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音大叔首先問:“你們去大興安嶺做什麽?”


    看巴音說話的表情,我心想,他可能是認為我們去大興安嶺是做非法的勾當的吧?所以我急忙迴答他:“大叔,我們去大興安嶺隻是為了探險。”


    巴音大叔緩緩的搖了搖頭,有點不大相信的道:“你們別以為我沒看到,你們有人帶了弩,去探險的話,帶那玩意兒幹啥?我在這兒把話給你們撂下:如果你們進山是去非法打獵,我絕對不能帶你們去。”


    想不到巴音大叔會有此一說,頓時我們幾個都不禁一愣。當然,弓弩是陳子夜帶來的,想不到巴音的眼力這麽尖,隔著包裹還是被他看出來了。其實弓弩,我們還有其他殺傷性的武器呢,隻不過藏得比較好而已。


    金手指這次沒有帶手下來,不過卻帶了幾把短管獵槍,這些獵槍都是半自動可連發的,打的都是鉛彈和霰彈,近距離殺傷力可不小。


    為啥要帶獵槍呢?還不是因為要進大興安嶺。當然,還不是因為山林裏猛獸太多。據說大興安嶺裏最具攻擊力的一些動物如黑熊(東北人也叫黑瞎子),狼,野豬,搞不好還有可能遇見國家一級保護動物——東北虎。


    當然,現在很多野生動物基本都屬於被保護動物了,因此私人獵捕大都屬於非法的。不過你要是獵一些山雞、野兔、麅子啥的應該還是可以的吧。因為生活在大興安嶺的人們自古就有打獵的習慣啊。


    所以我下意識的向巴音問了一句:“現在大興安嶺不準外人進去打獵嗎?如果隻獵一些野味,不傷害那些受保護的動物,難道也不行嗎?”


    巴音大叔搖了搖頭,卻又點了點頭,說道:“不是不可以狩獵,而是嶺西那疙瘩的山裏是鄂溫克人的狩獵場,如果不跟他們溝通好,外人闖進去打獵的話,很有可能會受到山裏獵人們的攻擊。”


    二牛驚道:“山裏有鄂溫克族獵人?那他們不會殺人吧?”


    巴音大叔說:“生活在外麵的鄂溫克牧民是不會的,但是祖輩在原始森林裏打獵的鄂溫克獵人就不一定了。隻要你敢進入他們的地盤打獵,一旦動了他們的獵物,或者闖進他們布下的陷阱,就有可能會惹麻煩上身。”


    二牛忍不住又道:“看來我們得小心為妙啊。萬一被山裏的獵人當做獵物給獵了,那可就慘了。”


    巴音點點頭又道:“要我說,進大興安嶺探險和打獵是很不明智的選擇。”


    見巴音有點打退堂鼓,我不禁疑聲道:“哦?為什麽這樣說?”


    巴音大叔先是咳嗽了一聲,然後壓低了嗓門道:“你們從來沒去過大興安嶺吧。”


    我望了望金手指,返現他暗暗對我搖了搖頭,所以我道:“我們幾個倒是沒有人來過這邊。”


    巴音大叔點了一下頭,沉聲道:“大興安嶺的老林裏可不是容易進去的啊,裏麵到處都是參天大樹,根本是看不到太陽的,一旦進去,你會瞬間迷失方向,很容易就會迷路。別說是你們外地人,就連大興安嶺本地人年年都會有許多到山上作業的人迷路。迷路的人根本就迴不來,在山上工作多少年的人也經常有迷路然後就死到山裏的,而且屍體也找不到,很危險。所以,要想進山一定要做好特別特別充足的準備,但我還是要勸你,如果你是來探險尋刺激的,希望三思而後行。”


    巴音大叔說完,見我們都聽得起勁,又繼續道:“大興安嶺的深山老林是很隱蔽的,曆史上是個避難的好地方。鄂倫春人殺人放火犯了罪,官府追捕,一跑進大興安嶺落腳就沒事了。實話對你們講吧,我年輕時曾經在大興安嶺當過兵。那時候,中國與蘇聯關係很緊張,蘇聯經常派特務潛入大興安嶺,一部分就地刺探大興安嶺軍情,一部分通過大興安嶺潛入東北三省。有一天傍晚,我們連隊文書嘴饞了,偷偷溜出營房,跑到後山去采都柿,結果兩天沒有迴來。連隊文書雖然隻是個士兵,但掌握著軍事機密,他沒了可不得了,全連都出去找,終於在後山的後山找到了。他被綁在一顆白樺樹上,還好,沒給凍死,也沒給野獸吃掉,隻是大興安嶺秋天的蚊子不饒他,叮得滿頭紅腫。他說是被兩個蘇聯特務綁架的。蘇聯特務隻是跟他聊天,問的都是部隊情況,他都說了,才留下一條活命。後來,他被開除了軍籍。”


    想不到巴音大叔竟然還有如此經曆,我們都不禁盼望著他繼續往下講。他抖擻了一下精神又道:“從表麵上看,大興安嶺隻有白雪和森林,你甚至還會說,除了雪和樹,大興安嶺就沒別的什麽了,這就大錯特錯了。在那大山森林裏頭,有很多珍禽異獸,馬鹿、馴鹿、梅花鹿、棕熊、紫貂、飛龍……;在參天大樹底下,有很多野生果實,都柿、草莓、榛子、山葡萄……;在那彎曲河流中間,有很多水產資源,鯉魚、鰉魚、細鱗魚……;在那黑色土地之下,有很多礦產資源,黃金、煤炭、石灰石、石墨、汞、黃鐵、水晶……。大興安嶺的原始森林,其實是個天然寶庫,隻是許多物產被隱藏著,平時無法看得清楚。所以你們一說隻是到大興安嶺裏去探險,俺就不大相信。”


    薑還是老的辣啊,想不到巴音大叔早就猜到我們這次來大興安嶺的動機不純。但是我想,我們根本不是來打獵,又何必讓他誤會呢。剛好他還在大興安嶺當過兵,所以由他做向導再合適不過了。但是既然要他做向導,我們必須要相互信任才是,所以我們應該吧真相告訴他。


    當然這件事我還得和李月潭、金手指商量一下。巴音大叔見我們要私底下商量一些事情。


    於是主動站起身,以為我們準備晚飯為由走出了氈房。


    我望了望大夥,低聲道:“怎麽辦?這巴音已經開始懷疑我們了,你們說我們是不是該把我們的要進大興安嶺的真相告訴他?”


    李月潭低頭思考了一會兒,說道:“告訴他真相也無妨,但是不知道他會怎麽想?他會不會相信我們說的話?”


    二牛接著道:“一旦告訴他真相後,我猜他一定還會問我們更多的為什麽?到時候我們豈不是要把尋找草原之王的陵墓的真相告訴他?”


    我急忙搖了搖頭:“這個絕對不能實話對他說,因為他可是蒙古人,一旦知道我們要打成吉思汗陵墓的主意,我們可就惹上大麻煩了,別忘了這裏可是成吉思汗的老家,這裏的蒙古人們對成吉思汗肯定有一種更深厚的情誼。”


    金手指和李月潭都認為我說的對。金手指道:“尋找成吉思汗陵墓的事情我們先瞞著他,而進大興安嶺找高吉格日的真相我們告訴他,但我們可以委婉一點,就說來找高吉格日的後人。他若問我們為什麽?我們就說來研究一些曆史問題。”


    李月潭第一個讚同了金手指的建議。我和二牛自然也沒有什麽異議,因為一時間似乎找不出比這更好的理由了。


    於是在吃晚飯的時候,我當著眾人和巴音家人的麵對他講道:“大叔,我們幾個商量了一下,決定把這次要去大興安嶺的真正目的告訴您。之前的真的很抱歉,沒有對你說實話。不過我們確實需要您帶我們進山,所以考慮再三,覺得隱瞞您確實不合適。”


    巴音倒也豁達,裂開嘴笑了笑道:“咱們這兒的人都是爽快人,你們要把真正目的告訴我,證明你們相信了我,我很高興。那個,你們到底要來幹什麽?就直說吧。這裏沒外人,你們完全不用擔心泄露消息……”


    不過嘴裏雖然說著沒外人,巴音可能是怕小孩子會多嘴,所以還是讓兒媳婦把小孩都給領了出去。


    氈房裏除了我們的人,就剩了巴音和他老婆、兒子。他兒子三十來歲了,和我們算是同齡,因此應該值得信任。


    於是我按照之前商量好的方法道:“不瞞您說,我們這次進山是為了去找一個叫高吉格日的元朝時期的建築大師,並希望能見到他的後人。”


    聽我說高吉格日這個名字,巴音和他的老婆似乎有點吃驚,看來他知道高吉格日是誰。隻聽巴音說道:“你們找高吉格日做什麽?你們怎麽知道他當年藏進了大興安嶺?還有,你們怎麽知道他有後人?”


    麵對著蒙古老鄉一連串的問題,我們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我說:“說白了我們都是搞考古研究的,我們找高吉格日這位建築大師,當然是為了研究一下他的生平,想為他做個傳記,當然如果能見到他的後人,則讓我們的研究變得更有價值。”


    我的話說完後,李月潭和二牛擔心巴音不相信,所以連各自的考古工作證都拿了出來。


    巴音大叔接過去考古證反反正正都看了個遍,最後又對著證上的照片審視李月潭和二牛倆人。到二牛那兒他似乎相信了,因為二牛五大三粗,皮糟肉黑,像是個整日在外麵做考古研究的人。但是到了李月潭這兒他似乎有點詫異,因為他似乎想不通,像李月潭這麽一個漂亮的大姑娘怎麽可能會做考古這個行當?


    在沉默了許久之後,巴音大叔終於沉聲來了一句:“你們不會是想盜墓吧?”說完,他的目光一遍又一遍的掃視著我們每個人,顯得非常警惕。


    我們也都沒料到他突然迴來這麽一句,所以都不禁吃了一驚。我不禁暗想,他為何張口就問我們是不是來盜墓的呢?這明顯給了我一種感覺,大興安嶺裏一定有墓,而且這個墓當他也知道。


    但是就算我們是來盜墓尋找東西的,在這裏還是不要承認的好。所以我堅持我們就是來做考古研究的,當然考古一般與探險是相輔相成的。所以,說是探險也可以。


    巴音大叔接下來倒是沒有說什麽。反而熱心的招待我們吃晚飯。金手指倒是早就撂下話了,花錢多少都無所謂,隻要將本地正宗的風味美食全都給我們做上來就可以了。


    因此巴音大叔為我們準備了一整隻烤全羊,這可是唿倫貝爾草原上最具特色的美食了。另外還有一道特色菜叫做扒駝掌,駝掌即駱駝的掌。駱駝主要產於內蒙古荒漠草原地帶,體形高大,肌肉發達,尤其駝峰和駝掌可作名菜。駝峰肉質細膩,豐潤肥美,被列為飲食珍品之一。駝掌的味道也很鮮美,食之可強筋壯骨。“扒駝掌”配以菜心,葷素俱佳,肥而不膩,是秋冬季補品之一。第一次吃扒駝掌,再就著馬奶酒,真的是令人迴味無窮。二牛甚至一次就吃上癮了,甚至讓巴音家人再給準備一份,明天去山裏的時候吃。


    我們幾個在氈房裏吃飯的時候,巴音大叔帶領家人出去了,但不知道為什麽?在走出氈房的時候,他迴頭掃視了我們一眼,讓我覺得怪怪的。


    然而一個小時後,我們剛剛酒足飯飽,巴音大叔的蒙古包裏卻來了幾位令我們感到頭疼的人。他們都穿著警服,竟然是派出所的人。


    當這些警察嘴裏說著要對我們了解一下的時候,我赫然明白,是巴音大叔在我們吃飯的時候通知了他們。看來他還是擔心我們真是來盜墓的啊。


    但既然警察來了,我們其實也沒必要驚慌,雖然我們確實帶了一些違禁武器,不過我們相信有個人可以幫我們擺平,那邊是二牛的老婆小花豹。


    所以二牛二話不說就給北京公安局撥通了電話。然後直接聯絡到小花豹,朝廷有人果真好辦事,小花豹隻是通過局裏給這邊派出所發了一個文件,事情就已經擺平了。


    而且這邊的警察也建議巴音給我做向導。當然我們沒必要因為巴音的告密而埋怨他,畢竟他也是好意的。防盜墓賊嘛,人人有責。


    好在我們不是盜墓賊,巴音大叔總算也相信了這個事實。所以他最終對我們堅定的說:“既然你們是北京派來的,就不是壞人,我帶你們去興安嶺。不過,我們還得在大興安嶺找一個鄂溫克族人做向導,以免進山後遇見鄂溫克獵人起衝突。”


    金手指對巴音道:“該怎麽進山?需要哪些人?什麽樣的裝備?你全權做主,錢不是問題。問題是是你要順利帶我們找到目的地。”


    巴音大叔道:“裝備人手,我都會完全負責。不過進山後我希望你們能夠聽從我一件事。”


    “什麽事?”我們齊聲問道。


    巴音道:“一旦進入興安嶺的老林,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都不可以在森林裏點火。”


    說完這句話,巴音便對我們講起了那年大興安嶺的最大一次火災。


    那是1987年5月6日,黑龍江省大興安嶺地區的西林吉、圖強、阿爾木和塔河4個林業局所屬的幾處林場,同時起火,引起建國以來最嚴重的一次特大森林火災。大火持續燃燒了21天,投入滅火人員共約3萬多人,直接經濟損失約五億元人民幣。據初步統計,過火麵積達101萬公頃,其中有林麵積近70%。燒毀房舍61。4萬平方米。內含居民住房40萬平方米,貯木場4處半,林場9處,存材85。5萬立方米,燒毀各種設備2488台,糧食650萬斤。橋涵67座,鐵路專用線9。2公裏,通訊線路483公裏,輸變電線路284。2公裏。受災群眾5萬多人,死亡193人,受傷226人。


    直接肇事者叫汪玉峰,河北一農民到林場幹活剛剛13天。他啟動割灌機引燃了地上的汽油,割灌機也著了,如果他脫下大衣一捂,火就可能被撲滅,可汪卻拖著機器跑了七八米,等他叫人來時,火勢已變成很難控製的樹冠火了。汪玉鋒被拘留時,竟還問“我這個月的工資還開不開呢?”


    本來這場特大森林火災已經滅了,5月7日上午,經過眾人一整夜的撲打,位於中國東北大興安嶺的這場不太大的火,明火已經熄滅,卻沒有打淨殘火餘火,結果大火就在這時騰起,脫韁遠去,25天裏燒過100萬公頃土地,焚毀85萬立方米存材。這是1949年以來中國最嚴重的森林火災。


    本來林區防火為大,但大興安嶺林區是林業部的直屬企業,地方行政歸屬黑龍江省,而版圖又屬內蒙古自治區。這樣,一仆三主,大家都擁有,大家又都不肯投錢盡心盡力。結果用了大錢,天上是飛機,地上是裝甲車,實施人工降雨,開辟生土隔離帶。有人估算,這次大規模大兵團立體化的行動,光是軍需保障後勤供給,每天就要花掉近百萬。有人說:“防火時紮緊錢袋,撲火時卻錢袋朝下。”


    本來救火萬分火急,但有人不急。5月8日21點30分森警空運一大隊趕到被火三麵包圍的盤古林業公司,一下車教導員張國華就被叫去開會到23點45分,幾位縣領導仍在為“從哪裏打,怎麽打,打不滅怎麽辦”爭論不休,張教導員怒離會場,率兵衝向火場,結果大火離彈藥庫隻有幾十米遠了。


    大火被撲滅三四天後,6月6日,國務院撤銷了楊鍾的林業部長職務,撤銷了董誌勇的林業部副部長職務。


    所以,巴音要我們謹記再謹記:“大興安嶺的一旦著了火災可不是小玩的,這是生活在這裏的每一個人都要石刻警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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