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雲擎驀然噤聲。


    明明已經一把年紀了,卻像個犯了錯的孩子,看著晚輩的臉色。


    沒想到,霍綰竟然沒有表露任何不滿,隻是盯著他的臉看了幾秒,接著便重新背過了身去。


    “那就等到華都見麵再說,我很趕時間,恕不奉陪。”


    *


    飛機落地華都,已經是快八個小時後的事情了。


    時差原因,華都這邊已經是深夜了。


    時隔這麽多個月重新唿吸到華都的空氣,霍綰感覺身體都變得輕盈了。


    一下飛機,她和厲濯羽率先迴了霍家主宅。


    沒了霍斯洺,沈婉容被遣送去了鄔鎮,霍老太爺重病不起,霍皎皎人在帝都,偌大的宅邸冷清的像是個荒蕪之地。


    霍綰的歸來使得整個霍家宅邸裏的傭人的神經都緊繃了起來。


    自韓丞精神失常後,霍家主宅沒了管事的人,霍斯洺將提前退休的李管家又返聘了迴來。


    鬢邊卻已經生了白發的老管家戰戰兢兢地匯報了一通主宅的近況,見霍綰的臉色還算平和,心中的石頭這才放下了。


    可下一秒,他的臉色就徹底變了。


    他以為此生都不會再見到的人,竟然又再度出現在了這座宅邸裏!


    厲濯羽!


    在發生了這麽多事情,在霍老太爺徹底倒下,在厲濯羽的真實麵目被戳穿後……


    他是怎麽有臉迴來的?!


    厲濯羽明明已經察覺到了管家的震驚與惱火,卻偏偏露出了那副溫良無害的笑容,喚了聲:


    “李伯。”


    “你……”李管家瞪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厲濯羽是怎麽做到問心無愧的出現在霍家主宅的?


    難道他不會感到羞愧和無地自容嗎?!


    如果不是老太爺當年好心收留了他,他會有今天?


    霍綰端坐在沙發上,垂著眼眸,氣定神閑地品著茶:


    “好了,李伯,哥哥難道沒告訴你,我和濯羽已經領過結婚證了嗎?”


    此話一出,李管家瞬間看向了她。


    即便感應到頭頂遞來的帶著惱火與質問的視線,霍綰仍是繼續坦然自若地品著茶:


    “這也是太公的意思,說起來,我和濯羽這門婚事,還要多虧了太公亂點鴛鴦譜呢……”


    李管家啞口無言,心有不滿,但礙於霍綰現如今的身份與地位,又不敢多說些什麽。


    接著,隻見霍綰不緊不慢地放下了這盞茶,還是華都的茶水更合她的品味,本就不大的瓷杯很快見了底。


    她也終於道出了今天的正題:


    “說起來,我也有快小半年沒有見過老爺子了,他現在在後院的別館裏嗎?”


    李管家看了一眼牆麵上的時鍾,晚上十點四十。


    他隨即低下了頭,聲音不算大,勉強蓋過外麵的風聲:“現在這個點……老太爺應該已經睡下了。”


    霍綰也跟著掃了眼牆上的時鍾,似笑非笑地起身,“是嗎?”


    李管家仍是低著頭,迴避了與霍綰的眼神接觸:


    “二小姐,現在是老太爺休息的時間,您剛迴來,應該需要倒時差吧,明天早上再見老太爺也不遲……”


    霍綰沒有給與肯定或者否定的迴應,慢條斯理地攏了攏風衣領口。


    過了好幾秒,她才低低幽幽地說了聲:“也好。”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霍綰的話音剛落,李管家似乎鬆了一口氣。


    高跟鞋的聲音逐漸遠去,女人纖嬈的背影也漸漸消失在了樓梯前,隻留下一句——


    “幫我轉告太公,明天早上我和濯羽會去看望他,我可是提前打了招唿了,你最好讓他提前做好心理準備。”


    *


    霍家主宅。


    某客房。


    迴到熟悉且久違的臥室,霍綰卸去了所有的力氣,整個人朝著鬆軟的沙發倒去。


    在飛機上度過了難熬的八個小時,她真是哪哪都不舒服。


    “滴滴——”


    口袋裏的手機傳來的震動聲攪亂了她剛產生的朦朧困意。


    厲濯羽就站在她的身後,自然窺見了出現在她手機屏幕上的名字。


    霍綰盯著這個名字,沒出聲,也沒接聽。


    她這才剛下飛機,剛到霍家,霍成鋒那邊就收到消息了?


    還是說,霍家主宅裏……


    早就已經有了霍成鋒的眼線?


    這個老家夥為了今天,到底布了多久的局?


    直到鈴聲已經到了末尾,霍綰才按下了接通鍵,妖媚的眉眼染上一層譏誚的薄笑:


    “我這是該說叔公您料事如神,還是誇您手眼通天?我這才剛下飛機不久,您那邊就收到了消息?”


    “你這丫頭就這麽突然的迴華都,怎麽也不和老頭子我打個招唿?”


    “叔公日理萬機,我怎麽敢為這點小事就叨擾您?再說了,哥哥至今下落不明,著實讓我夜不能寐、記掛於心,我再不迴來,公司這邊怕是要亂了套,我又該怎麽向股東們交待?”


    對麵沉默了幾秒,隨後爆發出一陣啞笑:


    “你這丫頭,好了,斯洺的事情你就不用擔心了,雖然他人現在生死未卜,但絕對逃不出你我的手掌心。公司那邊我也已經為你打點過了,這次股東大會,董事會主席的位置你十拿九穩,至於你承諾過老頭子我的事情,是不是也該兌現了?”


    霍斯洺人間蒸發的這件事,果然和霍成鋒脫不了幹係。


    霍斯洺還是順利逃出生天了,盡管至今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可霍成鋒卻似乎有著十足的把握,斷定霍斯洺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電話這頭,霍綰盈盈一笑,笑意不及眼底:


    “您怎麽知道,我這次迴來,就是為了徹底了卻您的一樁心事,兌現您的承諾呢……”


    “明晚,就是霍成寅的大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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