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閣老又給浙江當地的官做了分,按他們所屬範圍分,具體比例沈一石是不知道的,


    但是大概怎麽分的沈一石有聽聞,就是官員負責的地方,沈一石在這裏收了多少畝地,就給一畝地送這個官。


    如果不要地,就給價值相等的現銀,而且還給這個事情畫了一個道,就是今年50萬匹絲綢必須完成的條件下,才能分這些提成。


    這就是先給大家吃餅的綁在一個桌子上,再來看,誰幹的多誰吃的肉就多,鄭泌昌在當地做一個牽頭。


    而為了防止鄭泌昌聯合當地官員弄虛作假,高翰文則做為監督,每日一封奏疏給小閣老,寫那些縣,誰負責的,今日該縣收了多少田改為桑田。


    這些負責的官裏,誰做的好,誰做的差,每三日寫好信。


    先給在座的官員讀一遍,讓做的好的受到表揚,做的不好的讓他自己難為情,給這幫官員內部做分化。


    再把信和京中發迴來對每個人最近工作的評語,抄寫好安排人遞給周邊的縣官們看。


    這幫懶人看見有人動了,就會起分化,心裏就會有想法,這個人之前算個什麽,現在這事情上好處要比我多,這樣一下也就沒了抱團不動的心思;


    加上這每封信都要上報給小閣老和朝廷,做得好吃的飽,做的差被盯上,有賞有罰,賞的多,罰的也狠。


    就算你不眼饞桌上的肉,也要逼著你動,否則等改稻為桑結束,他們自己這身官衣恐怕也沒了,想混日子都不成,不由得他不動。


    沈一石也不得不佩服小閣老的推進和用人手段。


    管政策和財務的自己是小閣老的人,監督的高翰文也是小閣老的人,這樣兩頭掐來防止當地官員弄虛作假;


    剩下這些當地官員都用錢吊著他們幹,用鞭子在後邊抽著他們幹,那高翰文還真把小閣老的鞭子給帶來了,現在他們這些高人一等的官員都當做了幹活的牛馬。


    百姓按市價賣地是不虧的,隻是依然不情願賣地,這就是當地官需要做的工作,市價買賣農田是弄不出民反的,賣一畝田夠吃好幾年,而且自己也可以帶著糧去搬去別的地方重新買田,若是不遠離開故地,這幾年隻要去接受地主們的雇傭當個種桑苗的佃農,雖然收入差,但是肯定餓不死,老百姓活著,也就是為了安穩吃口飯。


    眼下這樣推進新的改稻為桑,隻有兩種人是絕對不幹的,一種是裕王的清流派係,一種是浙江當地的大戶。


    清流是跟嚴黨死磕上了,而浙江的大戶則是因為改稻為桑沒他們什麽事情了,沈一石做了獨戶,一個人就可以收整個浙江的糧,而且大戶也清楚,他這是賠錢幹的。


    雖然大戶們知道,但是依然眼紅,畢竟有了地,雖然眼下虧,但是以後種桑苗肯定比種糧收益高,眼下虧一虧,以後肯定會賺迴來。


    為了這些人不生事,沈一石除了運糧買田,還要花好些精力安撫這些大戶,給他們分一些生意。


    這次他找楊金水來,也不是過來炫耀自己搬上了新的大腿這件事,而是要跟楊金水後邊的司禮監,織造局,談給他們的利益,談在改稻為桑這件事裏,宮裏麵的好處。


    當然他是做不了決定的,但是他可以過來談,這是小閣老跟他說的,因為原本的改稻為桑計劃,就有一部分好處就是屬於宮裏的,現在重新洗牌重新做,依然要把好處跟楊金水後邊的甚至上麵的人談好。


    沈一石當然知道楊金水這杯酒裏不會有毒,隻是他此時看著眼前這位楊公公,心境已經變了。


    “沈某隻是一顆風中草,這根落在哪裏,從來不是自己能說的算的,今日風吹來便在這落得一處休息;


    明日風起了,又要去飄零,天要刮風,要下雨,從來由不得自己,今日來見楊公公,不求楊公公體諒我這隨風草,但謝過楊公公這四年對沈某的照料;


    別說這杯酒裏無毒,就算楊公公這杯酒裏有毒,沈某也願意死在楊公公這片地上。”


    沈一石用隨風草比喻自己,明顯是自嘲,又用刮風下雨表示自己是被迫的,他端著酒,跪了下來,低下頭。


    “起來吧,現在說這些虛頭巴腦的有什麽意思;


    再說,我可做不了你的土,你算顆草,我又算得了什麽?


    我本身就是個無根的人,自己在這世上也留不下什麽,還有人要往我的頭上按綠葉,你這種人頭上都可以長綠葉,我們這些人頭上可長不了綠葉!”


    不得不說,楊金水這張嘴陰陽人的屬性已經凝練到了登峰造極的境地;


    沈一石自嘲自己是隨風草,他就借著這比喻,點沈一石把芸娘送給嚴世蕃給他頭上帶綠帽子的行為,又說自己是個無根的人,你就別跟我裝可憐了。


    沈一石緩緩起身,目光微垂,片刻後再次抬起頭,緩緩言道:“我對得起公公,也對不起公公。”


    楊金水聞言,輕歎一聲:“哎,你瞧,這又是何必呢。咱們打交道這麽多年,銀子銅錢見慣了,能不能來點硬的,別繞這些彎子了?


    楊金水知道沈一石今日來是要談給自己和宮裏的好處,也不想多跟沈一石說廢話,暗示他直奔主題,趕緊談錢,談完趕緊滾蛋。


    沈一石不可能聽不出楊金水的意思,他又不能把芸娘是嚴世蕃自己點名帶走的事情點透,這事即便他想解釋也解釋不清。


    “公公請容我從頭說起。”


    楊金水也不再催了,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既然沈一石非要說,他也好奇自己走後小閣老來浙江發生的事。


    老祖宗雖然提點了自己,但是話從沈一石嘴裏說出來,肯定比老祖宗那邊詳細。


    “之前的改稻為桑是一步死棋,公公您沒看出來,我也沒看出來;


    胡部堂看出來了,擋了毀堤淹田,又把自己摘了出去;


    小閣老後來也明白了,但是改稻為桑是皇上下了旨意的,小閣老退不出去了,隻得借著葬子的事情來浙江,先把自己人管好了。”


    “又把我找了過去,小閣老知道我是公公的人,用了辦法逼得我站到他那邊,眼下改稻為桑已經不是之前的改稻為桑了,浙江這塊地,小閣老和欲王的人已經開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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