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於祁東樓的高老師對明史的狂熱研究,祁東樓也了解一些,對王世貞也略有印象。


    這人以與其父不同,不以武略見長,但以文采見長,與李攀龍、徐中行、梁有譽、宗臣、謝榛、吳國倫被世人合稱“後七子”。


    李攀龍故後,王世貞更是獨領文壇二十年。


    祁東樓在書房等了一會,一個下人領著一個三十餘歲的中年人來到祁東樓書房行禮。


    此人身穿藍袍,衣著樸素不顯貴氣,麵帶愁容,但仍然能看出骨子裏的風雅。


    “你便是王世貞?”


    “見過小閣老”


    “坐吧”


    祁東樓指了指自己身邊的位置,王世貞又行一禮,來到祁東樓身側坐下。


    “我與王大人有事要談,告訴其他人,一個時辰內,不要過來打擾。”


    祁東樓屏退下人,這態度已經給了王世貞重視,畢竟小閣老公事繁多,單獨拿出來一個時辰要跟他談,他心中應該領會。


    王世貞此時略顯憂慮,但也從這話裏聽出了幾分救出父親的希望。


    若是嚴家不願搭救,必然不會讓自己多留,也不會與自己單獨談事情。


    “元美,你今年三十有餘?”


    祁東樓沒有跟王世貞開門見山,而是先聊家常,元美是王世貞的字。


    “迴小閣老,在下是嘉靖五年生人,今已三十又五。”


    “這裏沒有外人,不必這樣客氣,你也不必稱唿這等打趣的官名,我長你些歲數,你便叫我一聲東樓兄吧!”


    祁東樓的原身嚴世蕃字東樓。


    王世貞對小閣老如此跟自己拉近關係,驚疑不定,看不出是小閣老想跟自己客氣,還是想鋪墊婉拒自己的請求。


    心中牽掛父親,也顧不得這些客套,此處也無其他人,王世貞給祁東樓跪了下來:


    “世貞不敢跟小閣老稱兄道弟,願獻上一切家財,為小閣老做牛做馬,求小閣老務必救救我父親!”


    “你這是何必,我又沒說此事我嚴家不管?”


    祁東樓起身去扶王世貞:“但你要再稱唿我為小閣老,那這事我便不管了。”


    “小閣…東樓兄……此話當真?您當真願救我父親?”


    王世貞聽了這話便明白,祁東樓的話裏是願意給自己父親去求情的。


    “救你父親,不是看你送的那副畫,也不是圖你什麽家財,我嚴府可不缺這些,元美,你可曾寫過立誌詩?”


    祁東樓扶起王世貞,拉著他到書案旁。


    王世貞此時不知道祁東樓為何要聊這些,但也隻得迴答:


    “年少時寫過,如今想來,年少輕狂,不堪一看”


    “寫來”祁東樓拿起書案旁的筆紙,遞給王世貞。


    王世貞略作沉吟,提筆沾墨:


    “登太白樓


    昔聞李供奉,長嘯獨登樓。


    此地一垂顧,高名百代留。


    白雲海色曙,明月天門秋。


    欲覓重來者,潺湲濟水流。”


    祁東樓看了一下,便開口稱讚:“好,寫的好,真有幾分李太白的氣條調古,詩歌之韻。”


    “小閣……東樓兄繆讚了,年少輕狂,如今想來常常自嘲當年無知。”王世貞寫這首詩的時候,三十一歲,那時王世貞還有敢於與李白攀比的雄心、氣魄。


    如今真是覺得自己那是自視甚高,眼下聽了祁東樓的稱讚,謙虛又感歎:“東樓兄若是不嫌棄,元美也願為東樓兄寫一首。”


    王世貞以為東樓是看中了自己有幾分才華,想讓他給自己寫一些詩,這跟眼下救自己父親來比,根本不算什麽。


    “給我寫詩以後有的是機會,我們還是先聊聊如何救你父親。”祁東樓把話題轉迴到王世貞來找他的正事上。


    王世貞聽了這話,也立刻放下筆墨:“小閣……東樓兄真有辦法救我父親?”


    “這話說的,眼下恐怕除了我嚴家,沒人能救你父親,再說,你要是不信我嚴家能救你父親,你又何必費盡心力,去弄那副畫來?”


    王世貞:“元美慚愧。”


    祁東樓拿了一杯茶,遞給王世貞:“你父親年前被敵人算計,中了調虎離山之計,駐守邊疆本是不宜,敵人奸詐,領兵打仗,哪有隻勝而不吃虧的道理,但此事壞就壞在影響太大了,皇上知道了,眼下拿你父親問罪也是常理。”


    “我父親領兵打仗在浙江也立過功勞,不求將功抵罪,求東樓兄幫忙在嚴閣老和皇上麵前求求情,給我父親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祁東樓喝了口茶,搖了搖頭:“這事你就想錯了,要讓你父親戴罪立功,反而是害了他,眼下你父親能平安落地,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王世貞的父親明顯是打不過北方的敵人,再讓他戴罪立功去邊塞,那到時候可能是個罪上加罪,除非讓他去打倭寇,之前王世貞的父親在浙江打倭寇也是立了多次功。


    但現在胡宗憲已經在浙江打倭寇,除非胡宗憲繼續損害嚴黨的利益,否則沒有必要把胡宗憲換掉。


    “元美,眼下我確實有一個辦法能救你父親,但是即便能救出,你父親之前權勢也扶不起來了,到時候你家也靠不了你父親。


    而且要救你父親,恐怕需要你以身入局,實話不瞞你說,我看重的更多的是你這個人,你能為救父散盡家財,辭官入京周旋,實屬孝心難得,


    嚴某眼下也正是要用人之際,隻是跟了我,恐怕你的名聲就不大好了,你思慮周全,你既然喜愛李太白的詩,必然推崇其風骨,我也就與你打開天窗說亮話。”


    祁東樓喝了一口茶,繼續說:“是救你父親,還是留自己的名節,這二者,你隻能選一個,你也不必現在給我迴答,


    無論你給不給我答案,我都會安排照顧好你獄中的父親,雖然我名聲不好,但不是偽君子,不會對你爹落井下石來威逼你,你若難以做出決定,我也可以安排你隨時見你父親,你跟他聊一聊。”


    “你父親倒了,王家有你,過十數年也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但是眼下救了你父親,你跟了我,恐怕未必會有好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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