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迴說到,洛晨迴房歇息,誰知冷家冷軒竟前來暗殺,洛晨見他劍法齊整,冠冕大氣,故生相惜之意,處處留手。隨後冷家家主冷仲堪堪趕來,也隻草草責備冷軒幾句,又給洛晨好生賠禮,另備客房,眾人匆匆散去,各自歇息不提。


    這冷軒乃是家主冷仲的小兒子,在冷家輩分稍低,但卻頗得長輩關照。這冷軒自己也是分外勤勉,無論馭虎還是劍法都已然頗有火候,然性情卻是有幾分單純莽撞,眼中黑是黑白是白,非善即惡,今日見同命虎對洛晨發狠,便一門心思認定洛晨乃是十惡不赦之徒,故而才有了後麵夜襲之事。


    這冷軒趁著夜間無人,悄然來在洛晨房門外,促起發難,兩虎一劍齊攻室內,滿以為必然能將那惡人擊殺當場,誰知這惡人本領竟十分高強,自己一身本領盡出,也依舊難與之相抗。且那人招架進退之間泰然自若,閑庭信步,一看便知是手下留情,並不欲傷了自己性命。


    隻是冷軒性子執拗,念頭單純,洛晨這麽一讓,更讓他覺著平白受辱,一腔怒氣不減反增,正要以命相搏,家主卻匆匆趕來。於是這冷軒沒殺成惡人不說,還挨了一頓嗬斥,臨了還得給那惡人收拾房間,當真是得不償失。


    這冷軒借著火氣,帶著同命虎在客房中一頓撒潑,險些把好好一間房拆成了瓦礫場,這邊撒氣還沒撒幹淨,早有家中長輩前來,把他帶到書房。冷軒繃著臉走入其中,但見家主麵沉似水,冷冷地坐在書案之後,見冷軒前來,抬起手掌猛地一拍桌子,起身厲聲喝道:“給我跪下!”


    冷軒心下自然不服,但家主之命不可違,嘴裏低低哼了一聲,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跪在地上。冷仲看著一臉憤懣之色的冷軒,心中氣惱不由得消去幾分,半晌又複坐下,沉聲說道:“冷軒,你可知我為何要讓你跪下?”


    冷軒聞言,微微抬了抬頭,麵色依舊不悅,梗著脖子說道:“還不是因為我半夜去刺殺那個姓洛的人麽?家主,同命虎天生有分善惡,識良莠之能,百試不爽,那個洛晨一進廳中,上上下下十幾隻同命虎全數起身發狠,您又為何要容這樣的惡人在家中!”


    冷仲坐於案後,瞧著冷軒執拗的神色,竟忽然笑了笑,緩緩言道:“同命虎能分善惡,辨忠奸,自古以來便是司空見慣之事,那你倒是說說,我明知那洛晨不是善類,為何還要壓下眾議,將之留在府中,還待以上賓之禮呢?”


    此話一出,冷軒略抬了抬眼睛,神情也隨之鬆動了一絲,猶疑半晌才說道:“還能因為什麽,不就因為那洛晨是衍真仙長帶來的,而衍真仙長卻又碰巧在那兇手劍下救了您的命,那洛晨沾了仙長的光,這才會神氣成那樣……”


    冷仲點了點頭,略一歎息,說道:“我身為家主,一身本領不敢說傲視天下,但在這君子國中也排得上名號,不是其他茹毛飲血之族,愚昧不化之地所能比的,但那日在刺客劍下,竟是連三招都沒到就已然受傷,若不是衍真仙長出手相救,隻怕此時我早已成了一座新墳了……”


    話至此處,冷仲並未再說下去,反而緩緩看向冷軒。冷軒雖然單純,但也不是癡傻之輩,當下明白過來,一臉複雜地說道:“所以……所以您保下洛晨根本就是為了讓衍真仙長承咱們的人情,然後護著冷家度過此次劫難?”


    冷仲聞言,原本略顯溫和的神色登時又冷了下去,搖了搖頭,略顯失望地說道:“冷軒,你性子堅韌,平日也算用功刻苦,隻是這眼界心胸卻是太過狹隘了些,此次女兒國君子國殺手猖獗,多有死者,你看在眼中聽在耳裏,到頭來竟隻想到冷家安危?”


    若是家主疾言厲色,雷霆大怒,冷軒倒不會太放在心上,然眼下家主神色略顯頹然,眉目低垂,滿麵失望,冷軒登時亂了方寸,額頭隱隱見汗,良久才開口言道:“家主,難道您是要借衍真仙長之力將……將那兇手抓獲?”


    冷仲聞言,霍然看向冷軒,沉聲說道:“不錯,我欲要將那濫殺兩國的兇徒盡數抓捕歸案,但卻並非隻是借衍真仙長一人之力。”


    冷軒將家主之言聽在耳中,雖然心下別扭無比,但也知洛晨受傷未愈,與自己交手之時尚且留有餘力,若是神完氣足,本領當也不凡。隻是冷軒早已認定洛晨是個惡人,這會聽聞家主竟要借一個惡人之力成事,心下自然不會好受。


    冷仲瞧著冷軒神色,便知他心中所想,又複一歎,說道:“從今日起,你不許再去尋那洛晨的麻煩,方才我說的話也斷不能向旁人說起……罷了罷了,這會天色也不早了,你且去罷,好生休息,近來兩國殺手猖獗,還是得處處小心才是。”


    冷軒聞言,低頭應了一聲,這才起身緩緩退出書房,心下對於家主方才之言依舊是頗為不解。一麵思量一麵順著遊廊朝自己的房間走去。冷家府中正廳正院在前,客房在西,本家人起居之地在東,從書房到臥房需得走過一段五十步的走廊,走廊兩邊都是園林景致,並無一間房間。


    這冷軒心下想著家主方才之言,信步便朝著臥房而去,不多時已然踏入這走廊之中。此時夜色深沉,烏雲閉合,竟是連一絲光都不見,冷軒一步一步地朝前走去,眼看著走過一多半了,就在此時,隻見一道明光閃爍,隨後一聲驚雷驟然而起!


    “轟隆!”


    這一聲雷那是聲威赫赫,氣勢駭人,冷軒心下正想著事情,這雷聲來得突然,當真是把他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連帶著兩隻同命虎都跟著炸了毛,口中低嘯,頗為不安。立在原地喘息半晌,冷軒正要抬腳前行,此時夜空之中又是一道閃電,隨後驚雷再起!


    “轟隆隆!”


    這一聲雷比起此前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隻是這一會冷軒卻連根手指都沒動,兩隻同命虎也早亮出利爪,呲著尖牙,如臨大敵。方才雷聲之前,閃電明亮,冷軒借著電光瞧見那走廊中央,離自己三丈之處,赫然立著一襲白衣!


    “劈裏啪啦……”


    驚雷一起,大雨是緊隨而至,穿林打葉,敲瓦砸梁,不過須臾,周圍已然響成一片,就跟倒豆子一般。此時閃電再起,冷軒定睛看去,那走廊卻又空空蕩蕩,隻有樹影飄搖,鬼魅邪異,別說白衣,就是一塊白布都沒有了。


    隻是眼前走廊雖然是空空蕩蕩,但冷軒卻不敢有半分掉以輕心,隨手抽出腰間寶劍,一人二虎緩緩朝前而去,周圍雨聲大作,暗中影影綽綽。忽然,一陣細微的鋒刃破空之聲混雜在雨聲之內自冷軒頭頂而起,須臾已在跟前!


    “倏——”


    冷軒方才全神貫注,一聽破空聲起,腳下錯動,驟然而退,隻是終歸慢了那麽一絲,隻覺眉間一陣寒涼,隨後一點濕潤順著鼻梁流淌而下,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額頭必是被方才一劍切破了皮,若是自己滿上那麽一分,隻怕這一劍便要貫腦而入了。


    冷軒躲過這致命一劍,手中寶劍舞成一團飛花,心底卻是隱隱發涼,自知來人本領遠在自己之上,喉中微微一響,發出一陣細微的哨聲。兩隻同命虎將這一聲唿哨聽在耳中,齊齊發出一陣厲嘯,背道而馳,朝著走廊兩端飛奔而去,無論哪一隻幸存,都必會引得家中長輩前來!


    “倏——”


    “轟隆隆——”


    就在此時,雷鳴與破空之聲齊齊而至,閃電明亮,uu看書 ww.uukansu.co 將周圍照得如白晝一般,冷軒雙目圓睜,隻見一張被黑發遮掩的女子麵龐幾乎貼在自己麵前,周圍白衣亂舞,寒意深沉。冷軒大駭,卻連一根手指都動彈不得。


    “啊——”


    驚懼至極而怒,悲傷過甚成歡。這冷軒被麵前一張人臉嚇得不輕,怒火驟然而起,長劍倏然逆轉,沒招沒式地就朝著那一襲白衣刺去。隨後隻聽一陣金鐵交鳴,冷軒長劍被另一把劍輕輕擋住,借著閃電微光,冷軒瞧見這把劍上有骨節,漆黑熒光,劍尖如勾,整個便如一條蠍尾一般!


    “嗬嗬嗬……”


    一陣笑聲從黑發之後傳來,冷軒雙眼一空,長劍應聲而斷,蠍尾劍輕輕巧巧地刺進冷軒下腹,隨後一路向上,將胸腹盡數劃開,五髒崩落,血肉模糊。冷軒喉中發出一陣幹癟的“嗬嗬”聲,身形一晃,仰麵而倒,隨後閃電湮滅,兩聲淒厲虎嘯自走廊兩端而起,又被那綿密的雨聲盡數遮掩。


    “轟隆——”


    雷聲再起,閃電光明,整個走廊中隻剩下被開膛破肚的冷軒,還有兩端被剝去皮毛的同命虎。驚風帶寒雨,唿嘯入空廊,三具屍體血流不止,被這一夜大雨帶著,把整個走廊染得一片淡紅,隻是這血腥氣卻被風雨所阻,未曾散開半分。


    常言道,大雨過後是天晴,這一夜雨後,那真是天朗氣清,洛晨於房中吐納一夜,方才走出房門,便看見一眾冷家人橫眉立目,仗劍而來,二話不說連人帶虎殺將上來,招招式式不留餘地,這正是“夜歸少年堪廢命,無辜過客又遭殃”,究竟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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