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試試怎麽知道,那姓王的明年就要進我們家了,你真想多個後娘啊,杜青雲你是不是傻?”


    “你才傻!”


    杜青雲將拳頭握得哢哢作響,脖子漲紅,扯著聲音吼道:“就算有後娘那又怎麽樣?!我也還是我爹的兒子,是奶奶最疼的孫子,多了一個後娘,他們也還是最疼我,跟以前沒什麽區別!”


    “嘿我說你這孩子,怎麽會沒區別,後娘都是麵上裝的好看,時間久了,你就是最可憐最沒人愛的孩子!你聽姑姑說……”


    杜青雲捏起一個雪球惡狠狠砸過去,“閉嘴!”


    他望著杜小婉驚愕的表情,惡劣的勾起嘴,“我看,最擔心我爹再娶的人是你吧,你害怕奶奶把你嫁給別人換彩禮,所以你才會拉著我來這裏貼她的冷屁股。”


    “青雲,你……你怎麽能這麽說呢!你太過分了!”杜小婉臉色難看起來,一下子被戳中心事,不由得往後退了半步。


    “我要迴去找奶奶了。”


    杜青雲拍掉手上的雪沫子,轉過身徑直往巷子口走。


    “哎,青雲,你知道迴去的路嗎你就敢走?哎,你等等我。”杜小婉又捶了下大門,急忙追過去。


    萬一這孩子走丟了,她娘能扒了她的皮。


    門外聲音消停下來,路奕扔掉手中長簽子,刷起袖子準備燒水下餃子。


    “娘,我來燒火吧。”


    路安遠實在靜不下心,帶著手腕上的墨漬就進來了,搬了個小板凳把妹妹放好,自己拿著火鉗忙碌起來。


    路奕看著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別把自己當柴火燒了。


    清了清嗓子,一邊數著餃子,一邊開口喚道:“安遠……”


    “娘,我其實聽見他們敲門了,一直沒開。”路安遠悶悶道,拿起木柴往灶裏推了推。


    “嗯。”路奕舀起一瓢水往鍋裏倒著,斟酌著該怎麽讓這個孩子安心,不管他是擔心還是嫉妒,其實都沒有必要。


    路安遠坐在灶前,唿吸略有些激動,火焰在他眼裏一跳一跳的,他咬著重音像是發誓一樣,“我不會比杜青雲差的,我不會讓您後悔選了我。”


    路安遠丟下沒頭沒尾的兩句話,將灶裏柴火放好,人就走了。


    路奕微挑一下眉,看著鍋中水漸漸沸騰,什麽也沒說。


    下河村。


    張翠芬圍著村口的位置來迴踱步,對著遠處兩個被雪淋了一身的人就迎了上去。


    “你們去哪兒了?真是急死我了,青雲你沒事兒吧,冷不冷?奶奶的乖孫哦,怎麽凍得連話都不會說了,都怪你姑姑!”


    “啪!”杜小婉結結實實挨了一巴掌,臉上漸漸浮現一片紅。


    “快,跟奶奶迴屋去烤火,有好多你沒見過的爺爺奶奶等著看你。”


    “你爹把被子給你鋪好了,厚著呢,快去暖暖,奶奶抱你進去,瞧這小手冰的,死丫頭你給我等著!”張翠芬心疼的像是自己的眼珠子被人摳下來一樣,整顆心全撲在杜青雲身上,眼神像刀子一樣剜了杜小婉一下。


    “奶奶真好!我最喜歡奶奶了!”


    杜青雲伸出手撲進張翠芬懷裏,被抱著進屋時,眼睛得意的覷著傻站在原地的杜小婉。


    故意用唇形無聲道:“我說得沒錯吧。”


    杜小婉咬緊唇瓣,抬手貼上發燙的半邊臉,另一隻手也捂上來,蹲著把臉埋下去,抽噎起來。


    “死丫頭,蹲外麵想偷懶啊?還不滾進來幹活!”


    叫罵聲從屋內傳出來,杜小婉身形一僵,眼裏閃過恨意,很快又消失不見。


    進去之後意外看見張翠芬臉上帶著幾分喜色,杜小婉往火盆裏放了一根木頭,又往外扒拉走灰,不死心開口道:“娘,翻過年還是讓我跟著文繡娘吧?我有些繡法還沒學到位,等我出師了才能掙銀子,到時候給娘買好多鐲子戴!”


    “翠芬啊,你這個閨女可真是孝順啊,這花銀子學來的技術,以後得有大出息!”


    “你別提了,早就沒讓她去了,這丫頭心思被她前頭嫂子帶野了,也不惦記迴來幫家裏撿柴燒火的,就想著去文繡娘那兒躲懶,又花我銀子又不幹活的,懶得很。”


    張翠芬掐了杜小婉一下,臉上笑出褶子來:


    “我才不指望她呢,什麽時候她哥有出息了,當官老爺了,我們杜家那才光宗耀祖呢!至於她,找個好人家嫁了,多換點彩禮迴來,就算是她對得起我了。”


    杜小婉眼裏淚水溢出,動了動嘴唇想質問,為什麽不疼她了,明明以前也是疼她的!可是眼神一動,看見窩在床上吃點心做鬼臉的杜青雲,就什麽也不想問了。


    張翠芬還在跟村裏人寒暄,“哎,你家閨女嫁了沒?”


    “嫁了,彩禮是這個數。”說話的人比出一個巴掌。


    “五兩?”張翠芬皺了皺眉,她女兒如果也換五兩,文棟的彩禮錢湊不夠啊。


    “還給她弟弟尋了個好差事,不然我哪兒能答應。”


    “這樣啊。”張翠芬若有所思。


    “對了,你家是不是快辦喜事了?這迴是娶媳婦?”那人吹噓夠了,也開始給張翠芬遞話。


    “對,大河鎮上王屠夫家的閨女,叫王紅桂,長得那叫一個秀氣,家裏也有錢,是個黃花大閨女!就是彩禮要求有點高,那也沒辦法,畢竟人家閨女優秀,文棟也喜歡,賣了我這把老骨頭,我也得湊夠了,不能再讓我兒子受委屈。”


    “王紅桂啊……”


    “那可不,就是她!你也幫著打聽打聽,有哪家看上我家小婉的,喜事湊一起辦多熱鬧啊。”


    杜小婉低下頭,感覺身上的視線惡心極了,像是要把她拆開上秤一樣,賣出最大的價錢才肯罷休,而熱衷吆喝別人來看的人,就是她親娘。


    杜小婉抿緊嘴唇,求助的目光被杜文棟漠不關心的避開,突然懷念起以前,處處為她做主的嫂子。


    也不知道明年住進家裏的新嫂子,是不是個好相處的。


    她想遠了,可能那個時候她早就被她娘嫁出去了,好不好相處也與她無關了,她就離得遠遠的,看熱鬧就行了。


    杜小婉抬起手背擦掉睫毛上糊上的眼淚,抬頭衝著一臉幸災樂禍的杜青雲扯起一抹弧度,心涼的透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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