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晝冷白的鼻尖上往下滴著水。


    “你必須活著,發現真相……”他聲音哽了一下,“帶我迴家。”


    蘇言抹了把臉上的水:“我們可以一起活下去!他有什麽了不起!他想殺誰就殺誰嗎?!”


    葉晝已經退到懸崖邊了。


    他笑了笑:“枳枳,再見。”


    雨中劃出一道殘影。


    “葉晝!!!”


    蘇言撲過去一把拉住了他。


    手上拽著一個一百多斤的人,蘇言覺得自己胳膊要脫臼了。肌肉被拉伸到極致,骨頭都像是要斷掉。連她自己的身子也在一點一點往前滑蹭。


    葉晝朝下看了一眼,再抬頭時眼神變的很涼,聲線亦很冷淡。


    “放手吧,他說過願意為了你去死。”


    蘇言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那你呢?!你願意嗎?你要是不願意就快點上來,求求你了!”


    她使出吃奶的勁兒往上拉他。


    “我啊……”他仰頭看她,揚了下嘴角,這個表情竟然跟葉晝很像,他語氣微哂,“我也願意。”


    “死亡是必然的節日,我不過是早點去參加狂歡。”


    蘇言沒工夫聽他暗黑係發言:“快點我胳膊要斷了!”


    他微微轉眸,透過重重雨幕,看見蘇言身邊站著一個人。


    漆黑的發,雪白的衣服,洋娃娃一樣的精致臉龐,身形孱弱如同一隻隨時都會墜落的白鴿。


    少年麵無表情地看著二人,往蘇言身邊走了一步。蘇言聽見動靜迴過頭,“臥槽”了一聲。


    “你他媽別動我,你敢動我我們就同歸於盡!”


    少年說:“還不放手嗎?你會死的。”


    聲音太細弱,蘇言勉強才聽清了他的話,手上又把人往上拽了一分,咬牙道:“他死了我絕不獨活。”


    “是……錯了。”


    少年低聲喃喃。


    蘇言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麽,隻盼望這位病嬌少年不要往她手上踩一腳。


    少年卻一動沒動。


    “人是我殺的,都是我殺的。”他說。


    蘇言覺得自己的五髒六腑都要疼錯位了,努力抽起一口氣問:“你說什麽?”


    少年像小貓一樣歪著頭,又重複了一遍:“人是我殺的。”


    蘇言手上拉著的重量突然消失了。


    葉晝掙開她的手,眼疾手快抓住崖頂凸起的岩石,三兩下爬上懸崖,護著蘇言退後幾步。


    方錦怔了怔,而後笑起來,從懷裏掏出一個信封:“我的自白書,你們最好收著。”


    大雨瞬間打濕了信封邊角,葉晝略一遲疑,還是伸手去接。


    方錦卻攥著一角:“我有個條件。”


    整個信封都濕透了。


    “什麽?”


    “明天船一來你們就馬上離開,絕對不要再停留。”


    葉晝同意了,把信封接過去放在貼身的地方。


    “我這段日子一直住在公館的密道裏,人也都是我殺的,你們的食物裏都是我放的致幻劑,所以你們一個個頭暈眼花手腳酸軟,你們看到的聽到的一切都是我弄的……”方錦櫻紅的嘴唇一直保持著翹起的弧度,“我給姐姐報了仇。”


    方錦嘴角的微笑越來越大,最後身子一歪,縱身從懸崖上躍下。


    如同一朵凋零的百合。


    蘇言嚇了一哆嗦,手被葉晝緊緊抓住。


    一時間天地之間隻餘雨聲。


    不知過了多久,葉晝鬆開手,往上輕輕捏了捏她的胳膊:“疼嗎?”


    蘇言嚇壞了似的,他又喚了好幾聲才慢慢地迴過神來。剛才的一幕不停在她腦海迴放,葉晝抱住她:“胳膊疼嗎?”


    “疼啊,真的要斷了。”蘇言重新有了痛感,齜牙咧嘴,“說好的你踩石頭呢?”


    葉晝的雙臂緊了緊,嗓子發啞:“對不起,跳下去才發現沒有石頭,我盡力借力了。”


    蘇言哼唧一聲,又問:“你怎麽知道這樣他就一定會出現?”


    “賭一把。”


    ——之前在東海岸的懸崖上,他低頭湊在她耳邊,說的就是這場賭局。


    “沒見過拿命來賭的,”蘇言沒怎麽用力地擰他一把,“但是你演技很好,我差點都信了。”


    葉晝卻在她耳邊輕歎:“你站在懸崖邊哭的時候……我是真的心疼了。”


    蘇言頓時有些鼻酸,她吸了吸鼻子:“……我那也是情之所至啊。”


    葉晝又把人背起來,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公館裏走。


    懶散的嗓音響在大雨裏。


    “枳枳,要去捉真正的老鼠了,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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