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贇可不隻是順著西鄉侯的話往下說,而是這樣的行為本身就有些怪異。


    倘若當時的情況已經弄清楚了,那麽再把關漢平弄到牢裏麵去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那怕是現在京城戒嚴的狀態下,也不應該這麽做。


    於是薑贇便讓秦若素去辦這這件事,他自己身在太廟裏不好離開,此事也隻能交給親信來辦。


    許大山探親至今未歸,所以,也就隻有秦若素能擔此重任了。


    把事情交待給秦若素之後,秦若素便答應了一聲,緊接著,她叫上謝山河,兩人一塊兒出了太廟。


    琴兒也想要跟著,不過謝山河想了想,叫琴兒再跟著多跑一趟也沒什麽意思,就想要把琴兒留在太廟。


    不過琴兒卻說:“爹爹走之前說了,要我一定要跟著你!你現在把我扔在這兒,爹爹一會兒要是看不到我,他會著急的!”


    謝山河一聽這話,眨了眨眼,心說也是這個理。


    於是他沒辦法,隻好也帶著琴兒一起出發了。


    本來他還想叫琴兒留在太廟這邊,自己拜托薑贇派人帶她去好好的梳洗一番,換身衣裳,不過現在看來,這件事也隻能暫時擱置下來了。


    秦若素、謝山河與琴兒三個人騎著兩匹馬,一路趕往太安府衙。


    琴兒並不會騎馬,她以前甚至都沒有見過馬。


    坐在馬上已經是她的極限了,要不是有人與她共乘一匹摟著她,琴兒說不定都要從馬上摔下來。


    當然,這種好事輪不到謝山河,琴兒是跟秦若素在一匹馬上的。


    太廟位於永安城外,在關漢平來時方向的另一側,而永安府衙則在內城,這意味著又要走好遠的路。


    謝山河心裏頭其實是有些厭煩了,他這幾天下來跟本就沒怎麽好好休息過,從除夕到現在,七天的時間,他不是在趕路,就是在趕路的路上。


    平均下來一天也就睡兩三個時辰,兩三個時辰是什麽概念?那也就隻是四五個小時啊,人哪能天天隻睡這麽點的時間呢?


    騎在馬上,謝山河打了個嗬欠,此時就聽到秦若素在一旁說:“虧你還是天監府的吏員呢,怎麽能讓一個永安衛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把人帶走?”


    謝山河眨了眨眼,疑惑地道:“我不太懂……他是沒資格把人帶走?”


    “把人帶走的資格他不是沒有。”秦若素無奈地解釋道:“不過在你麵前,他應該聽你的才是。


    之前你剛剛來天監府的時候,許大山應該把這些事情都告訴過你了。


    我們天監府的吏員,在地位上與大內侍衛平級,職權上甚至還要比大內侍衛更高一些。


    永安衛在這個特殊時期,雖然權力比平時更高,但在咱們天監府麵前,還是要低很多的。


    之前不是跟你說過,對外介紹的時候要自稱大內侍衛麽?難道你沒有告訴他?”


    謝山河撓了撓頭,尷尬地說道:“沒有,我忘了……”


    “那你是怎麽說的?”


    “我就說了我是晉王殿下的近侍……”


    “唉……”秦若素歎了口氣,看謝山河的眼神就像是再看白癡。


    謝山河便梗著脖子道:“幹嘛,我一個新來的,入職培訓都沒做,就匆匆出門辦事去了,我啥也不知道,不知者無罪!”


    “嗯。”秦若素懶得再跟謝山河在這件事上說下去了,淡淡的答應了一聲,讓謝山河頓時覺得一陣胸悶。


    隨後除了琴兒偶爾指著路邊的新奇事物問兩句之外,便一路無話,趕到了太安府衙。


    作為官府最具代表性的衙門,皇帝駕崩的消息傳出後,太安府衙便已經在大門口掛上了白幡。


    門口的衙役,也是頭戴白巾,肩膀上還係著一塊白布。


    此舉也是為了讓百姓們知道皇帝駕崩的消息,畢竟與老百姓們接觸最多的朝廷機構就隻有衙門了。


    在衙門前勒住馬,秦若素翻身下來之後,便徑直走到大門前。


    門衛上前詢問道:“來者何人,所為何事?”


    秦若素亮出腰牌,淡淡道:“大內侍衛辦案。”


    一聽是大內侍衛,又瞧見那腰牌,兩個門衛立刻恭敬地道:“原來是大內侍衛,失敬失敬。


    小的這就去通稟徐少尹,請隨我來。”


    說完,便要在前頭帶路。


    秦若素搖著頭道:“倒也不必麻煩徐少尹,我來是為了找人。


    之前可有永安衛押著一位老人前來?”


    門衛一聽,疑惑的搖了搖頭,又瞅著同伴問道:“沒見過啊……你見過麽?”


    “沒有。”同伴也搖著頭道:“這幾天京師戒嚴,應該不會有人那麽愚蠢,搞事情搞到了驚動永安衛的地步吧?”


    一聽這話,謝山河急了,他連忙說道:“這怎麽可能呢?那個人可是說了要把人帶到太安府衙來的……”


    “但永安衛確實不曾來過。”門衛也不生氣,而是解釋道:“要是永安衛來過,我們倆不可能沒有印象。


    是不是您記錯了?也許他是要把人帶到永安衛的軍營裏麵去呢?”


    此時秦若素已經隱隱覺得情況有些不對勁,她皺起眉頭,沉吟片刻後,點點頭道:“知道了。”


    說完,便轉身走下了衙門的石階。


    謝山河湊過來說道:“奇了怪了,我聽那軍官明明說是要把關老帶到這邊來的啊。不信你問琴兒,琴兒在邊上也聽到了。”


    隨後謝山河就轉頭看著騎在馬上一臉茫然的琴兒問道:“琴兒妹妹,你也聽到了對吧?那個穿著鎧甲的永安衛,確實說是要把人帶到太安府衙,沒錯吧?”


    琴兒點了點頭:“雖然什麽永安衛,什麽鎧甲的我都不太清楚啦……但是我確實有聽到太安府衙這四個字。”


    原本秦若素還在懷疑謝山河是不是聽錯了,現在聽到琴兒這麽說,秦若素便覺得這中間有蹊蹺。


    “去一趟永安衛的軍營吧。”事到如今,秦若素也隻有這一個辦法了。


    既然那個軍官沒有把人帶到太安府衙來,那他就有可能是把人帶去軍營裏頭了。


    不然的話,他還能去哪兒呢?


    一個軍官,帶著一群部下,那可是很顯眼的。


    再度上了馬,秦若素便領著路,三人又朝著永安衛在城外的軍營前進了。


    期間琴兒弱弱地道:“秦姐姐,能不能慢點……我屁股痛……”


    “先忍忍吧。”秦若素迴答道:“離得不遠,等到了地方,你可以下來歇會兒。”


    “……好吧。”


    ……………………………………


    在秦若素與謝山河前往永安衛在城外的軍營時,在永安衛的軍營之中,某個偏僻的營帳裏麵,關漢平被捆著雙手,綁在一張椅子上。


    而在他對麵的,正是先前那個將關漢平在眾目睽睽之下帶走的軍官。


    此時他的表情,跟之前比起來可以說是天差地別。


    之前在城門口處,他既和顏悅色,又一臉為難,看上去就真的像是一個被夾在中間進退兩難的人一樣。


    而此時此刻,他的表情十分猙獰。


    手上拎著一根鞭子,喉嚨裏麵發出詭異的,類似笑聲的動靜,他舔著嘴唇,看著被綁在椅子上的關漢平,兩隻眼睛裏流露出瘋狂的光芒:“終於……終於讓我遇到你了!


    嗬嗬哈哈哈,嗬嗬哈哈哈!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麵對此情此景,關漢平倒也鎮定。


    他隻是看著那個軍官,淡淡的問道:“你我之間,莫非有什麽仇怨不成?”


    “莫非?”軍官怪笑一聲道:“大名鼎鼎的北俠,關漢平,您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啊!”


    本來關漢平以為,這家夥是個瘋子,要麽就是認錯人了。


    但是當他聽到這個人嘴裏吐出自己的真實身份之後,他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很奇怪麽?嘿嘿嘿嘿……”軍官舔了舔嘴唇,看著關漢平道:“你是想不到,在你從江湖上銷聲匿跡了這麽多年之後,還有人能夠一眼就認出來你,就是北俠對吧?


    嘿嘿嘿嘿……你不用奇怪,因為我對你的印象,可是相當的深刻啊。”


    關漢平瞧見他的狀態,幾近瘋狂,便出聲道:“你冷靜一些。”


    “你閉嘴!”軍官猛的一抽鞭子,這一下雖然沒有落在關漢平的身上,但劈啪的聲響,還是叫關漢平嚇了一跳。


    “你沒有說話的份!你這個惡棍!”軍官咬牙切齒地道。


    “惡棍?”關漢平一聽,倒是愣住了。


    這話從何說起啊?


    從始至終,自己都沒有做過任何跟惡棍有關的事情啊……哪怕是當初還在遼東的時候,自己也是走到哪兒,就打抱不平到哪兒。


    一路上老百姓對自己好評如潮,會咒罵自己的也就隻有那些被自己收拾,被百姓們唾棄的壞人們了。


    眼前這個家夥,把自己叫做惡棍,難道說自己無意之間對他做過什麽令人發指的事情?


    可自己沒這方麵的印象啊……更何況,從這個人的年齡上來說,他跟自己產生交集,那大概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嗬嗬,你想不起來了?”軍官的表情變得十分悲戚:“原來如此……對你這樣的人來說,殺人確實不是什麽值得記在心中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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