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月等黑衣使者方走片刻,淩霄再也支持不住,霍然間仰倒在地,就此暈厥過去。


    眾人方在慶幸之中,突然見到淩霄倒在地上,雙眼緊閉,牙關要緊,雙唇眼瞼都呈紫黑色,顯然是中毒跡象,想起適才那兩人中毒慘死,俱都焦慮萬分,心中難過之極,急忙圍攏過來,急切地同聲叫道:“淩老爺子,你怎麽樣,不要緊吧?”


    那青衣少年伸出兩指探了探他的鼻息和頸項中的脈搏,隨即臉上略帶喜色,說道:“尚有氣息,還有得救!大家搭把手,先將淩老爺子扶到椅子上坐好。”


    一言甫畢,兩個壯漢走上前來,開始挪動淩霄的身體,誰知他們粗手粗腳,又過於著急,不知淩霄傷在背上,淩霄傷口處擦到地上尖利的碎木屑之上。


    淩霄傷口著痛,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黑血,就此醒轉。眾人見狀,都怪那兩人魯莽,以致淩霄二度受傷,十分氣惱。這兩人也歉仄不已,當下小心翼翼地將淩霄扶到一張椅子上。


    那少年急忙問道:“淩老爺子,你的傷怎麽樣?不礙事吧!”


    淩霄強作笑顏,悠悠地道:“一時……半會還……還死不了?”頓了頓,又斷斷續續地說道:“我現在……以畢生內功強行護住心脈……不過……不過……不過七天之內……要是拿不到解藥……便不行了。”


    那少年道:“可是……可是那三個妖女已經逃之夭夭,早就不見了蹤影,我們上哪去給你弄解藥去呢?即便那些妖女還在這裏,她們有心要奪我們的性命,我們又不是她對手,她怎麽可能會主動將解藥送給我們?那麽你……你豈不是……豈不是……”


    說到這裏,聲音變得哽咽起來,眾人眼看淩霄不過七日可活,也俱都為之鼻酸。


    淩霄調了調內息,笑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原也強求不得,更何況,老漢也未必會死,此毒如此厲害,一般名醫是治不好的,或許天下唯有一人能療此毒。但我根本沒打算求他,不提也罷……”


    眾人聽說另外尚有人能療此毒,異口同聲地問道:“此人是誰,現在何處?我們縱使傾家蕩產,也要湊足銀兩,請他醫好老爺子,以報老爺子再生之德。”


    淩霄道:“此人原名岐黃子,亦正亦邪,號稱鬼醫,不僅醫術登峰造極,而且精通蠱術,武功也屬一流。他行醫從不收取金銀物事,但是在醫治患者的同時,會給患者下蠱,對不同的人所下的蠱毒不同,要是每年中秋得不到鬼醫的獨門解藥,那麽就會死的慘不忍睹,所以江湖中人不到生死關頭,也不會去求他,有的英雄好漢甚至寧死也不想受他蠱蟲的控製。後來成立地獄門一派,自為掌門,勢力龐大,弟子成千上萬,儼然可與天下第一大幫丐幫分庭抗禮。更因為他平生治病下蠱,都隻需一根食指,前來求醫者,是生是死,陰陽兩界,隻在他一指之中,因此江湖上幾十年來流傳這麽一句話:殺人鬼醫岐黃子,生死陰陽憑一指。”


    那少年道:“不管怎麽說,還是性命要緊,至於他下蠱之事,日後再想辦法。那地獄門所在何處?不知來不來得及趕到那裏,事不宜遲,我們雇輛馬車送你去吧!”


    淩霄道:“此去西北兩百裏有一個山穀,地獄門便在山穀之中。十分隱秘,我也是聽人說起,未曾去過,能否找到也說不定。況且我年紀這麽大了,沒有多少利用價值,他肯不肯醫,還很難說。就算他瞧在我還有些武藝,肯醫治我,難道我就甘心就此受他擺布?成為地獄門的門徒麽?”


    其實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所得必有所失,為了生存,多少人蠅營狗苟,或為名,或為力,絞盡腦汁,搜腸刮肚地算計他人。況且性命攸關,犧牲自由、聲名乃至一切,也無可厚非。帝王將相可以主宰生殺大權,鬼醫岐黃子可以操控他人生死,這個世上本來就是這樣弱肉強食,要想得到從他人那裏得到利益,就必須先犧牲利益給他人。


    那少年道:“螻蟻尚且偷生,這也不是貪生怕死,不損前輩令名。前輩練就一身超凡的武藝,廉頗未老,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留著有用之軀,將來便可救更多的人。你也替我們想想,你剛救得我們的性命,要我們眼睜睜看著你死去,我們於心何安?豈不是要抱憾終身。”眾人聽了,不禁潸潸墮淚,淚光之中充滿懇求之意。


    淩霄也頗有感觸,這才點頭答應去尋那地獄門的所在。眾人見狀,俱都欣喜不已。


    淩霄道:“此去兇險萬分,岐黃子喜怒無常,其門徒更是正邪參半,同去的人不宜太多,除車夫之外,隻需一人沿途照顧我的起居即可,其他人各自迴家去吧。最近房陵縣還會發生不少事情,沒事待在家裏,切莫輕易外出走動。”


    那青衣少年聽了,急忙拉著淩霄的衣角,道:“前輩,讓我去吧,我一定會把你照顧得妥妥帖帖的。”邊說邊拍著自己的胸脯。


    淩霄見眾人麵有難色,笑道:“小兄弟,你叫什麽名字,此去很有可能性命不保,你不怕麽?”


    那少年道:“我叫鄢雲,也曾讀過幾年鄉塾,幼時曾聽先生講史遷之書,仰慕朱家、郭解等豪俠風采已久,此次特來聽鐵嘴張三說江湖俠客事跡,未曾想遭此大劫,前輩雲天高義,救我等於妖人之手,既感且佩,若蒙不棄,願誓死追隨前輩左右,生死無悔!”


    淩霄笑道:“原來你還飽讀詩書,難怪談吐不凡,既然你不怕死,那也不另擇他人了。”眾人本來還在猶豫,見淩霄選了鄢雲同行,心下也暗自慶幸。


    過了盞茶時分,忽聽車聲轔轔,馬鳴蕭蕭,很快有人趕來一輛馬車,將馬轡係在酒旗杆上,眾人湊了些盤纏,就著客棧買些十幾斤熟牛肉充當幹糧。


    淩霄見馬車已到,便讓原先那兩個漢子扶他到馬車上,那少年當先出門攬轡。隻見那馬又瘦又老,所謂的馬車也不過是在兩個車輪上加一塊木板,上麵鋪了一層茅草。


    淩霄見狀,心道:“看來是農戶裏平日拉柴的馬車,這地方荒涼偏僻,距離城鎮尚遠,原也強求不得。隻是不知這馬能不能堅持走到地獄門峽穀。”躺臥其上,倒也舒坦,當下也沒再說什麽,鄢雲生怕路途遙遠,耽誤了行程,隻是一個勁的催促車夫趕快起行。


    車夫是個啞巴,一時間得了一大筆錢,樂得合不攏嘴,很顯然那人請他時沒告訴他實情。聽到鄢雲催促,連忙牽轉馬頭,鞭子一揚,在馬臀上猛抽一鞭,那馬吃痛,驀地長嘶一聲,放開步子,揚塵西去。


    馬雖是土馬,卻極耐勞,許是平時幹慣重活,這會兒負重頗輕,是以這會兒放蹄疾奔,片刻之間,已在裏許開外,然而卻毫不覺累,不像平時那樣粗生喘氣。


    過了一會兒,離開了官道,山道崎嶇,馬車顛簸得格外厲害,鄢雲是文弱書生,自然受不了這番顛簸,一時間腸胃翻滾,不斷作嘔,難受之極。再想到淩霄身中劇毒,肯定更加難受。於是就不斷埋怨車夫,啞巴車夫隻得勒馬緩行。其實淩霄畢竟是武人,雖然現下內功盡失,然而身材魁梧健碩,就是再快些,也撐得住。


    馬既緩行,鄢雲也就沒那麽難受了,這時候淩霄笑道:“我說小兄弟,這可是你自願來的,我可沒逼你。現在後悔了麽?”


    鄢雲心想:“我適才實在失態,才這麽點折磨就醜態畢露,未免太沒出息了,難怪前輩取笑。”


    當下假言道:“誰說我坐不得這馬車了,隻不過適才在客棧多喝了幾杯,這酒後勁倒大,將我的腸胃都掏空了。我說過生死無悔,沒見前輩病體康複,你就是趕我走,我也不走。”


    淩霄心道:“這小子心腸倒好,就是身子弱些,所幸性子倔強堅韌,有股不服輸的勁兒,倒是可造之材。”當下也不戳穿他的謊言,笑道:“這樣再好不過,前麵有間茶棚,我們就在那駐馬,用些茶水再走。”鄢雲向前遠眺,隻見塵沙濃密,看不到任何屋宇物事。


    轉眼間,茶棚已然在望,這才佩服淩霄的目力。到達茶棚,當下命車夫將馬車係在柳樹上,兩人共同攙扶著淩霄落座,茶博士見有客人來,連忙過來招唿。


    由於此處是來往房陵的必由之路,淩霄順便問茶博士道:“老板,最近可有西來之人趕往房陵的江湖人士?”


    茶博士道:“是不是去房陵,小的不知道,不過這裏西來東去的人倒是不少,最近確實有許多手持刀劍,奇裝異服的人來過這裏,不過這些人都兇霸霸的,他們不向小的問話,小的哪敢多嘴。三位用什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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