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卿聽到有人喊她,抬頭去看。


    “班主任喊你去他辦公室!”


    苗卿放下手裏的筆,站起來迴道:“好,我知道了。”


    原來是學校的大掃除。


    班主任找她給同學們安排任務。


    時間是下午的後兩節課。


    苗卿對班裏的學生都很熟悉。用了半個下課時間就排好了任務。


    班裏人數是偶數,基本都是同桌兩人為一組,人不少,工作也就很輕鬆。


    她負責自己座位旁邊的那塊窗戶。


    身高不夠,桌子來湊。


    雖然最接近天花板的地方還是夠不到,但也算是大概擦了一遍。


    然後是外麵的部分。


    很多同學都是敷衍地處理一下就結束,但是苗卿不行。


    苗卿是個很認真的人,更別說窗戶內部根本就不髒,玻璃上的髒東西都在外部了。


    在窗台上鋪了層報紙,小心翼翼地踩上去,手裏拿著抹布,覺得自己站穩了之後,苗卿就開始放心大膽地擦窗戶了。


    而君柏進教室後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麵。


    他的小姑娘站在窗台上,一隻手顫顫巍巍地扒著窗沿,一隻手放在窗外,探出大半個身子,留在教室內部的就隻有一隻手臂和兩條腿。


    君柏的唿吸幾乎都要停滯了,大步走過去,長臂一伸就把苗卿攔腰抱下來安安穩穩地放在地上。


    苗卿被嚇了一跳,迴頭看到是君柏,這才放下了心。


    笑道:“你不是請了一整天假嗎,怎麽下午就迴來了?還急著上課不成?”


    君柏沒迴答她的問題,臉色不太好,他實在是心有餘悸。


    聲音也有些兇。


    “我不看著你,你是不是什麽都幹得出來?”


    苗卿:?


    剛想說些什麽,就被君柏劈頭蓋臉的指責給砸懵了。


    “你知道這是三樓嗎?”


    “如果有人不小心撞到你怎麽辦?”


    “不會找別人幫忙?”


    “誰強迫你必須把外邊擦幹淨了?”


    “你還有安全意識嗎?”


    君柏氣得不行,苗卿也懵得不行。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娛樂圈世界裏,她腳腕受傷試,君柏說:“這就是你說的,睡一覺就能自愈了?”,說“你都不知道疼的嗎?”


    這不是批評,是關心。


    苗卿沒敢再說話,乖乖低頭,立正聽話。


    君柏冷靜下來,看著眼前的姑娘不吭聲的樣子,又忍不住心疼。


    他話說重了。


    他剛剛有點著急。


    “也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想說”


    話還沒說完,就見苗卿眼角有淚。


    完了完了他把這小姑娘給罵哭了。


    一大堆話不知道該怎麽表達出來,歎了口氣,隻能揉揉她的腦袋,“我錯了,別哭。”


    苗卿不是被罵哭的。她隻是,隻是有點想念那三個世界相處下來的君柏。


    君柏不知道苗卿在想什麽,也不知道該怎麽哄。


    他不擅長哄人,所以隻能很無奈地把她手裏的抹布拿過來,處理幹淨了外邊一麵的窗戶。


    沒讓小姑娘幹看著,擦著窗戶還時不時地跟她說上幾句話。


    “舅舅訂的酒店,離這裏不遠。”


    也就一個小時車程而已。


    “主要就是吃個飯。”


    雖然他也沒吃幾口。


    “吃完飯之後就沒什麽事了。”


    隻不過宋靜不讓他走。


    “如果知道今天下午大掃除,那我就迴來的更早了。”


    就不至於讓你一個人在這裏擦窗戶。


    君柏把抹布拿在手上,扒著窗戶邊沿看了一下,前前後後左左右右仔細瞅了瞅窗戶上還有沒有髒東西。


    滿意之後自己先點了點頭,然後從窗台上跳下來,笑著看苗卿。


    “好了。班長檢查一下,弄幹淨了沒有。”


    少年語氣裏帶著調笑的意味,苗卿差點就臉紅了。


    歪頭想了想,她拿起桌上的演算紙,用紅筆寫了個150,舉在身前。


    “我給滿分。”


    兩個人對視一眼,忍不住都笑了起來。


    趙彥剛衝幹淨拖把走進教室,就看到總是冷著一張臉的君大佬和他們溫柔可愛的班長站在一起愉快地談話。


    他又想起之前在君大佬家裏的事兒,沒忍住露出了個奇奇怪怪的笑,撞撞旁邊男生的胳膊,語氣中盡是八卦,“哎,你有沒有覺得大佬和班長特別搭?”


    那男生還沒反應過來,這話就被他們身後的女孩子聽到了。


    “不是吧,我覺得他們風格都不一樣啊。趙彥你哪兒看出來他們搭了?”


    趙彥嘿嘿一笑。


    他們是不知道他是怎麽通過君大佬的qq驗證的,也不知道那天在君柏家發生的事情。


    他知道的比較多,不怪別人不理解。


    唉,這是不能與人分享的快樂八卦。


    晚自習的時候,班主任白山在語文課的最後十分鍾交代了個任務。


    “還有十天就國慶節了,今年是70周年,學校舉辦有活動,時間就在國慶假期開學後的第一天。沒有具體日期是因為還不知道你們能放幾天假,說不定三五天就又來了。”


    不理會下邊學生們的抱怨,白山繼續講。


    “主要就是一個演講比賽,每個人五分鍾。這我要求班裏每個學生都要寫啊,畢竟是麵向全校的征文。到時候從班裏選出來幾篇優秀的,代表咱們班參賽,前三名會在活動上露麵。這個比較緊急,因為要提前比賽。”


    “還有一個你們自願參加,就是往上報節目。唱歌跳舞什麽都行,一定要緊扣主旋律,弘揚正能量。國慶節的節目,你們心裏應該都有譜,報給班長就行,然後你們自己投票決定往學校報,過不過就不一定了。”


    “我看還有一節自習,你們就先把別的事情放放,把稿子寫一下,最晚明天晚自習交上來。班長你注意催促,到時候收一下。”


    苗卿一邊迴應白山,一邊已經開始想演講稿該怎麽寫了。


    剛一下課,她就被人圍得嚴嚴實實。


    對,都是想報節目的。


    各種各樣什麽節目都有。


    教室後排的狂野男孩兒:“班長班長,我想報街舞!酷到炸裂的那種。”


    推了推眼鏡的學習委員:“苗卿你看咱們班上台大合唱行不行,《我的中國心》這種的。”


    每個班都有的逗比:“我要和我同桌報相聲!”


    跟苗卿關係比較好的孟雨欣:“話劇!我先占個位兒呀小卿,等我想出來劇本再給你。”


    一整個下課時間,苗卿都坐在位置上沒有動彈,往本上記了很多個備選節目。


    有些節目一看就不能過。


    雖然應該有娛樂和創新,但國慶畢竟是個嚴肅的節日。


    話說迴來,國慶節啊。


    苗卿用筆敲著本子,迴想起來小時候爸爸帶她過國慶的樣子。


    很多小孩子對於國慶的印象,就是長長的假期和寫不完的作業。


    但是也有些家長是想讓孩子的假期過得有意義,比如苗衛。


    他帶小苗卿去了首都。


    早上四點多就坐車往天安門趕。


    苗卿的印象裏隻有無數的人,涼爽的風,整齊的隊伍,冉冉升起的紅旗。


    很難讓人忘記。


    “你有節目想往上報嗎?”


    君柏突然問她。


    沒有。


    苗卿搖頭。


    沒有才藝,也沒有什麽想展示給大家看的東西。她一向也不樂於參加活動。


    君柏看了看她本子上的記錄,手指點了下“話劇,劇本未定”那一行,笑道:


    “如果到時候選這個的話,我覺得你那個夢就很不錯。”


    苗卿一怔,扭頭就看到了君柏帶笑的眸子。


    如果是那個夢,她想了想,迴憶了一下內容,心底一動。


    她有點想看君柏穿警服的樣子。


    一定,很合適。


    她改了主意,很認真地看著君柏,半晌才出聲說道:“如果我往上報這個劇本,你願意來演嗎?”


    君柏:“演什麽?”


    窮兇極惡的罪犯,被綁架的高中生,還是……警察?


    君柏眯了下眼睛。


    苗卿目光堅定,“演警察。”


    如果君柏不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他幾乎就要以為這小姑娘有窺探人心的神奇能力了。


    苗卿的話讓他不可抑製地想起自己小時候那可笑的夢想。


    “為什麽?”


    “嗯?”苗卿沒想到他會追問,但還是解釋道:“因為太像了。”


    “正義、勇敢、保護弱小、不屈服。”


    “柏哥,你真的擁有軍人和警察的特質。”


    正義、勇敢、保護弱小、不屈服?


    君柏不知道小姑娘是這麽看他的。


    從苗卿在班主任麵前說“他很好”時,他就覺得這小姑娘對他的認知應該有什麽偏差。


    當時感覺好笑,現在卻有點,說不出口的苦澀。


    他怎麽擔得起這幾個詞。


    明明幾乎是背道而馳。


    他因為父親最後的囑托而丟掉了正義,因為一直逃避事實而丟掉了勇敢,他早就屈服於內心的罪惡感了。


    他是這些詞的對立麵,是懦弱自私卑劣的化身。


    但是既然苗卿這麽看他……


    君柏笑了笑,拿針將自己的黑暗麵縫合得嚴嚴實實,不管陰影裏是怎樣的鮮血淋漓也不透露出半分,隻帶著漫天的星光和白雲般的柔軟去麵對她。


    他把手壓在苗卿頭頂,麵對小姑娘投來的疑惑目光,他隻是笑,“那就演給你看。”


    你想要的,你希望的,你所期盼的,我都會拿給你看,即使違背本心。


    苗卿用大半節自習課就把征文的稿子給寫好大綱了,主要思路都已經標好,隻不過還有些具體的數據需要迴家查。


    像這樣全身心投入地寫東西時,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隻要不用學習,班裏的這群孩子們就很容易開心,扭過來扭過去討論討論內容,然後又跑到別人位置上借書來看。


    “哎你寫多少字啊?”


    “嗨呀,300字湊合湊合算了。”


    “老班不是說演講五分鍾?也得有1000字吧大概。”


    教室裏的竊竊私語和窗外樹葉颯颯作響的聲音混在一起,就構成了大家後來迴憶裏一個又一個模糊又無法忘掉的晚自習。


    君柏沒寫。


    他都沒打算交。


    老師不會查份數,所以過了班長這一關就行,而他同桌就是班長。


    苗卿罩他。


    於是君柏就做了一整節課的化學題。


    前桌扭過來問苗卿字數的時候,眼尖地瞥到君柏桌上的化學套題,吃驚了一番。


    大佬還做化學題呢?


    那可是班級倒一啊。


    嘖嘖嘖,應該是被同桌給影響的,一個好同桌可太能帶動學習了。


    君柏從來就沒想著藏,他一直都在學習,不過是考試時會亂答而已。


    選擇題adbca張口就來。


    他有自己的理由。


    但他心裏也清楚自己該做什麽。


    中國高考,一考定終身,平常成績很好的學生也可能會在高考中發揮失常,而平日裏中上等的學生也有可能成為一匹黑馬。


    日常的周考月考期中期末考八校聯考全市聯考不過是檢驗自己水平的機會而已,找到自己的定位,然後調整狀態往上衝。


    但是君柏不需要檢驗。


    他本來就是站在最前方的人。


    對於學習,他簡直不能再自信了。


    更何況——


    君柏撐著下巴看了看認真寫稿子的苗卿,笑了笑。


    市狀元就在他旁邊坐著呢。


    湊過去想看苗卿的稿子寫得怎麽樣,結果看到她稿紙上的字跡時,君柏察覺到一點怪異,狹長的眼眸眯了一下。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小姑娘寫這麽多字,所以敏銳地發現了一些以前看不到的東西。


    把很多事情串聯起來,一下子就能找到其中的不合理之處。


    君柏猛地一怔。


    —


    晚上迴家的路上,君柏依舊是和苗卿瞎聊。


    他們什麽都聊,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遊的,聊宇宙也聊生命,聊小說也分享電影。


    可是今天君柏想問點別的。


    他眉眼低垂,看著比自己矮大半截兒的小姑娘在評價自己看過的一部電影。


    “之前因為名字而錯過了這部電影,有點後悔。”


    “我覺得,《聞香識女人》這個名字聽起來是個,嗯……高雅的,浪漫的,不食人間煙火的,矜貴的片子,沒想到並不是這樣的。”


    “中校實在是個很酷的人。他瘋狂又理智地沉淪,不含希望,卻對查理抱有同理心。”


    君柏把苗卿的書包從她肩上卸下來,然後單肩背在自己右肩上。


    米白色的書包意外地和君柏很搭。


    藍白色的校服外套,米白色的書包,帶著三條白線的黑色束腳校服褲與軍綠色的帆布鞋,中間露出一截勁瘦的腳踝。


    極具少年感。


    君柏熟練且自然地做完拿過書包的動作,然後笑了一聲,“我倒是覺得查理更酷。”


    他看到小姑娘抬頭,好看的眼睛向他看來。


    帶著一絲不解,聲音又軟又柔,“啊?我以為你會更喜歡中校。”


    她以為君柏會喜歡中校,所以剛剛才那樣說的。


    君柏點頭,“跟弗蘭克中校比起來,查理確實……他身上沒有弗蘭克那種致命的吸引力。但是。”


    他也看著小姑娘的眼睛,朝她彎了彎眉眼,然後露出一個有些調皮的,真正帶著少年感的笑,他說:


    “但是他拯救了弗蘭克啊。”


    就像你的出現讓我從無邊的自我逃避中清醒過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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