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我稍稍一思量,揚手往外殿寬敞的地麵扔了一個決,很快有粗壯的枝幹破土而出。枝幹上抽起了碧綠的樹葉,在地麵上投下了濃密的陰影,很是能遮風避雨。


    隻是,瞬間長成的樹到底還是依靠著靈力而化出的,並非真正的生靈。我不知道那是什麽樹,但知道它一定不會開花結果。


    我揚手又往樹的枝椏上拋決,樹葉裏漸漸鑽出一朵朵雪白色的小花。招來一股淡風一吹,小花紛紛飄落,潔白了一地。


    青夜走了出來站在我身邊,寂靜地看著那樹上的結出又飄零的白色小花。我問:“像楊花麽。”


    他道:“像楊花,可卻是雪花。”


    我走了過去,在樹下搭了一隻秋千,整個身體皆蜷在那秋千上,一晃又一晃,道:“是雪花。該有的楊花都調盡了,我哪裏還能變出楊花。”


    後來不知不覺,落在地上的雪花不知融化,風吹得秋千微微的晃蕩,我便在那秋千上尋得一絲安穩的熟睡。


    楊花樹下,曾發生過許許多多的事情。楊花樹下,曾有過深深淺淺的癡情。隻是,世間再也沒有楊花樹。


    不論白天闔眼還是夜裏入睡,我都沒再做過一個夢。有時甚至想要夢到曾經的人,卻都再也夢不到。


    恍惚中,一陣豔麗的香氣沁鼻,聞得耳邊沙柔的輕聲軟語,我忍不住蹙眉。


    他緩緩道:“世間有你這般惹人疼的女子,辜負你的人當真是不懂得珍惜。那日在蠻荒時見了你的果敢狠絕我就知道,要麽你會為了別人對自己極度殘忍,要麽你會為了自己對別人極度殘忍。永遠我都希望,你選擇的是後者。越來越強大,越來越無情,我喜歡你這個模樣。”


    他說,他喜歡我對別人殘忍的模樣,那是因為他不會辜負我,懂得珍惜我。


    可什麽是辜負,什麽又是珍惜。我沒有太多的感覺。


    張開眼來時,入目的是弦衣那笑得如花豔開的臉以及他妖冶緋麗的衣。因是身體蹲在我的秋千旁邊,長發的發梢很自然地襲了地,發間沾上一朵朵小花,給他的妖豔渲染了兩分純淨。


    我伸手去撫弦衣的麵,他的眉在我的指腹下很柔很滑。我道:“為何你總是這麽花哨。連說得話都那麽動聽,像是情話。”


    弦衣笑著挑眉:“本座穿這樣花哨,茫茫人海中你不是一眼就能尋得到我麽。那的的確確是情話,你喜歡,我每日都在你耳邊說給你聽。”


    我看著他的眼,一字一句道:“可是我不喜歡。”


    弦衣手捏住掛秋千的繩子一抖,險些將秋千抖翻。而我整個人身體不穩往前撲去,恰恰撲進了他的懷裏。


    他便扣住了我的後腰,心滿意足道:“又沒讓你現在就喜歡。”


    他說,沒有喜歡的東西沒關係,就是有不喜歡的東西也不見得是一件壞事。怕就怕我沒有喜歡,也沒有不喜歡。


    我在他懷裏掙了又掙,他抱緊我失笑出聲道:“你再亂動,我就要再向你討要一個吻了,不計算在那報酬的兩個吻之內。”


    他話一說罷,身體僵了一僵。隻因我手中握著一枚玄冰冰刺,定定地抵住了他的背脊骨。他總算才鬆開了我,隻抬了抬眼梢,道:“我隻是開個玩笑,你何必當真。”


    我揚了揚唇,道:“我沒有在與你開玩笑。你不是也說了,希望我對別人殘忍。”


    弦衣隨手拂去袖擺上的雪花,道:“我可沒說那個‘別人’有包括我。”


    我道:“除了我自己,其他所有人都是‘別人’。”


    弦衣笑容未減,伸手來撩我的長發,湊近了一些,換了另一個話題道:“女子怎能如你這樣不愛打扮,一點也不愛惜你自己。”


    我甩開他的手,道:“關你什麽事。”


    “這委實不關我的事。”弦衣無謂地聳聳肩,懶洋洋地站了起來,轉身就走。隻是走了幾步忽而又頓住,斜著身體側頭看著我,嘴角邪邪上挑道,“流錦,我再與你做一筆交易如何?”


    我就坐在地上,手臂擱在秋千上支撐起上半身的重量,道:“什麽交易。”


    弦衣道:“我可以將整個妖界都給你,可以將妖王讓給你當,甚至我這個人、我這條命都是你的。”他雙目灼灼,說得篤定而決絕。


    我正起了身體,道:“什麽條件。”


    下一刻一道涼風拂過,帶著芬芳濃豔的香氣,弦衣人就已然在我麵前,唇畔徒留一抹得逞的笑意,一手自我腰下攬過,一手捧著我的後頸,毫不拖泥帶水地就含(蟹)住了我的唇瓣。


    輾轉,越漸渾濁的唿吸與我的混在了一起,吸進唿出的空氣似乎都被他占有。他伸出舌入我口中,霸道而蠻橫地撬開我的牙關,探進裏麵去。每一個角落,都被他探尋幹淨,舌尖自我牙根上掃過,驚起一番顫栗。


    當我伸出雙臂攀上弦衣的脖子,身體毫無縫隙地貼上他的身體時,他狠狠一顫。我才有機會解脫出來,稍稍離了他的唇,看著他幽邃下去的雙眼。聲線裏帶著一股不明所以的沙啞,我問:“這就是你要的條件?”


    弦衣的嗓音與我一樣沙啞,唇摩娑著我的,滑動著喉嚨低低咬著字道:“這就是我的條件。”


    看著他幽邃得深不見底的眼眸,白皙而美麗到極致的容顏,還有豔紅欲滴的薄唇。興許,他當真適合做一個妖精。


    勾人精神而又奪人心魄的妖精。


    我動了動身體,完完全全地爬進弦衣的懷抱裏,任他將我抱得更緊。咬了咬他的唇,看著他的眼眸裏如墜落了滿天的星子變得璀璨耀眼,聽自己的喉嚨裏冒出黯啞的低喃:“我接受了。”


    不等弦衣反應過來,這次換我先一步噙住他的嘴唇,抱著他的頭,伸舌去舔描他的唇瓣。


    弦衣張了張口,我的貼緊了他的唇,舌輕而易舉地就滑了進去。學著他的模樣,舌尖掃過他的牙齒一遍又一遍,在他舌根處停留逗引,做盡一切憑著身體本能所做的事情。


    弦衣悶悶哼了一聲,繼而化被動為主動,手固定著我的頭,吮著我的舌讓我撤退不得,瘋狂得似要將我整個人都要吸進他的肚子裏去一般。


    身體忽然壓了上來,將我狠狠抵在樹腳下讓我無法動彈,隻能接受他全部的席卷。舌順勢再度滑進我的口中,不再甘於步步探索,而是狂亂地攻城掠地侵占為王……


    鼻間裏,胸腔裏,滿滿都是豔麗的芬芳……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連我的唿吸都被剝奪,腦中陣陣暈眩,他才終於鬆開了我。眼眸裏炙熱不褪,紅腫著雙唇,喘息著。


    我胸腔亦起伏得厲害,顫顫的伸出手指去撫他的嘴唇,喘息著低低道:“從現在開始,不光整個妖界,還有你這個人你這條命,通通都是我的。”


    “真是現學現做的聰明女人”,弦衣修長的兩指邊擦拭著唇上的口水,笑眯了眼睛道,“自然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不過,還遠遠不夠--”說著弦衣將我打橫抱起,離開了樹下。


    我頭枕著他的胸膛,莫名覺得整個世界都很安寧。


    弦衣輕笑出聲道:“怎麽不問問我抱你去哪兒要去做什麽?就不怕我要你與我做些苟且之事啊?”


    我便問:“那你要帶我去哪兒去做什麽?”


    弦衣垂下彎長的眼睫,眼底含笑道:“帶你去看好玩的東西,給你一個驚喜。”


    隧我安靜等待著,弦衣帶我去看他所謂的驚喜。”


    直到進了一間冰冷襲人的屋子,看見屋子中央安放著的鐵籠子裏被縛住的瑟瑟發抖的畫瀲時,有些領悟過來這個驚喜。


    我睨了弦衣一眼,道:“你做了什麽讓她抖成這樣?”


    弦衣將我放下,無辜地攤手:“我對她又沒有興趣做不了什麽,都是你的小魔們在做。”


    玄鐵牢籠的牢門被打開,我彎腰走了進去,畫瀲連眼皮都沒抬一下,隻感覺是有人進來了便沒有意識地胡亂喊道:“滾出去……滾……不許碰我……我是火神之妻……你們誰敢碰我……”


    我側身問弦衣:“小魔們做了什麽了?”


    弦衣湊了過來,眨眼沉魅道:“做了我想對你做的事情。”


    我伸手過去挑起畫瀲的下巴,看她意識不怎麽清醒,身上的衣裳也淩亂不堪,道:“莫不是玩壞了?本尊這都還沒開始。”


    “還沒壞”,弦衣上前來,順手扯住畫瀲的發,使得畫瀲被迫仰頭清醒了幾分,舍得睜開了眼睛,“你看,還好好的。”


    除了膚色蒼白了點兒,眼神渙散了點兒,其他的委實都好好的。畫瀲雙目的焦點追尋了許久,才尋得了些微影像,定格在我身上。


    盡管說話沒什麽力氣,可仍舊是咬牙切齒的,眼神當中的狠辣和怨毒也絲毫不減。她道:“今日你敢如此對我,來日、來日……你一定會為你今日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的……”


    “竟還有來日麽。”我挑挑眉,看著她。


    畫瀲緩緩笑了兩聲,道:“為什麽沒有來日,我要將你抽筋扒皮挫骨揚灰!”


    我對著屋內守著的小魔勾了勾手指,小魔恭恭敬敬地上前來。我便衝畫瀲努嘴吩咐道:“割了她的舌頭。”


    “你敢!”畫瀲眼珠子都要瞠裂了,卻還以為我不敢。難道我說的是玩笑麽,可是我自己又不這樣覺得。


    “是!”小魔立馬中氣十足地應了一聲。隨即抽出了自己的配劍,又遲疑了下,弱弱道,“啟稟尊上,小的的劍比她的嘴巴大,伸不進去割舌頭。請問小的能一劍哢嚓了她嗎?”


    “我隻讓你割了她的舌頭並沒有讓你哢嚓了她。”說著我隨手扔給了他一把小寒刀,又道,“用這個。”


    於是小魔接過刀朝畫瀲一步步靠近。她看著那小刀頓時所有的脾氣都沒有了,驚恐地搖頭道:“不要……不要……你們不能這樣、不能這樣……”


    “不能哪樣。”我拈起她的一縷散發,挑眉看著她,問。


    “不能這樣對我……”


    我替她將亂發攏至耳後,手指往她麵皮上的字疤一掃而過,道:“那再給你一次機會,要考慮求本尊麽。”


    畫瀲聞言猛地瞪向了我,兀自端起了平時的一股狠厲勁兒,道:“你也配讓我求你?”


    “哦”,順手指甲從畫瀲的側臉刮過,我攏著袖擺收迴了手,後退了兩步看了小魔一眼,“那就繼續罷。天界的火神之妻不需要本尊的施舍留情,便割了她的舌頭,讓她一輩子都不能再求人。”


    小魔再應了聲是,一手握小刀,另一隻手捏住了畫瀲的脖子使她被迫張開了嘴。登時她的麵色比先前更加慘白,雙目蒙上一層水霧。


    弦衣自作多情地替我捂住了眼,唏噓道:“多血腥的畫麵,我的魔尊大人見多了可不好。”


    就在他蒙上我的視線的那一刻,耳邊傳來畫瀲喉嚨咕嚕的顫音:“我求你……放開我……”


    我拿開弦衣的手,小魔的動作頓下,我便挑眉道:“再求一遍,聲音大些,否則本尊聽不見。”


    “我求你放開我!”


    小魔認真地請示我道:“請問尊上,這下還要繼續嗎?”


    看著畫瀲,我淡淡一笑:“你覺得本尊是有求必應的人嗎。”


    “你……唔……”約摸她以為我會很好說話,結果難免會讓她失望。還不等她再多說什麽,小魔利索地將小刀伸進了她的口中,手腕用力一攪動就換得她一聲撕心裂肺般的慘叫。


    隻可是,又不是真正的撕心裂肺。


    畫瀲渾身痙(蟹)攣,若不是身體被縛住,恐就要縮成一團了。看樣子,割舌是有些痛。


    血順著她的嘴角滴在地上,妖冶如花。


    她痛苦的破碎嗚咽聲一聲一聲地在屋子裏迴響。


    我順了順她的發,安慰道:“莫要哭,一會兒就不痛了。”因為就算她哭得再淒厲慘烈,也隻有我魔族才聽得見。仙族是聽不見的,更不會來救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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