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點點的過去,又過了五天,距離鍾夢尋離開中原,已然過去十天了,對長安的消息,他們無從得知。


    鍾夢尋盡量不去想長安的現況,也不去想鍾琦。隻要一想到這些,鍾夢尋就會變得著急,一著急,氣息就亂了,她為此挨了很多罵。


    這段時間以來,除了晚上睡覺之外,鍾夢尋和王亦癡都在桃林中練劍。


    鍾夢尋練劍練吐納調氣息,王亦癡教練教吐納教她感受氣息。一有什麽不對,鍾夢尋的腦殼就得吃一個板栗。


    哦對了,王亦癡還熬藥,剛開始鍾夢尋還覺得他熬的是毒藥,因為那藥的氣味實在是太衝了,讓人難以忍受。


    過了大概有五天吧,不知道什麽從時候開始,鍾夢尋竟覺得王亦癡熬的藥聞著舒服了,而且清脾清肺。


    短短三天,鍾夢尋的桃花劍歌就有很大的進步,吐納和氣息都越發的熟練,已經能感受三顆桃樹的氣息,並控製其上的桃花花瓣。


    原本以為是自己堅實的基礎,才學得飛快,再加上王亦癡的悉心指導,突飛猛進本是常理。


    然而沒想到,到了第四天,鍾夢尋突然發覺自己感受不到周遭的氣息,吐納的頻率也亂了,空氣中彌漫著的氣味也變了。


    不問不知道,一問下一跳。


    原來這是王亦癡故意所為,他這幾天在桃林中熬的藥,都是具有促進內息調理的珍貴方子。


    本來這藥的氣味並不重,隻不過是王亦癡想通過氣味的方式,在無形之中讓鍾夢尋不自覺的改變吐納的頻率。


    “藥方以三天為一個周期,共三個周期。每周期時間相應延長一個時辰,對你的內息調理和吐納都大有裨益,就是難聞了些。”


    鍾夢尋倒是不在乎什麽難聞不難聞的,身上又不會少塊皮掉塊肉,隻是她沒想到,王亦癡居然待她這般好。


    一股熱血湧動,鍾夢尋感覺全身沸騰,幹勁十足。


    即使是臭不可聞的東西,她也會好好受著,絕對不會辜負王亦癡的期望和苦心。


    “你可得好好練,這藥材可就這麽多了,你看看多好的成色啊。你要是練不成,我這些腰可就浪費了。到時候要想再練,可就沒有咯。”王亦癡說道。


    對鍾夢尋來說,她麵前的攔路虎並不是如何去驅動內息。而是如何感受周遭活物的氣息,並通過改變吐納,從而改變自己的內息,達到同周遭氣息頻率有的完美契合。


    可以想像,這片桃林共有三百畝,鍾夢尋目前能感受到的範圍大概也就五顆樹。


    然而,鍾夢尋真正要去感受的,不僅僅是桃樹,而是桃花花瓣、是桃林間的清風流水、是各種鳥獸魚蟲。


    難度有多大,可想而知,時間又緊,除了速成,別無他法。


    王亦癡是過來人,自然知道其中難度,所以才會通過外在的影響,來幫她一把。


    “好了,我看今天就到這裏吧,你暫且歇息歇息,喝點水。”王亦癡澆熄火堆,朝鍾夢尋走去,手中提著水。


    王亦癡今天穿得格外的正式,一身裘緞青衣,平時披著的散發也束了起來,背上斜插著平時不示人的寶劍。


    “你先歇著。今天天氣好,我上去樹頂看看。”


    放下水後,王亦癡輕輕一蹬,如一瓣桃花,隨著風輕飄飄地上了樹頂。


    鍾夢尋累壞了,全然不顧形象,靠著桃樹一屁股坐下,大口大口喝水,淌得衣服洇濕一片。


    看著站在桃花樹頂上的王亦癡,她不禁遐想她爹年輕的時候,是不是也這麽灑脫,這麽的出塵。


    跟王亦癡相處的時間雖然不長,但鍾夢尋卻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溫暖,練劍的時候他雖然很嚴厲,但是鍾夢尋很高興,因為他就像一個父親一樣,嚴厲的改正她的錯誤。


    鍾夢尋抬頭又一看,發現王亦癡居然在練劍,他是什麽時候開始的,為何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


    隻見王亦癡手持寶劍,舞起劍來行雲流水,那劍宛如他身體的一部分,用出神入化來形容,都顯得相形見絀。


    不一會兒,王亦癡一個踏步,背抄著劍,停了下來。


    不知怎的,鍾夢尋突然覺得氣壓陡然一沉,頭頂像被網住了一般,同時桃花紛飛,桃樹開始抖動。


    王亦癡一睜眼,劍身一動,劍氣凜然,發出一種就算是沒有平民百姓都會感到的壓迫感,讓人不寒而栗。


    鍾夢尋眉頭一皺,這招式他似乎見過。


    “好眼熟啊,到底在哪裏見過呢?”鍾夢尋拚命的想,突然一個激靈,腦子一麻。


    “這是桃花劍歌的絕技——桃花三千裏!”


    沒錯,王亦癡舞的,正是桃花劍歌的絕技——桃花三千裏。


    鍾夢尋記得他跟自己說過,待練至三大乘,領悟桃花劍歌的真意之後,便能使出此絕技。


    桃花三千裏若是在敵陣中全力一擊,劍氣所到之處,皆吹彈可破,若周圍有桃花綠葉或者樹木,氣息一調,千花萬葉皆為劍氣,鋒芒所達,隻要內力足夠深厚。


    區區三百裏,不足掛齒。


    當年他爹領悟劍道之後,憑著記憶,硬生生是把離他五百步之外的涼亭一分為二,但是,他隻用了三成功力。


    王亦癡是萬物皆可為劍的無相劍聖,也不知道以他的功力,全力一擊會是如何。


    鍾夢尋不知不覺的就站了起來,仿佛置身桃花花瓣的海洋,整個人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隻見大半桃林的桃花花瓣都湧向王亦癡,隨他的劍動而動,化身凜冽的劍刃。


    半數桃林匯聚起來的桃花花瓣如真龍現世,滾滾而動,遮蔽的半個天空。


    陽光透過桃花花瓣,斑斑駁駁的投射到地上,灑在鍾夢尋身上,宛若置身夢境。


    劍起桃花舞,王亦癡踩在桃花上,如履平地,飄逸若仙。


    桃花劍歌絕技,桃花三千裏成。


    輕輕一聲破後,桃花花瓣盡數散開,在空中畫了一個完美的圓圈,懸停了一會,盡數掉落。


    鍾夢尋歡喜得到處奔跑,用手去接桃花花瓣,一會之後,王亦癡落地,麵無表情。


    “藥王伯伯,你這是做什麽?”鍾夢尋問道。


    “用半數桃花,以此桃花三千裏,祭你父親。”說罷,王亦癡擎著劍離去,留下表情頓時僵硬的鍾夢尋。


    “不知者不怪,切莫埋怨自已,不然你爹知道了,又該罵我為老不尊了。”


    “去吧,陪你爹聊聊。”


    王亦癡站定,說完之後就離開了。


    地上鋪滿是張無涯此生最愛的桃花,墳前的新桃也開了新蕊。


    桃花三百畝,禿了一半,隻為念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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