


    玄淵淡淡應了一聲,就問道:“宴君賢呢?讓他也出來見見你們的兒子吧,有些事情也該告訴他了。”


    李茗雪微微一愣,突的咬了咬牙:“陛下,不若先把事情說與祚兒吧。”她這十年與宴君賢一直生活在一起,十年時間足夠讓她知道宴君賢本『性』如何了,作為一個母親,她不願意自己的兒子去見他。


    眸光微閃,玄淵立刻對李茗雪的打算心中明了,但他也沒有反對,隻無所謂的點了點頭,道:“也可以。”


    於是在宴承祚不解『迷』茫的眼神中,李茗雪開始徐徐將當年的一些事情盡數告訴給他,而玄淵負手立在一旁,時而補充兩句,讓他對事情了解得更全麵。


    等到他們將事情說完,才十歲的宴承祚臉都白了,他不敢置信的看向玄淵,一雙琉璃般的眼眸睜得大大的,滿是難過和不願相信:“父皇,我不是你的兒子嗎?”


    玄淵微微點頭:“我今日將此事告訴你,便是因為你已經長大,能擔得起這大慶天下。我終歸不是宴家之人,這皇位還是會還給你們宴家。”


    宴承祚隻覺得腦子裏一片混『亂』,今天他所知道的事情實在太叫他難以置信了。他見到生母了,然後突然父皇不是父皇了,他的父皇另有其人,他真正的父皇被囚禁在宮中,這些年坐在皇位上的卻是父皇曾經的“替身”……


    再怎麽聰穎,宴承祚到底是個才十歲的小少年,如果不是這些年來玄淵對他的教導頗為上心,隻怕他現在已經承受不了了。


    可是叫宴承祚難以接受的事情不止這麽一件,很快玄淵又朝他放了顆雷:“你已經十歲,我自小帶著你處理政務,你對朝堂並不陌生,顧愛卿也言你成長得很快,如今也是時候將皇位傳給你了。”


    宴承祚猛地睜大了眼睛,這下子各種複雜的情緒全都消失了,隻剩下玄淵陡然投下的這顆雷,他不由脫口問道:“父皇,你不要兒臣了嗎?”


    按到底來說,他問出這樣的話,足以說明宴承祚非常依賴玄淵,正常人都知道應該否認,然後安慰幾句,但玄淵偏不,他神情淡漠而冷然,微一頷首:“可以這麽說,你已經長大,能接過皇位了,而我終於可以放手了。”


    不知什麽時候被二人忘到腦後隻能圍觀的李茗雪:“……這話說得,好像皇位是什麽麻煩的累贅似的。”


    於是明明這一日宴承祚接受了很多信息,知道了當年所發生的事情真相,但是留在最讓他驚惶訝然的根本不是宴君賢和李茗雪那攤子『亂』七八糟的事情,而是玄淵開口說要“駕崩把皇位傳給他”的事情。


    但不管宴承祚本人對這件事情如何抵製拒絕,但他顯然是沒辦法奈何玄淵的。很快玄淵便開始“重病不起”,朝堂政務交由太子處理。


    宴承祚甚至還來不及去理清自己的想法,沒有想清楚他該怎麽麵對玄淵,玄淵便已經要離開了。雖然他知道了玄淵並非是他的父親,但是這十年相處的感情也並非作假。


    比起沒什麽直觀感覺的生父,玄淵才是他心中真正認可的父親。可是不管宴承祚怎麽想,玄淵做下的決定,他無法反抗。


    一個月後,將一切都安排妥帖的玄淵便“駕崩”了,年僅十歲的宴承祚登基為皇,由沈天陽、顧文清等大臣輔佐,他定能順利成長為合格的帝王,為天下臣民謀福。


    深夜中,一輛低調卻舒適的馬車徐徐的從皇宮中駛了出來,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最後馬車停在城門口,下來兩個人。


    他們一個是三十而立容貌清雋的男子,一個卻是才不過十歲的小少年。


    宴承祚下了馬車後,眼巴巴的看著馬車簾,似要透過它看到馬車中端坐的人,他的語氣可憐極了,帶著難過和不舍:“父皇,你真的要走嗎?”


    一陣沉默後,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探出了車簾,同時語氣清淡漠然的聲音響起:“你已知我並非是你父親,若你願意,可以稱我一聲老師,也不枉我這麽多年教導你。”


    頓了頓,馬車中又傳來玄淵嗓音低沉語氣淡淡的聲音:“迴去吧,做個好皇帝,對得起這天下的百姓。”


    語畢,車簾輕輕的放了下來,馬車的車輪轉了起來,帶著車中的人徐徐的駛離了皇都,離開這政治的漩渦,駛向自由的遠方。


    “我們走吧,0617。”馬車中端坐的玄淵突的微微勾唇笑了起來,在他深邃而不可測度的眼眸深處,似是掠過一抹若有若無的悵然,很快散去,消失無蹤,玄淵就此與0617一起,離開了這個他們停留了十年之久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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