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瀅抬起頭來,不卑不亢的道:“現在是九月,京都到了十馬上要下起爆雨了,皇上不如將河堤修繕的工作都交給民婦做。”


    皇上也不傻子,馬上不屑地道:“那你隻怕是找錯人了,這事朕不插手,你隻管找工部討人情去。”


    孫瀅便低了頭不說話。


    皇上終是忍不住問道:“十月當真會下雨?”


    孫瀅聽了忍不住露出憂色,“根據臣婦的演算,不僅會下雨,而且清水江往下,都會出現水澇。唯今之計就是趁著水少,將河底的淤泥用麻袋裝起來,高築河堤,為水澇做準備。另外多修建大橋、碼頭。國之大事,不外乎兵和戈。如果臣婦沒有猜錯,鎮南王殿下快搬師迴朝了。倭寇雖然剿了幾次,但總體來說,未傷其根本。倭人屢屢犯境,為何不能剿滅,追根求源,是有內應。如果我大夏在東南沿海各州大建碼頭,造戰船,出其不意,則可一勞永逸。”


    皇上哈哈大笑起來,“陸愛卿,你是不是給尊夫人說了南疆的戰事?”


    陸虞一本正經道:“皇上明鑒,賤內的容貌品格皆為上品,臣在朝堂上累了一天,迴去和這麽年輕貌美的妻子還討論政事這煞風景的話題,那臣不是個聖人就是個騙子。臣和賤內通常是討論些閨房之趣。比如說畫畫眉,做胭脂……”


    皇上一口茶一下子噴在了桌子上。咱們這位陸大人臉皮之厚,無人可及,“閨房之樂”居然拿到朝堂上來講!朕明天就等著你被禦史彈劾的折子吧。


    再看陸虞,還是一臉波波瀾不驚,淡然處之的模樣。


    仿佛根本不知曉他的話就像一個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麵,擊起千層浪。


    “你居然會製作胭脂?”皇上顯然不信。


    “是臣試著做過。”


    皇上一聽,有了主意,“那巧了,下個月剛好是皇後娘娘的千秋節,朕現在立刻當著眾大臣跟你學做胭脂不過份吧?”


    陸虞搖頭道:“不過份,帝後恩愛將做為史料永載,且皇後娘娘身邊為陸家女,能為皇上親自示範是臣的榮幸。”


    說著陸虞向皇上討紙和筆,將製做胭脂所用的原料寫了上去。


    新鮮玫瑰花骨朵,去掉共萼,芯,放在蒸籠上蒸熟,放入細紗布搗碎,過濾掉殘渣,將搗成狀的胭脂蟲,放入橄欖油,蜂蜜,攪均倒入早已經製好的模子中,就成了口脂。


    看來,陸虞還真的做過這個。


    皇上看了一眼也當真是學會了。其實都容易得,就是這個胭脂蟲有點不好收集,它需要將仙人掌上麵那一層白的刮下來,烘烤,之後再磨成粉。


    一時之間,京都女眷人人羨慕起孫瀅來,嫁個男人不僅權傾朝野,跺下腳京都要抖三抖。


    孫穎讓自家的小夥計在鋪子上掛了一個“陸大人親自手製口脂”,在用上上精美華貴的模具一裝,我的娘呀,一百兩銀子一支,每天隻賣一隻出去。居然供不應求。


    看來暗戀陸大人還真不少啊!


    皇後娘娘在千秋節這一天。收到了皇上親自製作的口脂。


    羨慕煞一幹後宮嬪妃。


    一時之間,京都城玫瑰大為漲價,胭脂蟲更是漲到了天價。


    各位大人們被家裏的婆娘們要求做胭脂念叨的頭痛不已。


    有的甚至根本不給做,還將自家婆娘罵了一頓,“你真當自己是國師啊,還想讓老子效仿皇上大人,也不在馬尿前照照看你配不配。”


    為此,好多家的婆娘幾個月沒跟自家夫君說過話。


    君無戲言。皇上做過口脂送過皇後,隱隱就後悔了。


    朕這樣算不算被欺騙了。


    朕,朕肯定要給他們的顏色看。


    於是,陸虞升職了。


    他的次輔,他的師父去世了,他頂了師傅的缺成了首輔。孫瀅被皇上發配到了東南:明州。皇帝親自下了聖旨,讓她去建碼頭。


    皇上這次是鐵了心的要拆散他們了。


    男人一旦有了權就會花心。何況陸虞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不怕沒有女人會去倒貼。


    另外,還有對手為了搞垮你手,不停地給陸大人塞女人。


    比如,蘇香兒一直住在陸家的海棠苑。


    但陸虞一直來去匆匆,蘇香兒早上在鬆鶴堂看到一眼罷了,其他時候根本沒機會。


    陸虞這個人進了陸家除了鬆鶴堂,就在藕香院,其他地方根本沒去過。


    蘇香兒像個守株待兔的獵人一般,枯守了三個月。每天除了去請安的時候能夠看到陸虞一眼,其他時候屁都聞不著。但凡她看陸虞一眼,杜嬤嬤跟馮嬤嬤就會像防賊一樣防著她。


    “七娘子別忘了,您和四爺是兄妹,千萬不要釀成錯事,正常不會有妹妹那般看著自己家的兄長。真是小門小戶人家的女孩兒,光一副好皮囊,跟咱們四夫人提鞋都不配。”


    蘇香兒是個明白人,這是在明暗裏敲打她呢。陸家人當真不知道她是在做什麽嗎?


    算了,還是給自己留點臉麵吧。


    大長公主是個通透人,她很清楚皇上抬舉她一是為了昔日當場榮登大寶的成分,另外一方麵就是正常人雙方鬥起來鬧矛盾,皇上覺得自己所處的位置是安全的。


    她這把刀如果哪一天真的沒用了,皇上轉身就會扶持其他的家族跟陸家鬥。隻要不超過皇帝的底線,他樂得看她和陸家兩虎相爭。大長公主這邊開始催促蘇香兒行動。


    蘇香兒束手無策。該想的辦法都想過了,該用的辦法也都用過了,可狡猾的陸虞根本不會上她這條沒有餌的鉤。


    她第一次對自己的魅力產生了懷疑。


    她決定用最笨的方式來一次偶遇,探探陸虞的意思。


    早上陸虞起的早,單獨來鬆鶴院給老太太請過安再去上朝。


    這是她的唯一機會。


    蘇香兒掐好時間點,在路上等著。她早就想好了措辭,等會兒陸虞過來,她就說自己晨練,腳扭了,走不動了,假如他但凡心軟一些,上前幫忙,她蘇香兒就來個投懷送抱。她就不信了,陸虞會是柳下惠!


    就算陸虞礙著孫瀅那兩個用蠱的人,有賊心沒賊膽,自己也是近水樓台先得月,次數多了,總能得手。


    她在風月場上滾得久了,漸漸明白了一個秘而不宣的道理:女追男,隔層紗。但凡是個男人,隻要還有性能力,不,隻要通了人事,不管他是八十歲還是十八歲,麵對女人的追求,都會覺得自己很有魅力,一般來說就是來者不拒,她蘇香兒要長相有長相要身段有身段,要床技有床技,至今為止,但凡她出手,還沒有拿不下的男人。


    蘇香兒用了上好的薰香,就等著和陸虞的偶遇了。


    但實際情況和蘇香兒想的卻大大的有出入,當她一屁股坐在陸虞必經過的路上,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地說自己腳扭傷了。


    陸虞當時的臉上平靜如一潭深水一般,一點漣漪也沒有,雙手抱臂站在那裏,“來人把七娘子扶到他的院子裏麵去。”


    話音剛落,一個男人從天而降,如扛麻袋一般扛起蘇香兒丟到了海棠苑。一路上顛簸的蘇香兒差點沒形象地吐了。


    蘇香兒欲哭無淚,我就是個小醜。專門給人家夫妻倆增加閨房之樂的。


    大長公主無計可施。又命人尋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勾魂攝魄般的揚州瘦馬:櫻桃。


    大長公主直接帶著櫻桃來拜訪了老太太。


    又方客氣寒暄之後,大長公主單刀直入地道,“老太太,府上的陸四爺也已經成親一年了,國師是不是身體有問題?算起來,我也算是老侯爺的故人當年差一點點先帝就指婚了我和老侯爺,本宮差一點點就成了陸四爺的母親。”


    大長公主本意是想表明她跟陸家親厚的,但偏偏在顧老太太這裏不好使。


    大長公主不說便罷了,提起這話頭,顧老太太怒了。


    “周敏!你不要欺人太甚,本夫人和老侯爺的親事,是侯爺專門在皇上麵前以軍功求來的,從頭至尾,他喜歡的人是我,想娶的人也是我!”


    大長公主暗暗後悔,可說出去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再無收迴的可能。


    大長公主強笑道:“本宮的意思是說,您要是不想做這個惡人,我幫你。我送陸大人一個美嬌娘。”


    顧老太太心說:真的來了呀!


    “謝謝大長公主厚愛,老四他肯定會不需。我們家三爺還沒成親,要不然你就賞給他算了。”反正已經撕破臉了,那就順著自己的心意來好了。


    她們倆從未婚一進鬥到現在,讓哪一個服軟,都是不可能。


    大長公主暗暗叫苦:陸三爺這個不學無術的紈絝,爛泥扶不上牆,哪配享用本宮的美人?


    大長公主轉身找皇帝哭訴去了。


    皇上暗暗笑疼了肚子,轉身治了一個鎮北候府一個“不敬”之罪。


    但至於治誰的罪,皇上很為難,思來想去,整個鎮北侯府男丁每人罰俸祿半年。


    如果削了侯府的爵位,那他的閨女永嘉公主就要嫁過去了,麵子不好看。


    如果單獨罰陸虞,讓他不坐首輔的位置,其他人又沒有這個能力,能壓住那一那幫人。以前首輔在能壓住陸虞是因為前首輔是陸虞的恩師,老臉麵往那一擺,他不敢不從,現在已經沒人能壓住他了。


    為了太子以後能順利坐上這個位置,皇上隻能後退一步,默默在後退一步。


    但是禦史們很快又上折子了,說陸三爺是皇後娘娘的親叔父,鎮北老侯爺嫡三子,怎麽就不配一個揚州瘦馬了?都是送陸家的,四爺已經成親有媳婦了,三爺尚未婚配,同樣是送女人,難道就隻有陸虞陸大人才配得上這個揚州瘦馬?這件事皇上處理得不公平。


    皇上暗暗叫苦,彈劾這事肯定是陸虞在背後指使的。


    皇後聽到此消息,暗暗將大長公主和自己的祖母都腹誹了一番。當下就挑了兩個秀女送到靖海侯府去了。


    她這個皇後是想要大長公主的助力沒錯,但也不是上趕著巴結大長公主,相較之下陸家的臉麵才是她和太子真正的臉麵。


    皇後娘娘又將這件事算在了孫瀅頭上,本想叫進宮來申飭一番,但一考慮到老太太和四叔護得緊,也隻得背地裏咬了咬銀牙。


    既然撕破了臉,也就不用顧忌那麽多了陸三爺直接買了個別院將兩位嬌嬌都請過去了。


    陸三爺也樂嗬嗬的,笑著對孫瀅道:“這下好了,四弟和四弟妹一個人欠了我一個人情,老太太也不催婚了,京中也沒有人上趕著來給我介紹了,當真是清靜極了。”


    孫瀅笑道:“人情欠下了,銀子就算清楚點,您買宅子,養這倆美人的銀子我出了。”說著奉上白銀一萬兩。


    陸三爺稍推辭了一下,也就收下了,他沒銀子,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事,與其處處遮掩,不如光明正大地收下,反正四弟妹也不是外人。親兄弟明算帳,那說的是大錢,像這點子小錢,在四弟妹那裏不過九牛一毛。他坦然受之。


    “三哥,那兩個美人隻能欣賞,不可沉迷,你的正緣快到了。”孫瀅正色地道,“切不可沉迷,二者為煞,當心形成桃花煞。”


    陸三爺一聽“桃花煞”反應極快,“那就是對我對陸家有不利了?你放心,我不會碰她們,我陸三爺往那一站,也是萬人迷,有無數女人想要投懷送抱。”


    他們這些世家子弟,玩玩可以,一旦涉及到自身利益,那就另當別論了。


    家族給了他榮耀,必要時為家族犧牲自己,獻身自己那都是天經地義,有付出才有迴報,不付出就想得到,天下哪有那麽多的好事?


    “別說是我,陸家子女應盡的責任,比如四娘,就算是國公之子,沒有足夠的好處,她也不可能答應!”陸三爺無所謂的說道。


    這迴輪到孫瀅愣住了,“我不是看馮益來家裏提過親了嗎?”


    陸三爺笑道:“他是來提過親了,但是他家裏不同意,他頂著世子的名頭,卻享受不到權利,四娘肯定不會同意。老太太基本上這些事都隨我們自己的意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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