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總感覺有人在悲痛欲絕地大喊......但我已聽不見他在喊什麽,聲音熟悉又陌生......這輩子我不遺憾,唯獨的就是當初在東海之時,她將她和道殊的孩子托付給了緋顏阿姊,如夢中一樣,她真的生了個蛋,她看到了蛋裏麵的元神,果真是一尾極為漂亮的白鳳……


    道殊渾渾噩噩,最後尋到世間最後一絲流錦的氣息確是在東海,卻是一枚蛋,這個時候他才知道,他們有了孩子,在緋顏手中奪迴蛋後,他身受重傷,元神不穩,他給孩子起名“未釋”,用自身最後一絲神力封印了未釋的記憶,托付給了路過的神尊風月漫,而後便羽化隨流錦而去……


    **


    闌休番


    身為一個上古魔族,能做到像闌休這般厲害,並非是與生俱來的。闌休又與普通的上古魔族不一樣,他是蛇族,他整個家族都是蛇族。


    然,整個家族裏,就隻有闌休一個能得幸化為人形。其他的家族成員皆是隻能維持蛇的形態。


    因為恰逢闌休降生的時候,仙族初代龍族君上羽化,他好巧沐浴了龍族君上的祥光才能化為人形。而他的家族,與其說是上古魔族,倒不如說是上古魔獸,它們生來帶著使命,那便是世世代代守護著上古魔族的神器——招魂鏡。


    闌休降生之時,上古仙魔兩族的大戰已將近尾聲。可在那樣仍舊四處戰亂的時候,是他一尾青蛇兒,初入人世必須要心如他的身體一樣冰冷才能存活下去玷。


    為了活著,年輕的闌休沒有少沾殺戮。他什麽都不懂,什麽都感受不到,隻知道若自己不去殺別人,就會被別人殺掉。


    初初隨手撿起的一柄長劍,隨著他一起征戰稱霸。他給手裏的劍起了一個溫柔卻冷酷的名字,叫碧引。久而久之,碧引劍染上了他的魔氣,漸漸變成一把鋒利得閃著幽青光澤的魔劍。


    還記得,天地戰神風月漫在魔界的最邊緣建了一個強大非凡的結界,成為蠻荒,要將一幹嗜殺又極具威脅力的上古魔族封印進蠻荒。


    彼時,年輕的闌休就在仙尊們的名單之列穆。


    於是四海八荒的仙尊齊心協力,給包括闌休在內的上古魔族關進了蠻荒。


    在蠻荒裏,上古魔族各種相互廝殺、爭搶地盤,闌休也隻是冷眼看著。從他出生,就沒見過美好的人或者是事物,荒涼冷酷的蠻荒也隻能讓他整個人跟著變得荒涼而冷酷。


    他不濫殺自己的同一魔族,但其他的魔族亦不輕易惹到他。


    直到三萬多年前,一陣猛烈的顫動打破了蠻荒這種不平靜中的平靜。


    仙族裏發生了內亂。天界裏的水神與火神因天帝之位而刀劍相向。而原本該繼承天帝之位的水神戰敗,退居忘川彼岸,走投無路之際將蠻荒老舊的封印突破了一個缺口,裏麵的魔族奮起應和,終於徹底打破了封印。


    頓時蠻荒裏被困得太久的魔族如猛獸一般湧了出來,四處作亂危害三界六道之平衡。


    然而出了蠻荒的第一時間,吸引闌休的不是血腥刺激的殺戮,而是忘川河岸那一隻白白的小肉團子,被天界原水神抱在懷裏輕輕拍著背哄著......


    小團子衝闌休伸出了小手,咧嘴連牙都沒有,就曉得對他笑。


    殊不知後來他這一輩子,皆是被這忘川河邊的最純潔幹淨的笑給套得死死的。


    那一刻,他胸腔裏突然就迴蕩起了強有力的心跳。握劍連抖都不會抖一下的手,卻在那時因為緊張而開始冒汗。


    小團子是天界前水神茗閆之女,叫流錦。流錦的母親,前不久才死在了忘川彼岸。茗閆怒極才打開了蠻荒。


    於是茗閆領著蠻荒的上古魔族和自己麾下的兵將一起,組成了一個新的魔界。


    茗閆成日與魔族一起,向仙族進攻。他沒有多少時間去陪小流錦,便將流錦放在忘川河裏,任由小流錦自己玩耍。


    闌休看見流錦被裝在一隻小小的冰籃裏,總是有些擔憂,怕自己一刻不看著她,她就玩水玩得太興起將冰籃攪翻了。


    同時他也害怕,蠻荒裏出來的那些肮髒的家夥,會垂涎她。要是他一刻不在,她就入了別人的腹怎麽辦?


    總是帶著這樣那樣的擔憂,闌休便是如此一步步陪著流錦走過來的,看著流錦一日日長大,長得很美,性子很活潑,他想將這世上一切的美好都給她。


    所有的疼愛、寵溺,在日複一日的守護中都不曾變質。他從不掩飾他對流錦之與別人的不同。


    最深的深情,最牽腸掛肚的情牽。


    蛇,本是冷身冷血冷心的動物。以前的闌休,也確確實實是一尾冷酷兇狠的蛇。隻是,有些東西在不知不覺中改變、膨脹......是流錦改變了他,讓他變成了一尾冷身卻暖情暖心的蛇兒。


    隻是,怎料,他最深愛的人卻沒有心。她感受不到他對她的眷戀。但是一切都沒有關係,往後還有很長很長的歲月,他可以讓她慢慢一點一點地體會。


    可他卻錯了。


    流錦沒有心,可以愛上別人,就是不會愛上他。


    原本他是以為,沒有心就誰都不會愛的。這是他此生最錯誤的以為。


    眼睜睜地看著流錦去為了別人不顧一切、願意付出一切,闌休心痛得緊了,之後便感到漫無止境的寂寞。


    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是一件十分寂寞的事情。卻又怎麽樣都舍不得。


    當闌休決定用自己的七魂六魄去換迴流錦心愛之人的七魂六魄時,他不是沒有私心的。這樣的話,流錦便會用一輩子的時間去想念他。


    這樣,興許就不再會覺得那麽寂寞了。


    然而,許多許多年之後,闌休獲得重生,身體裏隻有殘缺不全的三魄,在渺渺三界裏的某一座山上修行。他生來帶著仙骨和一身濃重的仙氣,雖不知道是為什麽,但他不想修仙。


    因為闌休覺得,天界太陌生,是個冰冷的地方。他的蛇身去了冰冷的地方隻會更加冰冷。而他,不想再讓自己感到冷了。


    闌休自有意識來身上便帶著一樣東西。那是一枚發結,發結下麵係著一隻小巧晶透的琉璃珠。一看見那琉璃珠,他就覺得自己仿佛錯過了什麽重要的東西,可怎麽就是想不起來自己到底錯過了什麽。漸漸的,他也就不去想了。


    既然想不起來,那肯定是自己不想再記起的東西,亦或是不重要的東西。


    後沒多久,發結被磨破得不能再破了,他便扔了發,獨獨留下那隻琉璃珠,裝進一個裝著水的小瓶裏。琉璃在水裏散發著七彩絢爛的光澤,就這樣,陪伴了他嶄新的一世。


    **


    作為一顆琉璃珠,近來我對我的處境十分不滿意。因為我被穿了一個洞,掛在一串佛珠當中。四周的兄弟皆是檀木珠,就我一個是琉璃珠。


    約摸是品種不同的緣故,同一品種的就容易團結一致來對抗不同品種的。於是,我十分容易被欺負。


    整日被左擠一擠複又被右擠一擠,愣是將我的身材都擠變形了。寬容大度如我,這一切倒不是不能忍,偶爾實在忍不住了便出聲還算友好地提醒道:“檀珠兄弟,你請自重,逾距了。”


    檀珠兄弟不為所動,隻老成地冒出一句話:“佛祖說了,大家相處在一起無非是講求一個‘睦’,你這般斤斤計較,莫要破壞了大家的睦。”


    瞧他說的......到底是哪個先不講求睦的?我怒了,道:“既然要睦,那你們為何總是擠壓老子?以為老子好拿捏嗎?啐,每每佛祖講佛誦經之時,你就曉得打盹兒,佛祖的教誨你又聽進去了幾句?”


    檀珠兄弟惱羞成怒,作勢就又要來掄我。恰逢頭頂聞得佛祖念了一句“阿彌陀佛”,繼而他慈愛的手指往我與檀珠兄弟中間一撥,將我倆撥開了去,這才免去了一場即將爆發的慘劇。


    佛祖又開始教誨道:“這世間的一切因果並非是憑空得來的,皆是有緣在其中。惜緣方能有個好因果啊。”


    我瞥了檀珠兄弟一眼,與檀珠兄弟齊齊應道:“謹遵佛祖教誨。”


    就這樣在佛祖的手中,我日日沐浴佛光聆聽佛法,自然是顆佛性十足的珠子。對萬事萬物,我漸漸能生出一中包容的胸懷來。


    被左鄰右舍的檀珠兄弟欺壓,通常我學會沉住氣,不會立馬就實施打擊報複,隻對他們抱以友好的微笑。越是這樣,越能體現我的包容和他們的小心眼。


    記仇這種事情,不用哪個提醒,我亦是會的。


    然而換個角度想,有時候我又有些滿意我自己的處境,開始忖度起佛祖的好心來。佛祖他為何要將我放在這一堆檀珠兄弟裏呢?定是因為我是琉璃珠,一與這一堆灰不拉幾的檀珠兄弟作比較,立馬就顯現出了我的亮點。


    盡管我很與眾不同,但我為人比較低調。所以才能在各種明爭暗鬥中存活至今。


    我暗暗咬牙記下一筆,要是哪天被我逮住了檀珠兄弟,看我不一掌拍碎他!


    這日,佛祖正帶著各菩薩在佛殿裏靜修。各菩薩著的是火紅色露單肩的袈沙,光頭,頭頂上六個原點印記,一眼看過去模樣都差不多。但這卻令我生出一種急切感,想拿一根棒子過去朝那些光頭敲一敲,俗名曰打地鼠。


    靡靡梵音響起,佛祖開始撥動著他手中的佛珠,檀珠兄弟與我皆會沒輪一周便被撥一遭。


    於是菩薩們開始閉著眼跟著佛祖一起,一手撥動著佛珠,一手稽首,口中靜靜念著佛經,不發出聲音。


    靜修這門課,是門專業課。不曉得菩薩們有沒有認真在修習,因為它和瞌睡有幾分相似。同樣是閉著眼睛,菩薩們會不會修著修著就開始打瞌睡了?


    反正我就是這樣。每每一靜修,我必會睡意朦朧,隻感覺時不時自己的身體被輕輕撥動一兩下。


    這迴亦是如此。然,就在我睡得正香時,可惡的檀珠兄弟猛推了我一把,一下就把我嚇醒了過來。我張開眼,便對上檀珠兄弟那嘲諷的嘴臉。檀珠兄弟嗤笑一聲道:“每逢佛祖靜修的時候,你除了會趁機睡覺,你還會什麽?”


    我勃然大怒,捏了捏拳頭道:“我還會揍你!”說罷我鼓足了氣,作勢就要再撞迴去。


    就在這時,檀珠兄弟及時喊停,大叫道:“喂你這破珠子怎麽那麽沒良心,我好心喊醒你你卻要恩將仇報!”


    我沒好氣道:“你分明是在故意擠撞我!”


    檀珠兄弟翻了一個巨醜的白眼,衝佛殿中央努了努嘴道:“我是想讓你看看,我們西極來客人了。”


    這廝……不就是來個客人,值得將我叫醒嗎?欺負我沒見過客人嗎?佛祖清閑的時候不就時有仙客來西極找佛祖下棋喝茶嗎?指不定這廝就是故意借此來擠兌我。


    我翻了一個比檀珠兄弟更大的白眼,才循著佛殿中央的方向看去。想看看究竟是勞什子客人。


    結果這一看去,眼皮就抽筋了。客人他……生得委時是漂亮。


    他著了一身黑色衣袍,柔順長長的墨發流瀉而下,與他的衣裳一起襲了地。他麵皮生得好啊,白白細細的,尤其是麵皮上鑲嵌著的那雙狹長的眼,流露出一種不明意味的流光。


    後來經我多方求證我才知道,那種不明意味原來叫做憂傷。


    似曉得我在看他一般,他突然眼眸一轉,對上了我的眼睛……


    我心窩子一抖,立馬有種做壞事被現場捉住的窘迫感,趕緊移開了視線。但反複一思量,我又委實是沒做什麽壞事。


    一旁的檀珠兄弟晃悠悠地一聲長歎:“佛祖曾教導說,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啊!”


    我惱羞成怒,再顧不得其他,粗著脖子就撲了上去與其互掐。直到檀珠兄弟鼻青臉腫方才罷止。


    後來,菩薩們誦了一段經,客人便安靜地端坐在蒲團上,閉目聆聽。我不禁懷疑他時不時也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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