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奕的目光掃向他們,聲音裏是不加掩飾的嘲諷:“你們想讀書?白日做夢!”


    “本就不是我親生的,我辛苦掙錢把你們拉扯大,貼了不知道多少錢進去!好不容易等到有點力氣能幹活了,以後掙錢來養勞資,還沒迴本呢現在跟我說你們想讀書?”


    上一世三胞胎打心底裏就是這樣想原主的,這一世路奕索性就坐實了,欸,就是不讓念書!


    此刻看著路力和路揚滿臉錯愕的表情,路奕唿出一口鬱氣,整個人陡然輕鬆許多。


    路揚不敢置信,“你不同意?你竟然不同意?”


    他跟大哥比村長的小孫子還要聰明,這個蠢貨就為了省下那點錢,忍心斷送他們的大好前程?!


    愚昧!眼拙!這麽廢物的男人怎麽就能討到娘這樣漂亮溫柔的女人當娘子,憑他也配?!


    路奕眼眸微微眯起,欣賞著麵前人的訝異與憤怒,“對呀,死了心吧,這輩子你們是讀不上書了。”


    等折磨得夠本了,通通再發賣出去,簽死契!這輩子與科舉無望,還有他們的王爺爹,都得絕了他們翻盤的指望。


    路力看著路奕嘴角掛起的嘲弄,仿佛被灼傷到自尊,高聲反駁道:“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種地能掙幾個錢,若我跟三弟金榜題名,你的晚年不知該……”


    “別跟我扯沒用的!”


    路奕一揮手,打斷路力的畫餅,晚年怎麽樣?淒慘無比是吧,這段記憶還在她腦子裏呢,不用路力提醒。


    “種地掙不了多少錢,那就去碼頭扛大包,我就是靠這兩個法子養活了你們,能掙到錢的法子就不孬!別給我挑三揀四怕苦怕累的!”


    “今天不去地裏了,跟我去鎮上扛大包。”


    路力和路揚掙脫不了路奕的肱二頭肌,一路上路力憋著勁掙紮,路揚則是迴過神,還在試圖說服路奕,語氣裏盡是恨鐵不成鋼。


    “爹,你不要糊塗,扛大包能有什麽出息,我才不要幹那種下九流的活計,低賤得要死!你送我跟大哥去讀書吧,我保證一定不會虧待你的!”


    路揚發誓,他是破天荒跟路奕掏心掏肺說心裏話!此刻是真心實意的!


    他迫切希望路奕能迴轉心意,供他跟大哥讀書,大不了……大不了他以後留路奕一條命就是。


    “省下你們讀書花費的銀錢,我能早好幾十年過上好日子,用不著靠你們。”


    路奕說完,將兩個孩子放下,找到安排活計的王哥。


    “王哥。”


    被喊的人扭頭打量著地上不忿的兩個孩子,結合他剛才又聽了一耳朵,點點頭:


    “讓他們去搬麻袋,怎麽說也能掙一點。”


    “成,那就交給王哥安排了,尤其是這小子,他身上有勁,您盡管使喚就行。”


    路奕一點不留戀,專心扛自己的大包去了。


    王哥上前拍了拍路揚肩膀,皮笑肉不笑道:“小子,家裏窮就別惦記你不該惦記的了,你沒那個命,生下來注定隻能幹苦力,咱這兒是比不上讀書人上三流,可是隻要肯賣力,照樣能養得起家。”


    “就是!就是!”


    周圍來來往往的漢子,也有魁梧的女漢子,不分什麽貴賤,個個額頭滴答著汗水,路力和路揚麵對身量一個抵他們倆的王哥,吞了下口水沒敢鬧,老老實實幹了一天的活。


    路奕來也不白來,踏踏實實幹了一天,她今天領到了兩個肉包子,外加一兜銅板。


    另一邊麻袋區。


    “為什麽這家夥有包子我沒有?!你們這群……”


    路力指著剛領到包子的少年要說法,下一秒被推了個踉蹌,整個人重重摔到地上。


    “關你屁事!”說話的人一臉兇狠護著自己的包子,瞥見往這兒走的王哥才收迴要上前的腳步,躬腰接過自己的工錢又不屑的看了一眼路力,三五成群走了。


    路揚在一邊皺著眉,扶著路力慢慢起來,嘴裏嘀咕:“果然是下九流,沒教養的很!”


    “你聲音再大一點,是不是不被圍毆一頓心裏不舒服?”


    路奕啃完兩個肉包子,踏著步子過來慢條斯理道。


    路力胳膊肘和手掌都擦破了一塊皮,疼得不敢動,瞥見路奕往這兒走他下意識眼眶裏湧上一泡淚,“你怎麽才過來?”


    正責怪著,隻見路奕朝他伸出一隻手。


    路力又委屈又得意,看吧,他就知道路奕前段時間就是犯神經了非要他們吃吃苦,嘴硬而已,這會兒裝不下去了吧。


    “都怪你不早點過來,害得我被別人欺負,你怎麽當爹……嘶!”


    路力指責的話還沒說完,放過去的手就被路奕狠狠拍下去,手背瞬間火辣辣的疼,隱約浮起紅印子。


    “你幹什麽?!”路力眼裏的淚更多了。


    “領的工錢都拿出來。”


    “這是我和大哥掙的,我們自己掙的!”路揚握著銅板強調道。


    “少廢話,你們現在還是我養著,吃我的穿我的,掙得錢自然都該是我的。”


    路奕直接上手搜羅,八文加上十三文,積少成多也不錯,路奕心情頗好,掏錢買了一個黑麵餅和三個白麵肉餅。


    在路力路揚期待的目光下,路奕將黑麵餅丟給路力,“自己掰,看著分。”說完,拿著白麵肉餅邊走邊吃。


    “這哪裏夠吃?爹,我們也想吃肉餅。”


    “是嗎?我看你們像肉餅,想不想吃竹筍炒肉?”


    兩兄弟條件反射皮肉一緊,沒再吱聲,不滿的抿了抿唇。


    “迴家墊墊涼水,有吃的就不錯了,明天要是掙不到今天這個數,黑麵餅也沒了。”


    路奕感覺自己像個壓榨奴隸的地主,別說,這滋味還挺上癮。


    夜晚,路力和路揚躺在小床上睡得不安穩極了,路揚疼得直哭,感覺肩膀手腕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煎熬許久,隱約聽到好像還有一重哭聲,路揚顫著嗓音道:“大哥?是大哥嗎?你也難受?”


    不能吧,覺得累是覺得累,以大哥的身體不至於疼成他這副模樣啊。


    路力哭聲消失一瞬,默默感受著鼻子上眼淚滑落的感覺,甕聲甕氣道:“還好。”


    “就是覺得,他要是不變就好了。”


    路揚聽完冷哼一聲,一邊揉著發燙的手腕,感受著硬梆梆的床鋪,嗤笑道:“變不變的,他就是個爛人,你還真被養出感情來了?天底下哪個男人會用心養別人的孩子?”


    “大哥你沒那麽難受就快睡吧,明天趕在那個人起床前早一個時辰叫我,讀書的事情一定得定下來,我可不想後半輩子跟這些人為伍。”


    路揚估計自己這晚上是得渾渾噩噩難受過去了,不放心的跟路力交代道。


    主意他是想到了,路揚一邊忍著酸痛,一邊暢想進了私塾後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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