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人遭厄,不死魂魄,秘法審之,可知元兇,此謂之審死。


    死者觸引,官居司馬,年老體衰,神靈不寵,秘法審之,不見靈魂,係妖物所為。


    作證一:死者死亡之地有妖氣彌漫,法眼追蹤,消失於西市,與死者死亡時間相符。


    作證二:死者渾身精氣全無,胸部有傷口,與“骨妖”作案手段相同。


    作證三:死者死於外宅(勝歸裏春氏),死時過於安靜,護院春伯、春叔未聽到任何響聲。係妖物法術所為。


    春伯、春叔供詞:略。


    家屬供詞:略。


    春三月,斷之,殺人者骨妖也。


    ……


    這份案宗很簡略,主要說明的是判斷的緣由。


    而這份判斷之所以具有效用,既說明判斷人的權威性,也說明了這個解釋到了受害者家屬的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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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複思考了一會兒,百裏慈從中找出了一個微小的疑點。


    卷宗裏,死者沒死在家,而是死在了外宅。


    外宅可以有兩個解釋,一個是城外的宅子,一個是養情婦用的宅子。


    而這個宅子位於城西的勝歸裏,那麽就排除了第一個解釋,證實了第二個解釋。


    觸引很有可能是在幽會情婦的時候死的——這點為什麽卷宗沒記載?


    還有……白骨會化作這個情婦?


    百裏慈不敢確定卻心生懷疑。


    那麽這個情婦死沒死呢?或許是一個突破口。


    而且,身為丹氏家臣,官至司馬的觸引為什麽會將情婦安置於外宅,莫非是懼內?


    這些細節,卷宗裏統統沒有!


    百裏慈深吸了一口氣,這種抽絲剝繭的能力源於他的性格。


    死者或許不會開口說話,但細節能讓人穿越到當時的案發現場。


    他現在隻需要去一步步證實這些個猜測。哪怕,這些猜測有可能是錯誤的。


    不過縱使是錯誤的也不打緊,畢竟百裏慈隻信萬一,不信一萬,萬事皆有可能嘛,試試又何妨呢?


    他第一個要去的地方就是案宗裏記載的勝歸裏春氏宅。


    隻匆匆和陸師兄學了十來個字,百裏慈便告辭離去,理由是查案。


    雖然和陸師兄隻有寥寥幾麵,感情談不上多麽的深厚,但是百裏慈不能眼睜睜看著陸師兄死,尤其是因為他而死。


    知道真相有什麽意義?如今有了答案。


    這個真相雖然不能叫死者複活,卻可以叫活著的人不會死去。


    上報聶信?百裏慈相信隻要自己這麽做,陸師兄就會馬上在他的眼前死掉。


    百裏慈暗恨白骨的卑鄙無恥,可也毫無辦法。


    ……


    目視著百裏慈的離去,陸遙歎了口氣,自己這位師弟真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和自家那位不著影的娘子簡直一模一樣。


    哦,還有自己的養的那隻小狸奴。


    這愁苦啊,真是剪不斷,理還亂。


    ……


    勝歸裏春氏宅。


    百裏慈抱劍站在這座整體陰沉的宅院前。


    院子,不難找。


    鄰裏街坊一打聽就知道。


    隻不過這風傳越來越離譜,居然成了司馬觸引愛上了一個妖物,心甘情願的為其赴死。


    瞧瞧,恐怖故事傳著傳著就成了愛情故事。


    賣點是什麽?人妖戀!


    別看愛情這種東西摸不到,見不著,但就是這麽讓人津津樂道。


    百裏慈感慨了一會兒,輕輕叩門。


    門內有人咳嗽,傳出一個沙啞的聲音問是誰。


    百裏慈說是君府的方士,來此查案。


    裏麵卻說,案已了解,您請迴吧。


    百裏慈聞言一愣,他沒想居然被迴絕了。


    這有些反常……這案子又沒有結束,管案的方士來案發地尋找線索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嗎?裏麵的人為什麽會迴絕?難不成是得到了誰的授意?來這裏的人一概迴絕?有這個可能。


    既然門內的人拒絕的如此幹脆,百裏慈自然是不可能冒著鬧大的風險強行闖入。模糊的迴應了裏麵的人一聲,百裏慈再找一些別的辦法調查。


    他驀然想起卷宗上的一句話:死者死亡之地有妖氣彌漫,法眼追蹤,消失於西市。


    妖氣彌漫……或許可以從這裏著手。


    他繞道院子的側麵,施展了法術——法眼。


    法眼之下,妖物邪異無所遁形,就連痕跡也是纖毫畢現。


    在這個過道裏,灰暗的濾鏡中十分明顯的出現了一道青色的妖氣。


    妖氣從牆上下來,蔓延到遠方。


    可以想象到,當時的妖物就是翻過這座牆進的裏麵,也是從這裏出來的——繞著院子走了一圈,百裏慈隻發現了這麽一個出入口。


    也不一定是翻過去的,也有可能是跳上去的?因為百裏慈想了想,翻牆這種行為和白骨的風格有點不搭配。


    院牆不是很高,大約有個兩米,常人搭把手也能翻過去。


    百裏慈抓住土牆上麵,往院子裏瞧了瞧。


    這座院子的布局極為的奇怪,隻有一個正房,一個廂房,既沒有書房,也沒有廚房,更沒有如廁的地方。或者也覺得寬敞,便擺滿了花花草草,不過這些花草都有些發蔫兒,想必是被妖氣所影響的。


    而剛才和百裏慈說話的那人此刻正蜷縮著身子躺在廂房裏。


    廂房敞著大門,掛著折窗,外麵種著一排綠竹。


    這人也很老了,佝僂個背,滿頭華發,不時的咳嗽好像要咳出肺來。


    法眼之下,這人平平無奇,沒有什麽異常。


    院子裏除了他就沒人了,可能是氏春的兩個護院之一。


    想起卷宗上的記述,百裏慈有了這個猜測。


    再望向那間正房,妖氣直直通往其中。


    到目前為止,妖物作亂的跡象已經很明顯了……


    但百裏慈還是沒有想明白剛才想到的那個點。


    他跳進院子,悄無聲息的走入廂房。


    因為此人是背著門的,所以根本看不見百裏慈的臉。


    百裏慈將醜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感受到冰涼的觸感,此人的身子明顯一顫。


    “別迴頭,我問你幾個問題。”


    百裏慈仿佛迴到了殺養屍人的那一天:


    “這些問題關乎你的生死。”


    當然,這一次隻是謊言,存在了欺騙。


    他有著自己的原則、底線。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是他最不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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