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夏殊出了大事,他又剛從皇宮的方向迴來,該是曉得我惹了大禍,但他卻沒有第一時間就揍我。


    阿爹是夏國的丞相。有關阿爹的傳聞,從小到大我不是沒有聽過。大抵都是說我阿爹不僅生得年輕清俊,還政績顯赫洞察世事,是位得力的好丞相瑉。


    誠然,阿爹很厲害。我與夏殊之間,真被他說對了。


    阿爹問我:“錦兒,事到如今,你對太子夏殊感覺如何,還否願意嫁給他與他共度餘生?”


    我仰頭看著阿爹,反問:“阿爹說我是嫁好,還是不嫁的好?”


    阿爹道:“自然是不嫁的好。”阿爹如此一說,我便曉得,他要麽是怕我會繼續禍害夏殊,要麽是他頂頭上司下了什麽指示。


    我眨眼笑了笑,繼續若無其事地給大白喂狗糧,道:“阿殊固然好,往日我沒有哪個喜歡的人,覺得嫁他很將就。可現在,阿殊少了一條胳膊,我實在擔心他往後一隻手會抱不住我,或者抱不起我,那樣我就會覺得不幸福。所以,阿爹,我還是不嫁了罷。”


    明年這個時候,我的英雄不會來娶我了。我不曉得我和他再在一起,若他再遇到刺客,會做出什麽樣的事情來。說不定一個沒什麽功夫的刺客都能輕易拿我去威脅他,要了他另一條手臂,或者更多。


    後來,果真我和太子夏殊解除了婚約。我才曉得,當初為了這一紙婚約,他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他答應他阿爹要讀萬卷書,習古今治國之道,悉波雲詭譎的君王權術。年紀輕輕,他要做到這麽多。


    因而他總是在看書。就連和我在一起時也看書。我曾說過他的童年太呆板太無趣,那是因為他都拿他的童年去為了我做這麽多事情,沒有空閑像我那樣玩耍。


    我決定再也不出門胡亂玩耍了,老實地待在家裏,做一個阿爹一直想要我做的大家閨秀。如此,說不定一年以後還有別家的公子會看上我上門找我提親,我也不會太沒麵子。


    然短短幾月的時間,我卻覺得像是過了數年。我不知道夏殊的傷勢是不是好了,我不好再去問他的事情,但每每心裏頭總是想著惦著。


    不過皇宮裏沒再傳出太子夏殊如何如何,該是好了罷。


    新近這幾個月裏,大白很是安靜,不再在園子裏歡脫地撒潑打滾活蹦亂跳的,我喂什麽它便吃什麽。可伸手去圈大白的脖子時,卻發現它消瘦了一大圈。


    我時常問大白怎麽了,可惜它不會說人話,隻一個勁兒地往我身上蹭。阿娘見狀,便會歎道:“錦兒,你想大白該是如何你才覺得安心呢?”


    我想也不想,便道:“在園子裏撒潑打滾活蹦亂跳的呀。這樣我才能安心。”


    阿娘便道:“往日大白在園子裏撒潑打滾活蹦亂跳的時候,錦兒不是也陪著它一起胡鬧的麽,現在它單獨一個,還怎麽鬧得起來。”


    經阿娘一提起,我才恍然了過來。大白這般懨懨,是因為我沒有陪它玩耍,它覺得寂寞了。我與大白齊齊蹲在迴廊上,拿臉蹭它的頭,頗有一些與它相依為命的感覺。


    阿娘亦蹲了下來,摸了摸我的頭,道:“我們錦兒長大了,知道愛人了。隻是錦兒這般,會額外的辛苦一些。莫要將自己往死胡同裏引,你看外麵大好的光景都浪費了。”


    我想了想,道:“阿娘,你說我將大白送迴去好不好?我發覺我照顧不好大白,這樣它會委屈。”


    阿娘將我摟在懷裏,拍著我的背說,我是個好孩子。


    記得,夏殊他阿娘,也這麽說過。


    大抵當阿娘的,都是這麽慈祥、令人喜歡。


    還記得,送大白走那天,大白亂跑亂吠,哪個都牽不住它。我摸它的頭時,起初它雄赳赳氣昂昂地衝我叫了兩聲,漸而轉為嗚咽。


    我說:“大白,你迴去幫我照顧好阿殊,我就接你迴來。”大白似聽得懂我的話,我牽著它出了家門,將它送上馬車,它都一直乖乖的。


    都說宮門深得很,哪個一進去了就容易石沉大海無聲無息。大白迴去了之後,我愣是沒再聽到有關它的丁點訊息。所謂沒有訊息就是最好的訊息,我隻得如斯安慰我自己。


    但後來,很快皇城裏傳開了一個喜訊,傳得沸沸揚揚。


    太子夏殊,要納太子妃了。


    不光是京城裏,整個夏國都為此事而積極響動起來。官家小姐、商賈千金小姐們爭先恐後地將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入皇城選秀。於她們來說,可能不管是選上了什麽,就是一個卑微的侍妾,都能是一件令人興奮的事情罷。


    終於,夏殊要娶很多個妻子了。


    隻可惜,在這之前,還沒有哪個公子聽聞過我、上門找我提親。我覺得很落寞。一日,阿爹難得親口問我:“錦兒,你也身為官家小姐,雖說皇上解除了你與太子夏殊的婚約,但也沒有下旨不讓你參加選秀。如若是想去,便可以去。那你想去嗎?”


    我愣了愣,對上阿爹關懷的眼,笑道:“那阿爹覺得,要是我去的話,能不能選得上?”


    阿爹僵著麵皮,毫不留情道:“無才無德,就隻會胡混天日,定然是選不上。”


    我努嘴道:“那不就得了。”站在那麽多女子中間,讓夏殊來選我,我不敢想象那樣令人窒息的場麵。第一天選秀時,據說太子夏殊的眼光甚高,無一人入得了他的眼。然第二日的時候,他卻選上了那麽一兩個。第三日的時候,他再選上了那麽一兩個。


    反正就是選上了。


    這樣的結果,足以讓我整個人生都灰白了。畢竟我不夠放得開,一麵說著可以讓他娶許多個,一麵卻無保留地因為他要娶許多個而難過。


    但人都是在打擊中成長的,況且這樣的打擊是我親自要求的。


    於是晚飯間,我刨著飯碗,掀起眼皮與阿娘道:“我也老大不小了,老這樣默默無聞地呆在深閨寂院裏不成樣子,連個上門提親的公子都沒有,著實淒慘。這樣罷阿娘,明日你尋個畫師來給我畫一幅畫像,下迴你出去參加官家夫人們的聚會時就帶去,問問哪家夫人的公子想娶妻,覺得我又看得過去的就來找我麵談。我亦看得過去的,就將就著嫁了。阿娘你說這樣好不好?”


    阿娘不語,連阿爹也抬頭麵無表情地看著我。約摸他們是覺得我以我的智商不該有如此深的覺悟。我便對著阿爹又補充了一句道:“阿爹請寬心,在這段時間裏我會盡量學習文化,不讓我自己看起來真那麽無才無德。”


    半晌,不曉得是阿娘問了一句還是阿爹問了一句:“錦兒這般,可是真心的?”


    我繼續刨著飯碗,囫圇道:“不真心我會說嗎。”


    晚飯後,我在園子裏吹了一陣風,覺得好不容易吹出了一丟丟睡意之後,才趕緊起身進屋沐浴,換了衣裳上床榻躺著。


    一翻身,抱緊了被子,將頭埋進被子裏,蜷縮起身體,哆嗦著。


    無所謂了,等夏殊娶了太子妃之後,我便覺得什麽都無所謂了。隻要、隻要挺過了這段時間便好。一切、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然而正當我拿被子擦了一把臉,準備翻個身繼續睡時,床榻邊冷不防響起了一聲低低的狗喘,使得我背脊一僵,連動也不敢動。萬一是錯覺呢?


    結果它再喘了第二聲。鼻尖是冷幽幽的暗香,有黯啞幹淨的嗓音入耳:“崔錦,睡著了麽。”


    我深吸了兩口氣,下意識地帶著濃濃鼻音,眼眶酸澀道:“對不起,我睡著了。”


    聲音道:“睡著了那你還應我做什麽。”


    屋裏沒點火,黑漆漆的一片。我緩緩翻過身,雖看不清床前的人的模樣,卻也能看得見他英挺的輪廓。因為他後麵,有一扇大開著的窗,白白的月光正從那裏照進來,十分柔和。


    看見他的那一刻,好不容易擦幹淨的麵皮,就又濕了。許久,都不說話。我將喉嚨清了又清,才能勉強維持著平和的聲調,問道:“你的傷……好些了麽。”


    他道:“差不多了。”


    我便又道:“聽說,你這三日選了幾位官家小姐,要娶妻了。”


    他淡淡地“嗯”了一聲。


    我道:“那恭喜你,你可以和你阿爹一樣,有很多女人。”


    他也仍還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我背過身去,將手指放進口中死死咬住,不讓自己發出丁點哭聲,道:“那你來幹什麽,這麽晚了你迴去罷。我好不容易要睡著了,方才你是爬窗進來的罷,又吵到我了。要是被哪個抓到的話,對我的名聲不好。”


    我的阿殊,從今往後,就都不是我的阿殊了。


    他默了默,輕聲道:“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我玩笑道:“什麽問題啊,難的我拒絕迴答,簡單的我可以考慮迴答。”


    他說:“你要和我解除婚約……是因為嫌棄我隻有一隻手臂嗎?”


    “這個問題太難了我可以不迴答嗎”,我吸著鼻子,道,“你說個簡單一些的我迴答。”


    “到底是還不是。”


    我嘴角不慎溢出一聲低低的抽泣,咬牙道:“是……”


    他聲音驀地死寂了,再問:“你嫌棄我,為何卻連大白也不要了。大白它並沒有像我一樣缺一條腿。”


    我哭極反笑,道:“你說你隻問一個問題。”


    “嗯。那你不用迴答了。不重要了。”


    說罷屋內再有輕微的響聲,之後便是無止境的孤寂。黑暗的,冰冷的,我抱著被子狠狠埋進了頭,卻也還冷得不住地瑟縮發抖。


    他走了。


    夏殊走了。


    我終於不用再忍著,任由自己泣出了聲,抽著冷氣,手指揪緊了被子哽咽道:“那是因為……我一看見大白……就、就會想你……”


    “請問崔錦你是在一邊想我,一邊嫌棄我嗎?”突如其來的話語,床榻隨之吱呀一聲,另一重量倒在了我身後,在我耳邊嗬著氣吐息道,“那麽久都不來看我一眼,你真夠狠的。”


    說罷,在我僵直的情況下伸出一隻手臂,摟上我的腰,一點一點地將我收緊,緊得我的骨頭都在發痛。後背貼著一方堅實的胸膛。他還說,“但是,我知道你的答案了。”


    我泣道:“我覺得你很狡猾。你不是走了麽……”顫著手,幾經遲疑猶豫,卻還是忍不住撫上了他的手背,“阿殊……你都要娶妃子了,我也要準備準備尋個夫家了……”


    “我不娶你也不許嫁。”他一口咬在我的脖子上,懲罰性地,道,“我一生都獨臂抱你,你不必擔心我會抱不住或者抱不動你。除非你不想我一生都獨臂抱你。”


    他淡淡歎了一口氣,又道,“阿錦,我還以為你也會來參加選秀,那是我最後選擇你的機會。可怎知你卻不來。不過讓你和別人站在一起讓我選,我又覺得很不舒服。所以我親自來了。”


    說罷,還不等我反應,他手臂一勾將我翻轉過來,翻身壓了上來,唇欺壓在了我的唇瓣上,輾轉反側,恨不能將我一口一口地吞進腹中……


    所有一日一日堆積起來的理智在那一刻轟然坍塌。我腦子一片漿糊,隻本能地伸手去勾住他的脖子,主動張開了口迎合他,想他親吻得更深更狂。


    漸漸地一隻手,上下不定,卻似帶了火種,將我周身都點燃。我忍不住喃出了聲,抱住了他的頭,輕輕喘息著。


    “阿錦,可不可以。”他壓抑隱忍著問我。可手上的動作卻未停,還有愈加猛烈的攻勢……不知道,怎麽就這樣了……


    對接下來即將要發生的事情,我似有一點預感知道點皮毛,可又實在茫然無措。


    結果還沒等到我迴答可以還是不可以,他手指輕巧地一挑,便從裏挑開了我的衣帶,道了一句“不管了,反正我這輩子就是要你”,隨後褪開了我僅著的一層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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