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信良嘴上明顯少個把門的,關鍵是,情商堪憂。不管朱弘文講得對不對,他這種行為在性質上都屬於公然挑戰上峰權威。而在軍隊裏,這是最犯忌的。這應該就是部隊擴編過快,缺少磨合的後遺症之一。 這種行為,當然慣不得。 朱弘文猛然抬頭,轉過去看他,眼神冰冷。 朱弘文很少發火,但是,他一旦發作,死人未必,但是肯定有人要倒大黴。 這種場合很少發言的包鐵匠正好站在田信良旁邊,直接煙鍋砸過去,喝道:“閉上你的臭嘴!長官講話,有意見肚子裏憋著——懂不懂規矩?!” 田信良能當上排長,就是包鐵匠力薦的原因。包鐵匠會力薦他,原因很樸素,因為他是老川軍出身。 田信良訥訥地閉上了嘴。 朱弘文繼續排兵布陣,講完,他麵無表情地掃視眾人一眼,說:“情況緊急,現在,立即召集部隊,清點物資,進入防守陣地。物資能打包的打包,不能打包的——扔了。” “營座,那些繳獲的槍械怎麽辦?”有人問。 昨晚一場還算漂亮的伏擊,為“死”字營帶來了不菲的繳獲,這些繳獲經總隊部的軍需官之手過了一遍,在周振強的副官出麵,往裏麵添了兩挺捷克造之後,以獎勵的方式,又迴到了“死”字營官兵手中。“能帶的帶,不能帶的,卸下重要部件,直接扔了,”朱弘文說著看看手表,又說:“九點鍾的時候,我會巡查陣地,如果被我發現還有人沒能到位——軍法處置!現在,老趙和鐵匠留下,其他人,該幹嘛幹嘛去!” 眾人星散,等他們走出屋子,朱弘文先讓白眼狼和耗子到屋外守著,然後招唿趙才根和包鐵匠靠近一點,三個人腦袋靠著腦袋,一通耳語。 戰火是上午十點半的樣子燒過來的。是時,朱弘文剛剛巡視完陣地,正站在臨時指揮部的地圖前,端著茶缸準備喝水。茶缸才被他送到嘴邊,他忽然感覺到腳下似乎震動起來,他下意識地凝住身子,端立不動,然後,就聽到了“轟隆隆”的劇烈爆炸聲。 爆炸聲先是響了一下,繼而連綿響起,很快便連成了一片。 朱弘文端著茶缸跑出屋子,循聲望去,就見到光華門一帶完全被煙火所籠罩,團團蘑菇雲升騰起來,慢慢地將光華門附近的天空完全染黑了。 “小鬼子打過來了?”小魚揉著眼睛跑出來,踮腳遠望,臉上變了顏色。朱弘文沒吭聲。他在等,等已方的火炮。 大約三分鍾之後,他右手邊的山頂上,“空”的響起一聲炮響,他轉頭看,就影影綽綽地見到一個光點劃破天際,向遠處飛了過去。“怎麽才一發炮彈?我們的炮團,不會隻有一門炮吧?”小魚問他。 “這是試射。” 兩人說話的當口,光華門往東的天際,先是有一團煙火衝天而起,繼而,“轟——”一聲顯得孤獨的爆炸聲夾雜在光華門一帶的爆炸聲中,隱隱綽綽的傳了過來。 試射應該挺準的,因為緊跟著,“空空”的發炮聲不絕響起,一個個光點沿著試射炮彈的奔襲方向飛過去,很快,便用連成片的煙霧,將那個方向的天空全部描黑,並與光華門一帶的黑幕勾連了起來。 炮團開始發威了,屋子裏、山洞裏,其他人紛紛跑出來,包鐵匠站到朱弘文身邊後,習慣性地將煙杆塞進嘴裏吸了一口,然後說:“要得啊!這聲勢,得有十幾門炮吧?”朱弘文轉身朝山上看,過了一會說:“撐死了六門。” 炮戰就此打響,朱弘文待了沒幾分鍾,便將眾人往屋子裏還有山洞裏趕,說:“除了擔任警戒的,其他人,睡覺!” “炮聲打雷一樣,根本睡不著啊?”有人抱怨,應該是個新兵。 “睡不著?等你習慣了,你就睡得著了,”有老兵接話。 “小魚,你睡得著嗎?”朱弘文身後,鄭韓雅低聲問小魚。 昨晚“死”字營絕大多數人都一夜未睡,就拿小魚來說,她現在站在那裏,就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 鄭韓雅是不久前周振強讓人送過來的一個女報務員。隨她一起過來的,還有一台電台。就為了這台電台,朱弘文還抽掉了幾個人,成立了一個通訊班。 “隻要秀才在,我就能睡著。反正天塌下來有他頂著,”小魚說。 小魚現在已經恢複了女兵裝束,不過,因為頭發一時半會長不了,加上,她身上一些關鍵的部位女性特征並不是特別明顯,所以十足的假小子模樣。 相比她,鄭韓雅就有女人味得多了。而且,她會穿衣服。同樣的軍裝,穿在小魚身上,隻會讓小魚看上去更加的假小子,但是穿在她的身上,卻愣是讓人能感覺到不一樣的味道——英姿颯爽之餘,還能嗅到一股淡淡的***香。 小魚其實挺羨慕鄭韓雅的。鄭韓雅過來還不足一天時間,她偷窺鄭韓雅的身影就不下五次。每一次看過之後,都會再打量一下自身,然後心中會多出一股酸澀味道。 小魚羨慕鄭韓雅,是因為後者身上的女人味道。而她不知道的是,相比她羨慕鄭韓雅,鄭韓雅羨慕她的程度,尤要勝之。 就比如,在“死”字營,到現在為止,每天還能“秀才,秀才”相稱朱弘文的,隻小魚一個而已。像趙才根,有的時候也會喊,但肯定是隻有他們倆獨處的時候。小魚不管的,不管人多人少,不管人前人後,反正都是“秀才”。為這事,公認全營最疼她的包鐵匠還找過她,說朱弘文都已經是營長了,她在人前還是應該注意一下,以營長或者長官相稱—— 包鐵匠話才說一半,小魚看看遠處正背手**,看著一隊兵練據槍的朱弘文,嘴巴撇起,臉上露出笑容,說:“別說他現在才區區一個營長,他將來就是當了將軍,當了總司令,在我眼中,也永遠隻是秀才。” 包鐵匠一聽急了:“小丫頭片子,我這是為你好你聽不出來啊?我這是教你為人處世之道呢懂不懂?”小魚咧嘴笑,一笑,露出兩排白得發光的牙齒,上前抓住包鐵匠的胳膊一陣搖晃,說:“我知道,我知道的,老包對我最好了。好啦,這事您就別摻合了,我心裏有數。” “你有數個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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