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自然能看出小閣老的心思。


    自然是在浙江放一把火,讓改稻為桑燒起來,到時候擠了你嚴黨這濃瘡。


    當然,這是心裏話,張居正不會說。


    “小閣老自認天下三才之首,我這區區神童算得了什麽,不敢班門弄斧。”


    祁東樓搖了搖頭,張居正卻繼續在說:“小閣老最近不是鑽研天象嗎?不如看看浙江改稻為桑的天象如何示意?”


    張居正跟祁東樓說的每句話都是看似同僚議事,實則句句諷刺。


    沒辦法,嚴世蕃確實算得上壞事做盡,祁東樓也不介意這些綿裏藏針的話,還是麵帶微笑的看著張居正。


    “太嶽以為我大明之弊在何處?”


    太嶽是張居正的號,張居正看自己刺了小閣老這麽多句,小閣老今日居然沒有暴怒,


    還稱唿自己的號來拉近跟自己的距離,又把話題轉到大明積弊上了,心中吃不準小閣老今日是否是來算計自己的,但是也覺察出幾分不對。


    大明之弊在何處?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那不就是你嚴家。


    “失禮了,小閣老,我這裏還有一封嚴首輔批閱的奏折要轉呈司禮監,小閣老先坐。”


    張居正看不太懂今日小閣老的路數,他決定先撤。


    又過了幾盞茶時間,祁東樓看張居正沒有迴來的意思,便知道自己在這等是等不到張居正了。


    沒辦法,自己的原身真可謂聲名狼藉,主動低身跟張居正談談國家大事都要被嫌棄。


    祁東樓隻得先迴家去,看來要幹幾件得民心的事,才能有機會跟張居正好好聊聊。


    剛出了內閣,就看不遠處高拱風風火火大步流星的往這邊走了過來。


    祁東樓眉頭微皺,自己滲透的意思被張居正這麽快就看出來了嗎?這髙拱是來找自己的嗎?


    眼下祁東樓不想跟高拱碰,轉身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準備繞一圈出宮。


    誰料祁東樓剛一轉向,那高拱也跟著往祁東樓這個方向走來。


    祁東樓假裝沒看見,加快腳步出了宮,似乎高拱在後邊還喊了他。


    不是祁東樓怕了髙拱,是祁東樓覺得跟這個人實在是沒什麽好聊的,一個清流的激進分子,裕王不倒,你還弄不掉他,搭理他純屬給自己添堵。


    這就好比打團,我去對方發育路找對方adc聊聊天,還是很有樂趣的,


    結果沒聊幾句adc走了,對方那個大肉提個盾牌就過來找自己,跟他聊個屁,還不如自己迴去泡溫泉。


    下次再找機會,那劉備請諸葛亮還請了三次,張居正肯定是值得自己花費一些精力的。


    浙江,沈一石。


    沈一石除了買地,一直在等小閣老給他信號,好找機會把血經送入高翰文之手。


    自從跟了小閣老,自己在浙江這片比跟宮裏楊金水大人時候,混的還要舒服,畢竟整個浙江基本上都是嚴黨的人。


    具體表現為——幾乎沒人跟他索賄了。


    大家都是嚴黨的人,他們上邊可能是羅龍文,然後是小閣老,再然後是閣老。


    沈一石上邊比他們少一環,直接就是小閣老。


    你現在為難沈一石的生意去暗示他賄賂自己,那你不是直接相當於找小閣老要錢。


    當然不是說這幫人再無從自己這拿銀子的事,但是大額的索賄已經斷絕了,其餘小打小鬧,九牛一毛了,也上不了台麵。


    而且那次談話以後,楊大人那邊雖然現在不在織造局上關照自己了,但是也不為難自己。


    本來陷入死局的沈一石在浙江突然間比誰過的都瀟灑。


    沈一石知道,這次他能破局,不是他的功勞,他在局中是無法自救的,是外力小閣老來浙江打破了浙江的局。


    沈一石看局勢的能力並不差,所以他布的這個血經之局也十分巧妙和用心。


    血經這個東西。


    誰把血經獻給皇上,獻給皇上要有怎樣的說辭是十分重要的,你不能把這東西當做普通的祥瑞去獻去編造故事,這東西必須配套一個極其真實和傳奇的,跟神仙有關的故事。


    然後獻血經這事就成了一個投入和成功率成正比的投資項目。


    越小的人物去獻血經,出了事越可以犧牲,不容易牽連上下


    但可信度越低,也越難打動皇上。


    越大的人物去獻血經,可信度就越高,越容易打動嘉靖帝


    但出了事就容易翻大車,到時候可能麵對的是嘉靖的傾盆怒火。


    所以嚴嵩不敢獻血經,也不讓兒子去獻。


    即便眼下讓高翰文去獻,也必須保證高翰文並不知情,要做一個局,一個處處合理,嚴絲合縫的局。


    讓高翰文進到這個故事裏,相信這個故事的一切,隻有高翰文深信不疑了,再讓他去獻血經,才能通過第一關。


    一旦獻血經的人自己心中都知道這事是假的,那麽必然不能通過皇上那關。


    第二關就是這個故事必須足夠合理,還要留有足夠的想象空間。


    一個沒有留白的騙局,是不能把多疑的人騙住的,他可以去質疑和核實局中的每一件事,隻有局中有留白,引人自己想象,才能分散人的注意力。


    做到聽這個局的人,比入局的那個人還信,這樣才算能過第二關。


    至於第三關,就是唿應,這一點小閣老已經做好了,舟山的祥瑞前段時間已經被送入京了。


    至於小閣老要通過獻血經得到什麽利益,那不是沈一石該關心的事情。


    若小閣老不來浙江找自己,自己也是死,恐怕全家老小也沒有好下場。


    每每想到這血經之局,沈一石除了對欺君之罪的恐懼,還有一絲興奮。


    他從沒想過,自己一介商人,居然能與天對弈。


    他又想起小閣老給自己講的故事:


    ……眾人登山圍攏教書先生,見他異樣神情皆不解。紛紛問道:“你看什麽?渾沌幹啥?”


    教書先生答:“下棋。”


    “深山曠野,與誰下棋?”


    教書沉默不語。良久,沉甸甸道出一字:“天!”


    俗人淺見,喳喳追問:“贏了還是輸了?”


    教師細細數目。


    數至右下角,見到那個決定勝負的劫。


    渾沌長跪於地,充當一枚黑子,恰恰劫勝!


    教書先生崇敬渾沌精神,激情澎湃。他雙手握拳衝天高舉,喊得山野震蕩,林木悚然——


    “勝天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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