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他在搞什麽,來這麽一出很有意思嗎?他是在憐憫她嗎?來給她開了家長會,還大言不慚地說是她未婚夫,他覺得自己很厲害嗎?


    他今天說了這麽一句,很快所有人就都知道了。那以後呢?以後怎麽辦?他難道又要公告天下:我隻是為了保全彼此的顏麵開了個玩笑,請大家不要放在心上?


    她垂頭喪氣地站在一邊,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


    宋倩跟裴複聊完後就走了,裴複站起來,拉著蘇言的手把她拉出了會議室。辦公樓每一層樓都有一個延伸出去的長長的陽台,他把人領到陽台一角。


    看著她緋紅的眼角,他的聲音低下去兩度,“又要哭?”


    蘇言垂下眼,使勁兒憋著淚,甕聲甕氣地說:“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在說什麽。你既然負不了責做不到就不要亂說話啊…”


    明明合同馬上就要到期了,明明他可以假裝不知道不要來。


    他往前走了一步,把她堵在牆角,嗓音愈發低下去:“你怎麽知道我負不了責,我做不到?”


    蘇言抖了一下,垂著眼睫裝鴕鳥。


    裴複看的鬱結,她總是這樣掩藏自己的情緒。如果不是他趁她睡覺的時候想把給她的生日禮物小盒子放進書包裏,根本不會看見她的試卷。


    當晚他一張張地翻過她的試卷,她的成績很好,文綜252分,數學150分,英語147分,語文……


    語文試卷上的一處坑窪引起了他的注意,似乎被雨水打濕了,摸起來微微凸起,像未知的盲文。


    他迴頭看了一眼,蘇言側著身子蜷在床上,是胎兒在母親子宮裏的姿勢。


    他的姑娘太沒有安全感了。


    幸而他還有點學生時期的常識記憶,知道月考後一般有家長會,又讓吳叔去打聽了一下,不然就要錯過了。


    想到這裏,他低聲問:“你要開家長會,為什麽沒跟我說?”


    蘇言張了張口,卻什麽也沒說出來。


    你要我說什麽呢?很多東西,我不想主動去要啊。如果是你主動給我的,哪怕我根本不值得、不配擁有,我也很開心。要來的,終究是變了味啊。


    裴複輕垂眉眼,眼底一片痛苦:“笙笙,你到底在怕什麽?”


    蘇言恍惚了一下,我害怕什麽?


    我害怕啊裴複,我怕你覺得我煩,我怕你帶我上了天堂又把我扔下地獄,我怕你把我捧得太高最後又告訴我那全是假的……


    她動了動嘴唇,開口才發現自己嗓子都啞了,像灌了鉛:“有時候我不說,不要,是因為……”


    她說不出來,話全哽在喉頭,像一把摻了石子的沙。她用手捂住眼睛,眼淚從指縫湧出來。


    因為我不想讓你覺得我很討人厭。


    我不想讓以後你偶爾想起我,還全部都是我討人厭的樣子。


    裴複,我真的真的,不能再卑微了。


    這是我最後一點自尊了。


    求你把它留給我。


    手腕被人拉開,一個溫柔而鹹濕的吻落在她的眼睫。


    裴複溫柔地吻她,輕輕閉了一下眼睛。當班主任問他是誰的時候,他原本有一萬種讓雙方都過得去的合情合理的迴答。但看到蘇言急於逃避、紅著眼睛懇求的樣子,他忽然很惡劣地想讓她知道。


    她逃不掉。


    他抱住她,近乎小心翼翼地說:“就算你討厭我,我也那麽說了。將來也會那麽做。”


    “我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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