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夢了無痕。


    一早醒來,除了覺得身心比較愉悅之外,白薇轉頭就將昨夜的夢境拋到了腦後。


    然而,之後發生的事情,就開始變得越來越詭異了起來。


    哪有人動不動就能睡著的?


    坐馬車裏看個書,能睡著。


    算著賬本呢,也能睡著。


    甚至就連吃飯的時候,她都能瞬間秒睡!


    並且,每一次,夢裏麵都有蘇澈!


    有時,他陪著她泛舟湖上。


    有時,他為她舞刀弄槍。


    還有時,他為她洗手作羹湯。


    連續幾天下來,白薇感覺自己都精神都恍惚了,有幾次,她幾乎快要分不清楚夢境跟現實。


    這不對!


    這情況太不對了!


    白薇越來越肯定,夢裏的蘇澈,根本就是真正的蘇澈!


    他放不下她,想要見她,所以才會一次又一次的,不分時間和地點,拉她入夢。


    可他為什麽在夢裏從不承認?


    甚至,還有意無意的暗示她,那些,就是普通的夢境?


    最重要的,他為什麽就是不肯迴來直接見她?!


    胡亂猜疑一千次,都不可能有實際行動一次來得有用。


    白薇當機立斷,趁著此刻蘇澈還沒來拉她入夢,用最快的速度登上荒山,進入蘇氏老宅,跑到地下墓室裏去繞了一圈。


    這個地方,她一直將它看成是蘇澈的老窩。


    如果蘇澈當真已經迴來了,說不定就會藏身在這裏。


    然而,蘇澈沒有找到。


    白薇隻是在那個漆紅的棺木裏麵看到了,已經碎成了幾塊的聚寶盆。


    聚寶盆變成什麽樣了,完全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的下一步該怎麽走?


    氣喘籲籲地跑下山來,白薇坐上馬車,讓夥計載著她,又趕到了她與蘇澈初次相遇的那段河岸。


    此時,夕陽映照重巒,霞光傾斜萬山。


    白薇讓夥計先迴去,過幾個時辰再來接她。


    沿著河邊,她緩緩的前行。


    也不心急。


    她有種預感。


    不論蘇澈到底是怎麽迴事,今晚,等到天黑下來之後,她總能等到一個答案。


    不知不覺,白薇瞧見了一顆孱弱的小樹。


    還記得那天,蘇澈就坐在這棵小樹的樹枝上麵。


    烏發白衫,翩翩少年郎……


    望著樹枝,白薇出了會兒神。


    好一會兒過後,她迴過神來,轉身走近河邊。


    就是這裏了。


    她跟他,初次相遇的地方。


    淡然的眸光,望著河麵上映著的粼粼的霞光,白薇忽然注意到,在河麵之下……好像有什麽東西?


    她立刻跳下了水去。


    水位齊腰,走動起來有些吃力。


    隨著距離的縮短,水麵下的那個東西,也看得越來越清楚起來。


    一件衣服。


    黑色的,男士衣袍。


    看得越清楚,白薇越感到心跳如鼓。


    衣袍上的紅色虎紋,還是她當初特意請了城裏最好的繡娘,替他繡上去的……


    暮色昏沉。


    白薇在冰冷的河水之中站了很久。


    久到她已經渾身冰冷,瑟瑟發抖。


    她犯難呐!


    走的時候好好兒的一個蘇澈,現在居然變成了一堆白骨,孤零零慘兮兮地躺在冷冰冰的河底。


    所以,她現在到底該怎麽辦?


    白薇想不出來。


    她甚至巴不得蘇澈現在就拉她入夢,她打算親口問他,她到底該拿他怎麽辦?


    可也不知道怎麽了,整整一天過去了,蘇澈都再沒有來找過她。


    難道是怕見她了?


    抬頭看了看天色,再過不久,先前迴去了的那個夥計,差不多也該來接她了。


    白薇重重的吐了口濁氣,慢慢兒的將袖子卷了起來。


    “本來不想管你的,但是看你這麽可憐,我就再勉為其難幫你一迴。你要是還有點良心,就出來跟我把話說清楚了。如果出不來,你要托夢也行。但是千萬別再在白天這麽幹了,小翠他們,都快要以為我得了什麽不治之症了。”


    對於一具完整的骨架,白薇輕易不敢下手,看來看去,她先動手,把那顆白森森的骷髏頭拿了起來。


    腦海裏忽然跳出幾個字來,“紅粉骷髏”。


    啊——不對。


    蘇澈的話,那就應該是“藍粉骷髏”了。


    白薇想著想著就唏噓不已。


    原本多漂亮的一張臉蛋兒啊,到最後,還不是變得這麽難看。


    “把我的頭還給我……”飄飄渺渺,令人毛骨悚然的鬼魅之聲。


    白薇低著頭,淡定悠然地用手抹去了骷髏上沾著的泥沙,“哎呀,我好怕哦。”


    她的聲音,幹巴巴的,一點兒也聽不出害怕的樣子。


    身後又是一聲輕笑,不過顯然已經正常了許多。


    白薇轉過身去,臉上的神色平靜得不得了,但是清亮的眸子裏,還是可以明顯看出一種深深的無奈感。


    “你魂淡了。”


    “……”


    看著蘇澈微變的臉色,白薇就知道,他肯定是聽岔了。


    “我是說,你的魂魄,看起來顏色好淡,都有點兒透明了。”她眨巴著眼睛,抿了抿嘴角,“我猜,你現在應該挺虛弱的吧。”


    蘇澈望著她,鳳眸裏漸漸的勇氣讚賞的神色。


    他什麽也沒說,隻是飄蕩過來,伸出手去觸碰白薇的麵頰。


    白薇感覺到一股子森冷的寒意,但是肌膚上,卻並沒有被碰觸了的感覺。


    她下意識的抬起手來,想要去摸摸蘇澈的手,結果,卻摸了個空。


    這下子,可由不得白薇不吃驚了。


    她立刻又伸手去摸蘇澈的臉。


    結果,她眼睜睜的看見,自己的手指,穿透了他的腦袋!


    蘇澈仍舊笑著,臉上,是並不怎麽在意的模樣。


    白薇收迴手來,望著自己的指尖沉默了一會兒,“我沒想到……情況會這麽嚴重。”


    “小乞丐,拿出你的灑脫勁兒來替我高興高興。”蘇澈笑意盈盈的刮了下她的鼻尖兒,隻可惜,碰不到她,“再過不久,我就能去投胎了。”


    “真的?”她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些輕鬆的神色,“這一迴,你沒騙我?”


    “哎!別冤枉鬼啊!我堂堂英武將軍,幾時騙過你了!”


    白薇仰頭,望著天空想了想,“正兒八經的欺騙好像是沒有……但是,你背後也不知道瞞了我多少事情了,承不承認?”


    “不是瞞你,隻是那些事情,你不需要知道。”


    “可是我想知道啊,既然你都要去投胎了,那麽作為我們相處這一段的紀念,你能不能跟我說說你過去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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