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和弗蘭克隻相處了不幾天,他和苗卿也不過才認識一個多月。


    可能是聽到她在老師麵前維護自己的時候,可能是她在全班同學麵前替教官說話的時候,可能是她講了那樣一段令人傷心的經曆的時候,可能是她總在意他吃不吃早飯的時候。


    也說不定是因為她開口喊了“柏哥”,說不定是因為她在自己麵前哭所以激起了他的保護欲,說不定是因為她守在了做噩夢的他身邊,說不定是因為她在他的廚房為他做飯。


    很多事情就是說不清的啊,君柏也不知道是在哪個瞬間,這小姑娘就闖進了他的心理防線。


    他也像弗蘭克中校一樣暴戾,抑鬱,痛苦,但也像弗蘭克中校一樣,被這樣一個溫暖的人給救贖了。


    他也應該,幫助苗卿才行。


    他應該寵著這小姑娘,把自己能想到的都捧到她麵前。


    但是他覺得自己需要知道一件事。


    君柏毫無預料地轉了話題,他揉揉小姑娘柔軟的頭發,眸中像是有日月星辰一樣明亮耀眼。


    他的聲音放的很軟,溫柔得就像春天的新芽,夏天的冰激淩,秋天的落日,冬天的陽光。


    他說:“卿卿,我總是從你身上接收到一些很奇怪的熟悉感。”


    苗卿身體一僵,知道自己是暴露了。


    君柏:“你偶爾說話的語氣,嘴角微笑的弧度,處事方式,就連你的筆跡。”


    君柏停頓了下,他注意到小姑娘抗拒的姿態,這讓他有些不忍,可有些事情他真的想問清楚。他向來擅長直來直去。


    “都和一年前的我,十分相似。”


    苗卿徹底停了腳步。垂在身側的手捏成了拳頭,握了滿手的汗。


    被發現了。


    她知道如果近距離接觸,這些事一定是藏不住的。


    這不是她的情緒,是原主的情感一股腦湧上來,猛烈得讓她措手不及。


    她沒想到反應會這麽強烈,所以就沒想過要怎麽解釋。


    不對。


    她都沒想過解釋,她不覺得這有什麽不能說的。但是原主不這樣認為。


    不管是暗地裏偷窺君柏,想要變成跟他一樣的人,還是故意報了六中,就為能在高中三年繼續看到他,知道他的一切消息。


    這些在原主看來,都是不能讓君柏知道的事情。


    在原主看來,君柏靠個人魅力做到的一切,她都要小心翼翼地去算計,才能達到相同效果。


    不過是東施效顰罷了。


    被西施發現後,不止尷尬無措,還有些,難以抑製的恐慌。此時此刻就是這樣的驚慌充斥了苗卿的大腦,讓她沒法正常思考。


    他們現在的關係還不夠好。


    苗卿冷靜地想。


    她還不能說。


    她要怎麽說:對,是很相似啊,我扒著牆藏在暗處去看你,我好歹看了五年了,你還不允許我學點皮毛?


    這要怎麽說出口。


    君柏怕是接受不了吧。


    原主害怕,她突然也有點害怕。


    她怕君柏接受不了這個,察覺到她的心思然後遠離她,也怕把原主那點隱秘的羞澀暴露在空氣裏。


    不管是苗卿還是原主,都自認在很多方麵是個頂自信的人,但是在君柏麵前卻控製不住地自卑。


    但經過這一個月的相處,她知道自己該怎麽避開這個話題。


    她抬頭,祈求般地看著君柏。


    “哥,別問這個,好不好。”


    隻要她這樣說,君柏就一定不會再追問。


    留他去猜想。


    然後用一段日子去看他的態度。


    猜錯了那就錯了。


    如果對了……而且想和她保持距離。


    那她到時候就說:啊?不是,我沒有,你誤會了。


    然後用自己今天之後一段時間裏想好的借口去搪塞。


    繼續待在他身邊。


    苗卿突然就有點泄氣,她惡心透了自己這副懦弱、陰鬱、步步算計的樣子。


    *


    最後十六班被選中的征文稿子是苗卿那篇。


    白山在看了之後大嘉讚賞,並直言這份稿子一定能進前三。


    辦公室裏。


    白山來迴翻看著苗卿一千多字的稿子。


    字很瀟灑,很配文章的內容。


    白山問:“你演講可以嗎?給我來一段先試試。”


    苗卿尷尬了下。就這樣直接來一段?


    辦公室裏的老師都向他們看來。


    英語老師放下了手裏正在改的作業,笑著抬頭說:“苗卿要去參加比賽嗎?那肯定可以啊,給咱們班拿個獎。”


    苗卿一直是很受老師喜歡的學生。


    不止是因為成績好,而且性格溫和,樂於助人,也很合群,把班級管理得很好。


    誰會知道這是裝出來的呢。


    白山很喜歡苗卿這孩子,聽到她被別的老師誇,也很開心,就忘了剛剛讓苗卿現場演講的事兒。


    正把稿子還給她,準備揮揮手讓她迴教室,突然想起來什麽。


    “咱們班定的哪個節目?”


    “愛國主旋律的相聲,張陽和王飛表演。我看過他們寫的內容,很棒。他們在班裏表演過,同學們都很喜歡。”


    對,沒錯,話劇被pass掉了。


    是考慮了很多之後才pass掉的,場景道具來不及準備,也沒有足夠的時間排練,班上找不到足夠的演員。


    有點遺憾,苗卿想。


    她很想看君柏穿警服的樣子。


    迴到教室,班裏同學們正嘰嘰喳喳安慰一個失戀的男生。


    苗卿搖搖頭。


    這已經是他開學以來第三次失戀了。說是失戀,其實是表白失敗。


    開學才一個多月,就已經表白過三個不同的人了。


    也很好笑,沒有一個答應他的。


    坐到位置上,見君柏翹著腿正饒有興致地看著那邊的男生們胡鬧。


    苗卿沒想到他會對這種事感興趣,因為她印象中前幾個世界的君柏都是個很穩重的人。


    苗卿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後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君柏把她的手放到桌子上,扭過來看她。


    “怎麽了?”


    苗卿也沒想著掙開他的手,她喜歡這樣的接觸。


    笑著問:“看你對他們很感興趣的樣子,我有點吃驚。”


    君柏挑挑眉頭,不知道苗卿為什麽吃驚。“不是對他們感興趣。”


    “是因為剛剛聽到他們說‘所愛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他還是沒忍住笑,嘴角勾起一個弧度,“小孩子懂什麽所愛隔山海。”


    苗卿眼帶笑意,裝作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他,然後吐槽道:“你也是同齡的小孩子啊。”


    君柏把她的手抓到半空,很認真地看著她眼睛,神色溫柔又帶著點任性。


    “所以啊,小孩子就不該說那麽苦大仇深的話。要我說,一發二向箔,萬物皆可平。”


    —


    毫無疑問,苗卿在演講比賽的成績是第一。


    上次白山問她會不會演講,苗卿就在心裏迴答他:不會,沒演講過,但是她裝的出來泰然自若、信心十足、充滿感情的樣子。


    她學東西總是很快,就像之前也很很快適應演員身份一樣。


    演講比賽結束就是國慶假期了。


    高中的國慶假不可能放七天的。


    六中給高一高二放了五天,高三放了三天,並且所有年級都會在開學的第二天考試。


    學校可不管學生們怨聲載道,該怎麽冷酷無情就怎麽冷酷無情。


    總有學生相信自己在假期會認真做作業,好好複習。於是下午放學的時候,班裏就有同學整理課本和習題整到放學後二十分鍾。


    苗卿沒有。


    苗卿相信功在平時,不信臨時抱佛腳,也不會做什麽考前突擊複習。


    隻帶了老師發的卷子就迴家了。


    當天晚上出門倒垃圾,在單元樓下看到了宋靜。


    苗卿打算裝作沒看見她,直接上樓。


    畢竟君柏和他媽媽的關係好像很尷尬,她不好摻和。


    “苗卿。”


    苗卿隱秘地皺了皺眉頭,這下不得不停下了。


    收斂了情緒,禮貌問道:“阿姨,怎麽了?”


    就當不認識,就當她不知道宋靜是誰。


    宋靜往前走了幾步,站定在苗卿麵前,有些緊張。


    紅唇微張,“你還記得我嗎?我是……君柏的媽媽。”


    苗卿裝作苦惱的樣子,歪頭想了想,然後又恍然大悟,“啊,我知道,那天晚上見到過您。”


    宋靜鬆了口氣,記得她就好,不然還擔心苗卿不信她。


    她故意穿了和那天晚上一樣的衣服,就是怕苗卿認不出。


    沒什麽廢話,直接步入正題,“我找你是想說,君柏好像很喜歡你。”


    這是怕君柏早戀?


    苗卿笑了笑,聲音溫和:“我和君柏同學走的近隻不過因為我們是同桌,沒別的。”


    宋靜知道她誤會了,連忙擺手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


    咬了咬唇,先是轉移了一下視線,然後又看向苗卿。


    苗卿再次從這個女人身上感受到濃烈的悲傷。


    宋靜苦澀道:“我了解他,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很喜歡你。所以……希望你能,對他好一點。”


    苗卿:?


    這是什麽意思。


    宋靜繼續說道:“你應該不知道,我其實不是他親生母親。”


    苗卿心想:這我還真不知道。


    宋靜:“我在他六歲的時候嫁給他父親。”


    苗卿:…嗯,但是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麽。


    宋靜歎氣:“你知道他初三為什麽會變化那麽大嗎?”


    ……


    苗卿打斷了她的話:“抱歉,我能問一下,您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嗎?”


    宋靜還是歎氣:“因為他看起來很喜歡你。”


    苗卿:冒犯了,但是,這位阿姨,你是不是沒帶腦子。


    宋靜看她,目光幹淨極了,聲音卻帶著誘惑,“你不想知道嗎?”


    苗卿不知道她是真的天真得有些傻,還是裝出來的這個樣子。


    莫名其妙被人等在自家樓下,細想之下,這不就是被查了嗎?


    上次宋靜隻看見了她進小區,不可能知道她是幾號樓幾單元,還有她的名字。


    不會是君柏說的。


    這感覺不太好,一點也不好。


    苗卿擺出一副溫和的姿態,聲音卻沒那麽溫柔,“君柏他沒打算跟我提起這事,所以……阿姨您這樣直接就告訴我了,不太好吧。”


    這話如果換一個人說可能就會有被指責的感覺,但是從苗卿口中說出來就不會突兀,她給人的感覺大多數情況下都無害又溫柔,讓人舍不得對她說一句重話。


    想知道嗎?


    當然想知道。


    君柏的所有事她都想知道。


    但是不能通過別人之口。


    這樣不好。


    就像原主希望,最後是她自己告訴君柏:我很喜歡你,我偷偷看了你很多年,我模仿你,向你學習,為了看到你才來了六中,我甚至希望你,以後的每一天都能看到你。


    她希望這是她自己說出口的,而不是被誰悄悄告訴君柏。


    因為她現在並不想讓君柏知道這些。


    宋靜笑了下,卸下偽裝,拍了拍苗卿的肩膀。


    “你很好。”


    苗卿:……阿姨您到底要幹什麽啊。


    宋靜從包裏掏出了一瓶香水。


    沒有包裝,但能看出來是新的。


    瓶子很小巧,玻璃的棱角都顯著光澤。


    宋靜把香水蓋子旋開,緩緩開口,“這款是花香型,中國的白茶,摩洛哥的茉莉,嗯,還有雪鬆。”


    拉過苗卿的手,把香水噴在她手腕上,語調仍然讓人舒適,“沉穩、清淡、優雅,我覺得很適合你。”


    然後宋靜抬眼看她,麵露笑意,“你覺得呢?喜不喜歡?”


    剛剛還一副傻白甜的樣子,現在卻看起來優雅從容,十分有魅力。


    苗卿看不懂她。


    但是不能不迴應。要有禮貌。


    苗卿感受了一下從手腕處散發的味道,確實很棒,於是也笑著迴答:“很好聞。”


    宋靜嘴角笑意加深,把香水瓶放到苗卿手心。


    “那就拿著吧。”


    “別跟君柏說我來找過你,就當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好不好。”


    作為一個女生,苗卿也覺得麵前的女人美極了,成熟女性的魅力也就是這樣了吧。


    還沒來得及拒絕,宋靜就已經坐上旁邊的汽車離開了小區。


    這是什麽意思?


    給她送香水?


    專門來一趟就是為了這個?


    這態度很奇怪啊。


    上樓後——


    【兔子】剛才你媽媽來找我了。


    苗卿躺在柔軟的被子上給君柏發消息。


    她可沒有答應宋靜不跟君柏說,什麽秘密啊,她跟柏哥之間不會有關於別人的秘密。


    【白樹】她說了什麽?


    【兔子】嗯……她說她是你六歲的時候嫁到你們家的,還想跟我說你初三的事情,大概。


    君柏半天沒發消息。


    苗卿也就默默等著。


    【白樹】這些我會告訴你的。


    【兔子】她還給我了一瓶香水,沒來得及拒絕。明天我帶給你還迴去?


    【白樹】拿著吧,白給的為什麽不要。


    【白樹】如果她之後還去找你,送了什麽東西你都直接收著,不礙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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