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蒙歪著臉瞅她:“你平素在酒席上最愛邊吃邊聊,今日為何一句話也不說,還心不在焉的?”


    叢琬微微歎了一口氣:“這都能叫你給看出來啊。”


    虞蒙靠得近了些,低聲問:“有心事?”


    叢琬放下筷箸,點點頭:“算是吧。”


    而後輕聲對虞蒙傾訴起來:“就是上次重陽節出去登山,我和晏頡路上碰到了一個叫竇縈的姑娘你還記得吧?”


    “記得。”當時,虞蒙是在到了芙蓉樓用午膳時聽叢琬提了幾句。


    “那人第二日便到我家登門道謝,拜訪我婆婆。起初我婆婆也不太在意,後來她又找理由去拜望了我婆婆兩迴,言語之間,我婆婆便覺出有些不對勁來,覺得她太過殷勤了些。在她離開之後,便找人遠遠跟著她去查探究竟。


    “這一查才知道,原來她是外地一個富商從小養在家裏,專門找人調習出來以便獻給那些王公大臣做妾,好攀附關係,謀取利益的。”


    虞蒙暗暗吃了一驚:“那,她怎麽突然找上了你們?不會是……”


    “沒錯。”叢琬黛眉深蹙,“她就是為了要進晏家的門,給晏頡做妾的,還是外頭那裴氏給安排的!”


    虞蒙低聲琢磨道:“記得上迴晏夫人已經明說不同意了,她怎的還如此?讓晏公子納妾對她有何益?莫非是想在晏公子身邊安插一個自己人?”


    “我婆婆也這麽想的。”叢琬眼中不由浮起絲絲憤慨,“你都不知道我婆婆當時有多生氣,徑直帶著人找上了裴氏的門,和她大鬧了一場。


    “十多年來,我婆婆縱使心裏恨著裴氏,也不曾為難過她,從來隻想與她兩不相幹,落得清靜,這次可真是忍無可忍了。迴來之後,茶飯不思,夜裏也睡不好,整個人都消瘦了不少。”


    說到最後,叢琬神色怏怏,覺得心口悶堵得很。


    虞蒙默了一瞬,問道:“那,晏公可知道這事?後來如何處置呢?”


    叢琬聲音悶悶的:“還好我公公是向著婆婆的,把那裴氏好一頓罵。


    “那竇縈本是裴氏從富商手裏買來的,便直接讓人轉手賣給牙儈了。


    “可我婆婆心裏覺得是我公公管不住自己的小妾,任憑裴氏插手晏頡的事,如今是越來越氣恨我公公了。


    “我和銀箏她們怎麽勸也沒法寬她的心。唉,似這麽氣惱下去,還不得把身子氣壞了?”


    聽得如此,虞蒙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叢琬努了努嘴:“婆婆一直待我很好,因著和我母親是金蘭姐妹,對我就像對待自己女兒一般。


    “她去年就想抱孫子了,可我至今還和晏頡分房住著呢。忽然覺得……好愧疚,很對不住她。”


    虞蒙靜靜端詳著她:“所以你才一直悶悶不樂的?”


    “嗯。”叢琬抓著虞蒙的手腕,把臉湊近她耳畔低聲道,“你說我該怎麽辦?我覺得給我婆婆添個孫子多半能讓她高興起來,想找晏頡說一下我的想法。


    “可……可我和晏頡一直就跟有仇似的,又不太好開口和他說這些,也……不好去和他親近。”


    “這個……我也想不出什麽好法子來。不如,你先找晏公子好好商量一下試試看?”虞蒙這迴是真沒有什麽主意了,對晏頡又不甚了解,也不敢再隨意出主意。


    叢琬眉眼耷拉了下來:“唉,隻好這樣了。”


    夜漸深了,酒闌人散,賓客陸續告辭,各自離開。


    洞房之中,紅燭搖曳。


    直到三更時分,房中一對新人仍舊裝束齊整,沒有半分要歇息之意。


    梨月安安靜靜端坐在臥榻邊沿,聽著不時從一旁傳來的翻書聲,總忍不住悄然覷一眼案幾前盤腿而坐的男子。


    這個俊美又英武驍勇的男子如今已是她的夫君了。


    恐怕唯有上天知曉她此時此刻有多麽歡喜。


    兩年多前,初見他之時,她便已芳心暗許。


    那日,師父出門會友人未迴,家中隻有她和一對老仆人在。


    她正在庭院裏晾曬藥草,忽地,幾個身著戎裝的大漢,騎著快馬到了她家門口,叫開門,大步跨進院子,便說要找花娘子。


    她說師父不在家,那幾人得知她是花娘子的弟子,也懂解毒,便不由分說把她拉上馬帶走了。


    她那時年方十五歲,從未見過這等陣勢,驚駭不已。


    快馬疾馳了小半日後,那幾人把她帶到了一處山坳,山坳裏搭建了許多營帳,她被帶去了中軍帳裏,見到了受了重傷躺在行軍床上的他。


    他率軍剿除流寇,不慎中了毒箭,起初沒在意,以為隻是尋常皮肉傷,直到返程途中,才發覺不對。


    軍醫未曾見過那種毒,一時也束手無策,因想到了百裏之外有個花娘子,便即刻派人去請。


    等她到了營帳裏,眾人見是個未經世事的小姑娘,無人敢讓她出手醫治。


    她聽軍醫說了傷勢,察看過後,急道:“毒已深入大將軍體內,再延誤下去,大將軍的右臂和右腿都要廢了!”


    一個參軍擰眉道:“你個小姑娘,醫好過人麽?萬一用錯了藥,害了大將軍,你擔當得起嗎?”


    軍醫雖聽她說的在理,但看她年幼,卻也不敢為她擔保。


    正在她焦灼萬分,又無人能信她之時,她聽見床頭傳來他虛弱的聲音:“是花娘子的親傳弟子麽?”


    “是。”她重重應聲。


    他大約是毒性發作,疼痛難忍,未及抬眸看她一眼,又緩緩閉上了雙目,隻吃力地吐出兩個字:“快點。”


    如此簡單的兩個字卻令她感受到了莫大的信任。


    她心裏一陣暖熱,緊緊盯著他麵龐,從此便將這個憔悴而俊美的男子鎖入了心扉。


    可是,等他醒來之時,她已被送迴家,師父迴來了,由師父去給他療治。


    他沒見過她的樣貌,大約也忘了她這個人。


    不然,為何他會對自己這般態度?她如此想道。


    已是子時二刻,她等得渾身疲倦,便起身走近案幾兩步,輕聲喚道:“大將軍,很晚了,不如明日再看吧。”


    赤昳目光垂落在手中的兵書上,嘴角微動,鼻間輕哼一聲,帶著幾分譏誚:“等不及要伺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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